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王在异界当游吟诗人》野生松菌

10、不速之客

　　尼古拉斯一觉醒来头隐隐作痛，但体内运转的元武气血还算平稳，打算先把昨晚顺走的猫还回去。
　　谁知道他找到了尤金说的那个裹着魔法袍的阴沉沉的中级魔法师，这只摁住爪子才制得住的小奶猫又不走了，尖锐的指甲尖死死钉在尼古拉斯崭新干净的野战服上，抠都抠不下来。
　　猫拔不下来，前主人也说不要了，告诉尼古拉斯这猫本来就是偶然捡的，养不熟。
　　事情没解决，尼古拉斯难得摆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死人脸，体内隐有气血翻涌的迹象，他转身去了城北教堂。
　　刚一进去，小奶猫就自己跳下地去了，穿过中殿跑到钢琴那边，轻手轻脚跳上了尤金的钢琴凳，挨着腰侧喵喵叫起来。
　　尤金愣了一下，看向大步流星走近的尼古拉斯，客气问了一声早安，“它饿了？”
　　尼古拉斯挑眉，“应该是吧，头太疼了，我没吃早餐。”
　　尤金抱起小奶猫，摸了摸它瘪瘪的肚子，“它到底是什么危险生物？”
　　“别让它进化就行。”尼古拉斯勾着嘴角，没轻没重地拽了拽猫子的尾巴尖，得到一声奶凶奶凶的警告，“我昨晚睡眠质量不错，说起来多亏了你，现在有空吗？再给我唱一遍昨天那首歌。”
　　见多了动不动就喊安可的歌迷，尤金没理他，低垂着脸顺了一会儿毛，淡金色的发丝在花窗洒落的晨光中一闪一闪，转身抱着猫去找他带来的午餐。
　　奈娃在一旁见两人互动，起初还有些好奇，慢慢就回过味来了，本来就恢复不及而苍白的脸色立马变得难看，几乎可以用崩溃来形容，“老鸹阁下，过一晚上又来一批新伤兵，请问你给我的是买命钱吗？还调戏我的钢琴手？不得了啊！”
　　尼古拉斯咧嘴笑了笑，收拾干净重现光彩的张扬俊脸上不见一丝难为情，“你怎么这么想？都老熟人了，奈娃女士你知道的，这么多流浪艺人里面我最信得过你。”
　　说完他才转头去看自己的人。地上躺尸一样的担架摆了十一个，墙边堆积摆放的长椅上也零零落落坐着五六个，剩下的就是一些医疗看护人员。
　　新增那些伤得倒不重，却是跟他一起执行引开驱散魔兽任务的佣兵，虽然体力恢复药剂保证了他们成功撤退，但做不到人手一个诗人的奢侈配置，在野外动用元武力的佣兵们难免吸收了狂暴元素补充能量，不及时转化就会吸收越多隐患越重，狂化程度怕是不比他好哪去。
　　奈娃心里一口血堵着，吐又吐不出来，平时温婉的脸此时很有几分沧桑和控诉，“还笑得出来！你给句准话，增援什么时候到？我干完今天就走，再待下去我真得少活几年，你好心就放过我！”
　　“好心”的尼古拉斯无辜摊手，拿捏得宜地在奈娃爆发之前装模作样看了看表，“快了，趁早上精神不错，你赶紧先来一场，差不多唱完就到了，精神恢复药剂管够。”
　　精神恢复药剂效果显著却容易产生耐药性，佣兵们用的机会不多还好，像游吟诗人这种相当耗费精神力的职业就有很多顾虑，要么多囤几种配方差别大的药剂，要么平时忍住少用，正常消耗状态尽量依靠修炼去恢复，东西再好，也得好钢用在刀刃上。
　　奈娃知道尼古拉斯手上有哪几款药剂，她库存里也都有，因而脸色没有好转起来，见尼古拉斯指挥完毫不见外坐到钢琴凳上乱动乐器，还更生气了。
　　好在等尤金喂完猫回来的时候，奈娃已经渐渐冷静下来，演奏人员各就各位，经过前一天的几场磨合，吟唱现场表现力更强了。
　　跟尼古拉斯所言不差，奈娃唱完的时候教堂大门被推开，以鲨鱼为首的各路人马安静有序走了进来。
　　门口堆积的长椅只有两条能坐人，尼古拉斯一人就占了一整条，此时闭着眼似醒非醒，开门的动静响起，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鲨鱼标枪一样到尼古拉斯面前立定行礼，“老大，两支增援队伍在外面了，顺道护送的流浪艺人到了两个，还有两个不顺路的自己来，预计下午到。”
　　尼古拉斯应了一声，掀开眼皮瞥眼看去。
　　晚到一会儿的诗人凯文跟在鲨鱼身后，对上尼古拉斯的视线轻微瑟缩了一下，明明很想隐身消失，又不得不拘谨地上前打招呼。他脸上情绪不显，背在身后的手指却止不住发抖，似乎很怕尼古拉斯。
　　尼古拉斯一眼掠过，目光落在门口泾渭分明的两拨人，眼中顿时闪过一道凌厉目光，缓缓挑起了眉峰。
　　鲨鱼见状在尼古拉斯耳边低声道：“恐怕消息已经走漏了，光明教会一路尾随，我们的人不敢拦。”
　　尼古拉斯点了点头。
　　凯文、新来的流浪艺人和随行学徒随即保持安静地跟着鲨鱼，穿过了中殿中央陷入安睡的一地伤员，朝奈娃女士那边过去。
　　留在门口仍有七八人，一个个身穿长及脚踝的白金斗篷，金色花纹游走于前胸后背，淡淡的光泽组成了两个繁复巨大的魔法阵图案，从门外倾泄而下的日光中极其洁白耀眼。
　　站于最前方那人伸出一截圆润白皙的手，宽大兜帽被往后掀开，露出一张与修长体格极其不符的娃娃脸，脸上嵌了一双沁凉如水的紫罗兰圆眼，略长的银白刘海散落眉间。
　　“老鸹阁下，好久不见。”爱德华嘴角含笑，几近透明的眼睫毛轻眨，紫眸的目光无喜无悲，又仿佛眼含悲悯。他与尼古拉斯年纪相仿且能力相当，年纪轻轻已是光明教会史上最年轻的红衣主教，两人被世人合称三洲大陆年青一代的双雄。
　　尼古拉斯最看不惯这种外貌极具欺骗性的家伙，转开脸再次闭眼假寐，不言而喻地表达了对不速之客的极度不友好与漠视。
　　爱德华整个人笼罩在祥和平静的自带氛围里，径自在尼古拉斯一臂距离外坐下，“很抱歉冒昧来访，听说你这里缺人，我今天带人来看看。”
　　尼古拉斯发出嗤笑，“缺，游吟诗人缺得很，你可是光明教会的门面，不如露两手。”
　　“这么不客气？”爱德华笑了，娃娃脸很容易给人天真烂漫的错觉，他将目光投向主圣坛和巨大花窗那头，“如果知道我来，你就能省几个钱了吧？”
　　“十个八个都请得起，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碍眼。”财大气粗的尼古拉斯嗤之以鼻。
　　光明教会的教义自古以来传颂神主对世人的博爱宽容，爱德华深得精髓，三十年来几乎没有动怒的时候，发生几句口角可以算作熟人待遇了，有的人打招呼方式就是比较独特。
　　他也知道这个老对手绝不会允许光明教会插手无影军团事务，倒没真的自作多情去掺和，抚平袍子起身之后没多说什么，只带着人看了看伤员情况，到处随便转悠。
　　尤金弹完琴一边回味一边休息，自然注意到了忽然冒出来的两波人，心想教堂越来越热闹了，旋即听见奈娃气息沉重地呼出口气。
　　增援的人一到，奈娃才真正得以喘息。新来的两位同行也是经验丰富的流浪艺人，以往接触不多，奈娃强打精神跟那两人的班子迅速做了交接。
　　空间钮真是乐队工作出差必备，奈娃指挥学徒们收拾好乐器给人家腾位置，休息个半天他们就要带着随身家当功成身退了。
　　“尤金，这几天谢谢你，认识你我真的很开心！”奈娃拉住尤金把50张崭新的贝鲁令给他，“之前说好兼职一天支付一颗金的工资，我也没来得及兑换金子，要是克烈西镇不大用得上你就去银行兑吧，不过也可以留着去大城市再用，我觉得你不会一辈子屈就在这小地方。”
　　小奶猫机灵地爬到肩上，尤金腾出手来双手接住，厚度不及半个指甲宽的贝鲁令花纹繁复，绿色的纸张材质非常有质感，散发出一股独特的油墨气味。
　　这是钱的味道。
　　尤金回以微笑，琥珀棕的眼睛在白天光线折射中透亮有神，“奈娃女士，认识您是我的荣幸，相处的这段时间我学到了很多、见识了很多，在下受益匪浅。”
　　奈娃苍白的脸上笑意融融，仍是初见时那位平易近人的温婉女士，“尤金你声音真好听，很适合当一名游吟诗人呢！平时说话要注意改掉压嗓子的坏习惯啊。”
　　尤金眸光微闪，他之前是悠着护着去故意压嗓，好了之后猜发现是肌肉习惯，“谢谢，我会改的。”
　　罗素少爷曾在少年变声期受过欺压，清亮甜美的少年音没有跟同龄人一起发生生理转变，恰好前途夭折也是那个时间点，很长一段时间都被人明目张胆地指指点点，讽刺他成了废物又取笑他的性别。罗素少爷非常苦恼，后来刻意压嗓捏造低音成了习惯。
　　那些记忆藏得太深了，尤金也是当了几年“哑巴”天王，习惯了破锣嗓子，才没有及时发觉到这一点，以后只能慢慢改。
　　奈娃欣慰点头，眼神很是慈爱的那挂，“现在你嗓子好了，如果有兴趣改行可以找我，虽然我接下来几个月可能没法称职地教导你什么，但我还有一些水平不错的朋友，都可以推荐给你哦！来，赶紧留个号码。”
　　尤金道谢并应下，却突然发现一个尴尬的事实——他没有通讯工具。
　　奈娃失笑地收起砖头一样的移动电话，上楼休息之前给尤金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我平时居住在法拜城，来了记得找我！”
　　尤金把钱和联络号收起来，捂着脸在心里盘算：这些钱够不够买一台大哥大？如果拿去拜一位厉害的老师又要多少？
　　日常花钱如流水的天王完全没去考虑存钱这码事，真实的月光族本人了。
　　凯文拍了拍尤金肩膀，另一边肩上的小奶猫瞬间扭头龇起尖锐细牙，两只竖瞳投来犀利一眼，吓得他猛地收回手。
　　尤金本没留意凯文靠近，被拍了一下才回过神，他把小奶猫放回臂弯抱着，“抱歉，吓到你了。”
　　“没，没事。”凯文心有余悸地用余光偷瞄那团雪球，结果小家伙闭着眼乖乖地给尤金顺毛撸脑勺，连眼神都欠奉。
　　两人都不善谈，一时无话地靠站在花窗边上，看着新来的一波流浪艺人忙忙碌碌安置乐器，为了不打扰伤员休息恢复，所有演唱弹奏等流程的商讨都是低声进行的。
　　就他俩被人遗忘了似的与世隔绝。
　　距离奈娃唱完之后半小时，由全新班底演绎的《徜徉花间回旋曲》再度回响，中殿高耸恢弘的建筑内部充斥起吟唱的回音混声，排好场次轮流演唱的流浪艺人展现了优秀歌喉，平和的安抚魔力朝伤员们辐射而去。
　　尤金连着听完间隔不长的两场，明显感觉到两位轮流吟唱的流浪艺人水平的降低，不算凯文——职业细分不同不好相提并论，单说奈娃的唱功水准和情感表现力强度，就是这两位垫脚跳几跳都达不到的高度。
　　如果说奈娃打分是九分，这两位就只有六七分，刚刚及格。
　　凯文在一旁幽幽叹了口气，“你很失望？远不及奈娃大人对吧？”
　　尤金默默不语专注撸猫，耳朵却偷偷竖了起来。
　　果然凯文自己接过话头：“奈娃大人是世界公认现场吟唱能力最强的流浪艺人之一，几乎大部分档期都受雇于无影军团，有她在近野补给点坐镇，无论上天入地，他们没哪儿不敢去的。”
　　在此之前，尤金一度以为奈娃是大概流浪艺人的平均水准，没想到她就是天花板，这让他忽然想起尼古拉斯对奈娃说的那句“最信得过你”，还真是有的放矢。
　　“那你也很厉害吧？”尤金侧过脸，见凯文神情居然比刚来时的罗素少爷还忧郁低沉，不由斟酌起嘴边的遣词用句，“跟无影军团的老大出任务，很……惊险？”
　　凯文脸上露出苦笑和后怕，“不是惊险，是凶险！非常非常非常凶险！这是我第一次跟队去野外，差点以为回不来了。”
　　尤金：“……”
　　天王不敢说话，生怕一不小心把人刺激坏了，还是暂时当个善于聆听的哑巴比较妥当。
　　凯文接着露出回忆之色，“以前都是我老师跟着去的，可他……他做完最后一次任务受了重伤，没救回来就走了。”
　　尤金自动脑补一出好莱坞大片，对在野外原生态舞台唱歌的诗人群体油然而生一股敬意，顺便四舍五入将诗人标注成高危职业，对尼古拉斯伸出的橄榄枝敬谢不敏起来。
　　过了好久，凯文幽幽自嘲：“我这半吊子水平……赶鸭子上架而已，跟他们有什么区别？”
　　两人视线落在那两个新来的流浪艺人身上，一人唱了一轮就脸色苍白准备午休了，不知道撑不撑得住下午。

作者有话说

　　我赶紧写，过几章要换地图了，各位准备好了吗，万一我太慢就会停一两天哦！对不起对不起下次我还敢，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