《反派大佬是个辅助》明倦

4、第四章 少年与狗

　　凌灵其实长得很漂亮。
　　伍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凌灵洗出来，然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凌灵还真对得起他的名字，确实长得很有灵气。
　　但是脑子是坏的。

　　他总是认为自己是狗。

　　伍一十分头疼。

　　“你不是狗！”伍一崩溃大喊，“你是个人！人！跟我一样的人！”
　　凌灵害怕的缩在角落里，委屈巴巴道：“我是狗。”

　　伍一就差给他跪下了。

　　凌灵说自己是狗并不是开玩笑。
　　他一直蹲在餐桌下面吃饭，晚上窝在地上睡觉，高兴的时候，甚至还会发出“汪”的声音。

　　伍一觉得这是病。
　　得治。

　　于是伍一算了一下家里的收支，拿出一部分钱打算带着凌灵去精神病医院。

　　“不可以不去医院！”伍一趴在地上，对着床底的凌灵说道，“马上出来，我们只是去检查一下，没大事的！”
　　凌灵趴在床底，死活不出去，伍一只好伸手进去抓他，结果被凌灵咬了一口。

　　伍一：“……”
　　伍一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要不要打狂犬疫苗。

　　伍一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似乎也把凌灵当成了狗。
　　巨大的愧疚感袭击了伍一，他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不可以变成那种人。
　　不可以变成漠视生命尊严的人。

　　伍一深呼吸一口，尽量温柔道：“凌灵？不怕的，我们只是出去转一转，很快就回来的。”
　　凌灵没说话，良久，小心翼翼的问道：“真的？”

　　伍一撒谎：“真的。”

　　于是凌灵从床底出来了。

　　伍一立刻冲上去一把抓住他手腕，拖着他就往门口走，然而凌灵的力气比他大多了，凌灵轻松一用力，伍一就摔了出去。
　　伍一后脑勺撞在电视柜上，电视被撞下来砸到了伍一的头，然后又砸了伍一的脚。

　　凌灵没想到伍一的力气这么小，一时间慌了神，急忙跑过去把电视搬开。
　　伍一一头血的坐在地上。

　　凌灵：“对，对不起。”
　　伍一：“我可能不是真的人，但你是真的狗。”

　　于是凌灵没去医院，伍一去了医院。

　　第二天，伍一绷带缠着头，左脚打着石膏，拄着拐杖带着凌灵去了精神病医院。
　　凌灵这回倒是乖巧，老老实实的配合检查，只是总是拽着伍一的衣袖，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他总觉得自己是狗。”伍一把凌灵按在椅子上，“我觉得他可能精神有问题。”
　　拿着咖啡的医生从隔间走过来，伍一差点儿把拐给扔了。

　　“时泣！”伍一震惊，“怎么是你啊！？”
　　时泣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外面罩着白大褂，他交叠双腿坐下，撑着下巴，笑眯眯道：“不可以吗？”

　　时泣愣了一下，随即幸灾乐祸道：“新造型很不错嘛。”
　　伍一：“……”

　　单纯的凌灵亮了眸子：“真的吗？”
　　伍一瞪了凌灵一眼，凌灵立刻缩了脖子，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低着头。

　　“你还会治病？”伍一有些结巴，“你，你你，你真的行吗？”
　　时泣瞳眸里的“X”又开始发亮，伍一好奇的看着他，时泣察觉到伍一的目光，冲着伍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很好解决啊。”时泣一脸温柔的笑意，说着最残忍的话，“你把他当成狗不就行了？”
　　伍一：“？”
　　伍一拍了桌子：“怎么可以把人当成狗啊！”

　　时泣无所谓的一摊手：“他自己都认为自己是狗啊。”

　　“你只能救下想要获救的人。”时泣撑着下巴，依旧笑眯眯的，说的话却无比残忍，“他自己相信自己是狗，你就把他当成狗喽，这样你跟他都好过一点。”

　　伍一咬牙：“你这个人真恶心。”
　　时泣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灿烂了。

　　“确实啊。”时泣笑容温柔，“我的存在本来就很恶心。”

　　伍一拽着凌灵就往外走，时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后会有期，伍一小同学～”
　　伍一正在气头上，回头喊道：“谁跟你后会有期，再也不要见到你！”

　　凌灵任由伍一拽着自己一瘸一拐的往外走，他回头望向时泣，看见白发绿瞳的人冲着自己笑。
　　凌灵疑惑的皱了眉头。

　　伍一没看见，但是凌灵看见了。

　　时泣的高领衣太宽松了，领口耷拉下来，露出脖子上的歪七扭八的缝合线的一截。
　　好奇怪。

　　凌灵眯了眯眸子，对着时泣龇牙，露出了凶恶的表情。
　　时泣依旧笑眯眯的，他左眼里的“X”又开始发亮，凌灵挣开了伍一的手，戒备的看着时泣。

　　然后门口传来劈里啪啦的声音。

　　一手拄着拐，一手扶着凌灵的伍一因为凌灵突然松了手，摔倒在一旁的医疗车上。
　　凌灵：“……”
　　凌灵：“对，对不起。”

　　被淋了一头葡萄糖浆的伍一：“……”
　　时泣斜倚在门口，极其恶劣的笑出声来。

　　凌灵没感觉到时泣何时来到自己身边的，吓了一跳，正准备跳开的时候，突然被时泣按住肩膀。
　　凌灵回头，撞进时泣翠绿色的左眼里。

　　“■■■■■。”

　　凌灵愣愣的看着时泣，动弹不得。
　　时泣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伍一这才在护士的帮助下爬起来，他拍了拍凌灵的肩膀，问道：“怎么了？为什么在发呆？”
　　凌灵这才回过神来，他茫然的看着伍一，良久，说道：“主人，你没事吧？”

　　伍一一个头两个大：“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主人，叫我伍一就行！”
　　凌灵呆呆的答应：“好的，伍一主人。”
　　伍一：“……”

　　两个人走出医院的时候，下起了雪。
　　凌灵缩了缩脖子，伍一见他缩了脖子，从影子里拿出一条围巾给他系在脖子上。

　　毕竟他的能力也就只有这点儿用处了。

　　凌灵把下巴缩进围巾里，闷声闷气的问道：“为什么？”
　　伍一疑惑：“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说我不是狗？”凌灵不解的望着伍一，“我的主人一直说我是狗，为什么你跟他不一样呢？”
　　伍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因为我不想利用你。”伍一斟酌良久，说道，“我尊重你。”
　　凌灵眨了眨眼睛，垂下眼眸望了望围巾，问道：“这就是尊重吗？”

　　伍一有些难办的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尊重这个词，于是说道：“差不多吧。”
　　凌灵没说话，只是把嘴巴缩进围巾里，然后拽住了伍一的衣袖。

　　伍拾小时候，也最喜欢拽着伍一的衣袖了。
　　伍一心里一软，叹了口气，牵起了凌灵的手。

　　凌灵有些瑟缩，问道：“为什么？”
　　伍一越看越觉得他像自己妹妹。

　　“怕你走丢了。”伍一说，“伍拾小时候我也一直这样牵着她的，既然妈妈要留下你，那你就是我们家的一员了。”
　　“既然是我们家的一员了，以后吃饭就必须在桌子上吃，睡觉必须在床上睡，我妹妹说的话就是天大的话，不许跟妈妈顶嘴。”伍一想了想，觉得没什么要补充的了，“明白了吗？”

　　凌灵完全没有在听。

　　他正盯着宠物店橱窗里的项圈看得起劲。
　　伍一：“……”

　　得，感情全他妈白说了。

　　伍一刚准备把他拖走，凌灵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伍一，手指还留恋的指着那个项圈。
　　“不可以！你是人！又不是狗！”伍一都快被他气死了，“为什么要一个狗的项圈啊？！”

　　凌灵委屈巴巴的看着他，眼里蓄满了眼泪。
　　伍一：“……”

　　伍一：“你别以为哭有用！”

　　五分钟后，凌灵如愿以偿的戴上了狗项圈。

　　“哭哭哭！就他妈的知道哭！”伍一烦燥的扯住凌灵的脸，“买了项圈以后就得听老子的，明白了没？”
　　凌灵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他有了一个新的项圈。
　　新的主人。

　　新的狗牌，上面是新主人亲手写的名字。

　　凌灵看着伍一的背影，眨了眨眼睛，笑了。

　　他有新主人了。
　　有家了。

　　凌灵快步跟上伍一，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看了看气鼓鼓的走在前面的伍一，转头跑向另一边的小巷。
　　“回去以后不要总是说自己是狗，尤其不要在伍拾面前说。”伍一回头，“你听到了——”

　　身后空空荡荡。

　　伍一：“……凌灵？”

　　小巷狭窄昏暗，角落里堆着几堆垃圾，散发着浑浊的腐臭味。凌灵一脚踩在臭水里，惊动了下水道口的老鼠，眼睛闪着红光的老鼠四散溃逃。
　　“你是谁？”凌灵停下脚步，扭头望向身后。

　　“好人。”身后的人说。
　　凌灵猛地转身，从后腰里抽出两把弯刀，摆出一个防御的起手式。

　　那人裹着一个红色的斗篷，看不出是男是女，一头黑发笔直的垂到胸口处，刘海遮住眼睛。
　　见到凌灵拿出了武器，那人却伸出了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

　　凌灵依旧警惕的举着刀。

　　那人说：“我们来谈个条——”
　　“你是瞎子吗？”凌灵问，“为什么遮住眼睛？”

　　那人：“……”
　　那人抽了抽嘴角，咬牙切齿道：“小鬼，没有人教你说话的艺术吗？”

　　凌灵诚实道：“主人没教。”
　　那人：“……”

　　那人叹了口气，朝着凌灵走近一步，说道：“我们来做个交易吧，凌灵。”
　　凌灵后退一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不重要。”那人笑，“我知道你的主人是被谁杀的。”

　　凌灵瞪大了眼睛。
　　凌灵放下了弯刀。

　　“条件呢？”凌灵问。
　　“还不算特别傻嘛。”那人笑，“我的目标是那个叫伍一的小孩，你明天晚上把他带到这里来交给我，我就告诉你。”

　　凌灵沉默片刻，低下了头，刘海垂下来遮住眼眸。
　　“我凭什么相信你？”凌灵问。

　　“就凭我叫伊亿，是不灭城Z区最大的情报贩子。”伊亿笑得疯狂，“我完全可以不找你，只不过是觉得有趣而已。”

　　“你考虑一下吧。”伊亿走到凌灵面前，凑到凌灵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

　　“你说……究竟是谁杀了你的主人呢？”

　　凌灵咬了牙。

　　伊亿哼着歌离开了，他哼的歌让凌灵觉得很耳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伍一找到凌灵的时候，凌灵蹲在狭窄肮脏的巷子里，鞋子上全是粘腻的臭水污渍，像个狼狈的流浪狗。
　　伍一气喘吁吁的跑到他面前，撑着膝盖喘着粗气：“你，你，你跑这儿来干嘛啊？”

　　凌灵抬头望向他，没说话。

　　伍一拽住他的手腕，把他从昏暗的小巷子里拽出来，然后蹲下来给他擦了擦鞋子。
　　“下次不要乱跑，再走丢了怎么办？”伍一当哥哥当习惯了，完全把凌灵当作自己妹妹照顾了。

　　凌灵看了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又摸了摸脖子上的新项圈，对着伍一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伍一茫然：“你说什么？”

　　凌灵：“……好脏。”
　　伍一抬手给了他脑门一巴掌。

　　伍一：“知道脏还给我乱跑！知不知道我要给你刷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