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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谷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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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番 荼蘼 1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顾摅虹胸前也被刺中。皇帝一剑得中便毫不留手,一招比一招更快地向顾摅虹攻来,若是他没有拖着一条伤腿,很难想象这个已届中年的男人能有怎样的悍勇,他身躯里蕴藏着无穷的力量,打到现在不但没有力竭的迹象,反而更加勇猛。
所有人心头都涌起一股凛然的寒意,连顾摅虹出手都没能制服皇帝,这完全出乎了之前的预料。北遥是个强者为王的地方,战神一般的皇帝很容易得到臣属们的拥戴,如果还打不倒他,祁川手下的那些重甲武士中难保不会出现虞思济这样反水的人。更何况既然有虞思济偷袭顾摅虹,谁又知道这座瑞图宫内外是不是还有什么皇帝的杀招?
但是打不过就是打不过,这个事实不接受也不行,皇帝一人应对祁玉祁川和顾摅虹的车轮战,不仅不败,反而稳占上风。顾摅虹完全没有想到虞思济的背叛,身受重伤很快力竟摔倒,被跌跌撞撞奔进瑞图宫来的赵皇后等人扶住。
红蝎子还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挥完一鞭子,便抱住受了顾摅虹两下肘击后面如金纸的父亲,跪在吸饱了鲜血的地毯上。
还有一战之力的祁玉联手祁川也不是皇帝的对手,更不用说现在单人只枪。皇帝对着傲立在自已面前的长子轻轻摇头:“你已经败了,你杀不死朕,更困不住朕,只要走出东宫,朕振臂一呼,你们就死无葬身之地。”
祁玉轻笑,枪尖指地,门户大开,展开双臂护在所有他想保护的人身前:“就算是死无葬身之地,也是在您走出东宫之后。儿臣手中仍有银枪,胸中犹有热血,言败为时尚早。”
皇帝眉梢微扬,说了一句让人感到不解的话:“原本你才是承继大统最合适的人选,只是你没有时间了。”
祁玉这才知道自已最深的秘密早已经暴露在了皇帝的眼前,也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儿臣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北遥大业,虽死亦不足惜。”
皇帝笑出了声:“既如此,朕就成全你!”
民间有俗语,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力上的绝对差距绝不是什么胆识技巧所能弥补的。祁玉的失败无可置疑,只是他绝不认输,一次又一次被皇帝打倒之后,依旧爬起来再次奋战。
鲜血成了皇帝的勋章,他全身都沾着鲜血,杀神一般对自已的长子毫不留手地攻击,瑞图宫内外还能喘气的人,除了祁玉和倒地昏迷的宁无瑕,还有红蝎子等人,全都在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皇帝,对皇权的敬重和对皇帝的畏惧充斥在每个人心头,很难想象这种时刻里,皇帝以一已之勇,竟然摄服了所有敢于向他挥舞武器的叛逆者们。
祁玉最后倒地的时候,落在宁无瑕的身边,他无力掌控自已的身体,重重地在她身上撞了一下。宁无瑕似乎被撞到了痛处,全身一震,长出了一口气,口中低声呻吟了一下,竟然努力用手撑着地面想要翻过身来。
一只大手抓住她后腰处的腰带,把她拎了起来。高壮的北遥皇帝象是怀抱着一只小猫一样,把宁无瑕横抱进怀里,低头看着她沾了几处血迹后越发显得无助无力的脸庞。
从里到外,嫁衣有好多层,只是皇帝很轻易地就将包裹住宁无瑕的这些昂贵华丽的衣服扯落,露出她贴身的一层洁白中衣。宁无瑕恢复了一点意识,知道自已正在被屈辱地对等着,可她现在能做出的反抗只是无力地摆一摆手,脖子被捏得太紧太久,现在话都说不出来。
祁玉怒吼一声跃起,试图把宁无瑕从皇帝的手里抢回来,红蝎子终于也醒悟了,长鞭绕向宁无瑕的腰间,用最狠辣的招式攻向皇帝。
强弩之末的祁玉与红蝎子只一个照面就被击退,皇帝大掌一挥把脱下来的层层嫁衣胡乱堆在最近的一具尸体上,以此为床将瘫软的宁无瑕按了上去。
灯火通明的瑞图宫中遍地鲜血处处横尸,当中一簇如鲜花盛开的锦绣堆中,全身鲜血的高壮战士伏身在衣衫不整的白衣少女之上,她难以挣扎,大片白嫩的皮肤袒露出来,再被一只鲜红的手掌抚上去,以血为墨揉出道道可怖的妆痕。
宁无瑕高扬着脖颈无声地哭泣,胸口剧烈起伏,引诱皇帝埋首其中,嗅着她身上好闻的玉兰花香。
祁玉发疯了一样再次纵身而起,随手抓起一件武器向着皇帝砍去。这是一柄砍缺了口的长刀,不会有人想到它竟然被祁玉用受了伤的双臂挥舞着,砍进了皇帝的后背。
就连祁玉也没有想到,但是他马上就知道了自已得手的原因。
皇帝衣内穿有甲衣,长刀并没有砍深,他左手握住刀柄,右手挡在右侧太阳穴边,手背上一枚黑色三棱钉直刺穿了掌心,钉伤处阵阵麻痒已经飞快地顺着手臂向上攀升。向毒钉射来的方向看过去,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宁无瑕与皇帝身上时,瑞图宫中一根粗大的梁柱向上升起,露出地道的进口,鹿甲探身出来,手里握着一只颜色乌黑的小弩。
这是公输家族流传至今的一件护身的武器,以机括带动弩身,射出的带毒三棱钉的速度比起曾经叱咤天下的神臂弩的还要快上几分。只是鹿甲没有武功更没有力气,单用手上不动这种小弩的弩弦,用助力绞盘上弦又费时间,第二枚三棱钉还没有发射出去,皇帝已经摘下钉子反手扔出去,正中鹿甲的眉心。
三棱钉象是只枣核,两头极锋利,以皇帝的腕力,这一扔之下钉子击穿头骨深深地扎进脑中,鹿甲一滴血也没有流,哼都没哼一声就死了,重重地坠回地道中,砸在了太子祁永的身上。
鹿甲的出现又消失,让扶抱着顾摅虹的赵皇后激动不已,她急切地跑到地道入口处向内探看,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呼吸声。赵皇后向洞内伸出手,连声呼唤:“永儿,母后在这里!”跟着皇后的小太监跳进地道中,不一会儿连拉带抱地把太子祁永拽了出来。
太子身上的婚服整整齐齐,双臂垂在体侧不停地发抖,过了好久才抬起头看向赵皇后,哑声道:“母后,快救救鹿甲,他好象……他是不是……受伤了……”
赵皇后泪如泉涌,上来抱住唯一的儿子,一边低泣一边柔声安慰:“母后这就派人去给他治伤,别急,别怕,母后在你身边……”
皇帝已经又一次打退了祁玉,正在用内力压制三棱钉上喂的毒,不过右臂已经有些不听使唤。皇帝侧目看着皇后怀中的太子,脸上一阵难掩的厌恶:“那个兔相公已经死了!”
太子象是没听见皇帝的话,仍在母后怀中轻颤,在皇后再三保证马上就去救鹿甲之后,才由她扶着向瑞图宫外走。
除了贴身的太监和宫女,皇后带来的人已经全数战死。眼见着这样也打不败皇帝,败局就在眼前,赵皇后反而镇定了,她护着儿子走到顾摅虹身边,一点也不避忌众人的目光,亲自扶起他。
太子这时转身走到皇帝身边,垂着看着仍压住宁无瑕的他,沉声道:“把我的太子妃还给我。”
皇帝嗤笑,搂抱住宁无瑕,手掌伸进了她的中衣里。太子抬起腿一脚朝皇帝踢过去,当然踢了个空,随即摔倒,再爬起来的时候,握着黑色劲弩的手从袖子里伸了出来。
这个时候血色才开始在太子的眼睛里漫开,泪水也象开了闸的水一样向下倾落,难以抑制的悲伤遍布他的脸庞,他全身剧烈抖动着,嘴唇嗫嚅难言:“你杀了鹿甲,我要你,偿命!”
宁无瑕喉间格格有声,朝着太子祁永望去,除了流泪,无力自保更无力安慰他。皇帝象是看着陌生人一样,看着第一次敢违逆他的太子,丢开宁无瑕,一把抓住了太子握着劲弩的手,脸上的笑意中夹杂几分怒意,转眸看向赵皇后,仰天大笑道:“这就是你给朕生的儿子,这样一个熊包,有胆子轼父竟然不知道弩机要上弦!”
太子有点懵,低头朝劲弩上看去,果然弩弦是松着的,只有一枝长长的三棱钉孤单地卧在矢槽中,无法被击发。
皇帝笑着,怒火爆裂开来,松开太子的手改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扯到身前:“朕要废了你,你凭什么不服?朕就是要羞辱你,你若胆敢反抗一次,朕也不会对你失望至此。来啊,朕就在这里,你的父皇就在这里,杀了朕!来杀了朕!”
太子被掐住咽喉,头只能轻轻摆动,象是在挣扎又象是在朝着皇帝点头,然后他抬起右手,手心里握着那枚从矢槽里拿起来的三棱钉紧握住,向着皇帝的面上刺去。
三棱钉除了两端锋利,钉身上的三面锋棱也如同刀锋,在割开太子手心的皮肤同时,钉尖扎进了皇帝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