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君死遁之后》岁寒初辞

36、说法

　　天边鱼肚白被红色晕染，云层翻滚卷向两侧，一艘飞梭破开云层降下，飞梭上立着一道身影。

　　身影肩头有一只通体血红的鸟雀，拍打翅膀引颈长鸣，发出尖锐刺耳的鸣叫。

　　随着鸟雀的鸣叫，被阵法隐匿包裹的仙都城凭空出现，古朴的城墙有水波荡开，将红雀的鸣叫尽数挡在城外。

　　与此同时，庞天睁眼，透过护城结界看到城外的情形：“何人来扰仙都称！”

　　仙都城已经封闭城门两日，不出意外会在聚宝阁商会结束的同时开启，在这期间没有城主手令无人能从仙都城内离去，也无法贸然攻入仙都城，庞天完全能以仙都城暂不开放为由拒绝来者入内。

　　神识笼罩住飞梭，触及飞梭剑形阵法印刻时顿了一下。

　　顾修然！

　　乾元宗现任宗主顾修然！

　　没想到顾修然来的如此快，距离徐子期身死不过两日就赶来，可见死去的弟子在他心中有着怎样的地位。

　　想想就让庞天头疼不已。

　　“大城主但求一见。”

　　原本他想当没听见，奈何顾修然已经传音入密，意味着事情躲避肯定没用，必须要打开城门迎乾元宗贵客到访，除非他不怕彻底得罪乾元宗。

　　显然剑尊不在，庞天没这胆量将顾修然拒之门外，只能是认命。

　　叹息一声从袖中摸出玉牌，玉牌正反面都刻有模样古怪的凶兽，将灵气注入玉牌，玉牌上的凶兽双眼闪过红光，一道虚影从玉牌中飞出，身体快速变大，眨眼间化作一头硕大的野兽，四肢奔腾冲上城墙。

　　刹那间城池四角有光芒冲突天空，凶兽随便选了个方向冲去，张开大嘴一口将光芒吞下。

　　随凶兽进食，护佑仙都城的结界力量被削弱，庞天的脸色也逐渐苍白。

　　当最后一口光芒被吞下，庞天身体踉跄险些摔倒，还是庞海眼疾手快扶住他。

　　“大哥。”

　　庞海难掩担心，将大量的灵力渡给庞天帮他压制躁动的气息。

　　不到三天强行打开护城结界不是不要代价，代价就是多一倍的反噬作用在施术人身上，加之前夜恶战的伤害未完全恢复，让庞天气海激荡险些走火入魔。

　　大量的灵力让庞天胸口的气血勉强压住，轻轻推开庞海，声音有些察觉不到的虚弱：“贵客到访，你随我去迎接。”

　　城门处

　　面色苍白神情肃杀的庞天立于原地，目光凝视浮空停驻的飞梭，正看着那道并不高挑的人影：“顾宗主。”

　　顾修然自飞梭跃下，稳稳站在庞天面前：“多年不见庞兄还是风采依旧，这位是贤弟？”

　　来人正是乾元宗宗主顾修然，形貌俊朗，面颊线条稍显稚嫩，看起来也就十几岁出头，但气质儒雅，给庞海一种君子如玉的感觉。

　　庞海压下骇然，抱拳行礼：“顾宗主。”

　　他实在是没办法把顾修然和面前的少年联系在一起，毕竟顾宗主已经半步渡劫，随时都能突破境界成为真正的渡劫期的存在。

　　整个九洲的渡劫期怪物并没有多少，哪怕底蕴深厚的乾元宗也只有上一任宗主和六位长老是渡劫期修为，而且还是常年闭死关那种。

　　乾元宗宗主顾修然，半步渡劫修为，九洲中渡劫之下活的最久的修士，是前任宗主最小的徒弟，灵根在众多师兄弟中不算顶尖，却是个实打实的修炼狂人。

　　原本是外门弟子，在一次同龄弟子的宗门大比中夺得头筹，被前任宗主看中收入门下，五百多年前凌虚子探查秘境受伤回宗，需要闭关养伤，那时顾修然的师兄大多外出游历，只有金丹期修为的顾修然被迫接下重任，在无数长老的虎视眈眈下用短短几百年强行提升修为，也将乾元宗送上第一大宗的宝座。

　　凌虚子出关后将乾元宗正式交给顾修然，自此他成为乾元宗的现任宗主至今。

　　庞海对顾修然的了解仅限于一些在外游历弟子的传言，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多的了解。

　　此刻看到真的顾宗主出现在眼前难免有些吃惊。

　　“顾宗主，请。”庞天笑着邀请顾修然入城。

　　彼此表面还维持客套，他心中清楚顾修然此次前来绝非叙旧，任何的决定都有可能导致局面急转直下，需要万分小心才行。

　　“大哥，顾……”

　　话还没说完就被庞天眼神截断，随即一道声音传入庞海识海之中。

　　“顾修然修为多年未精进与他修炼的功法有关。”

　　顾修然所修炼的功法是家族传承，起初还没有异常，替师父凌虚子暂代宗门事务强行提升修为后逐渐发现修行的功法并不完整，身体也因此留下暗伤，继续修行就会让他外表越发年轻，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庞海恍然，这么多年未有精进不是修炼不勤勉，而是不能修炼。

　　一日不找到破局的关键，顾修然就只能继续维持境界，九洲中他的名望比沈濯还要高的多，可惜因自身功法无法继续修炼的缘故，一百二十年前的剑尊之战无缘惨败，由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抢了剑尊之位。

　　听明白始末的庞海对顾宗主很是钦佩，光是这份忍辱负重的耐心就让人敬佩，毕竟没人能做到修行受阻的前提下将宗门送上第一宝座，更没人能忍常人不能忍的事。

　　一行人穿过街道，顾修然经过聚宝阁前有意停留片刻，看着完整的楼阁若有所思：“仙都城的建筑真是别树一帜，很有唐宫昔日风采。”

　　庞天面色微沉，如何听不出顾修然隐藏的意思。

　　他的父亲踏入修行前是个宫廷工匠，参与最鼎盛王朝唐宫的建造，成为修士后建造仙都城也受到不小的影响。顾修然停在哪不好非要选择在这里，一定是察觉到徐子期的气息在此处停留过。

　　“此处是城内最高的楼宇，与聚宝阁毗邻，还能看见城主府，平日有不少人在这里欣赏仙都城美景。”庞天知道顾修然没安好心，偏不按对方的剧本走，看看顾修然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果然顾修然脸色沉了下去，保持沉默没言语。

　　盯着这张过分年轻的面孔很容易出戏，更容易让敌人放松警惕。

　　既然套路你不进来，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顾修然如此想到。

　　“本座爱徒魂灯两日前忽然熄灭，根据测算他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是仙都城，大城主可有见过本座死去的徒儿？”

　　来了！

　　庞海眉头微微皱起，刚要开口被庞天拦下。

　　“仙都城并没有叫徐子期的人。”没想到顾修然突然发难，好在庞天早有准备。

　　顾修然听后不仅没生气反而还笑了，对方会否认这点他早就预料到，也清楚不承认肯定有别的原因在，但这不妨碍他用确凿的证据进行印证。

　　“在与否让徐子期自己说！”手中出现一枚精致的古朴青铜镜，镜面浮现出一张脸，眼神空洞隔着镜面看向外面。

　　见到脸的刹那庞天脸色稍微变了变，这张脸他再熟悉不过，就是前夜被真龙斩杀的男子。

　　徐子期的魂魄不是被剑尊打散了吗？

　　手掌托住青铜镜，顾修然将庞天的眼神变化看在眼中，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但他要做的事还没完成不会轻易离去。

　　“这是本座爱徒留下的残魂，消散前传信本座，说他在仙都城身死，仇人是一条龙。”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愕然，尤其是随他前来的黑衣长老，眉头紧蹙，低声道：“宗主此话不可乱说。”

　　顾修然眼色一凛，无形的气势外放令黑衣长老身体震颤，枯树的脸上浮现出难以名状的恐惧，不自觉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心中满是对宗主的恐惧，却还是坚持着道：“龙族早在数万年前灭族，即便有也只是血脉稀疏的妖族，子期应该是被妖族所杀。”

　　如今天道衰微，很多灵兽已经灭绝，即便存在也只是体内有稀疏血脉的妖魔，更遑论从一条蛇修炼度过天劫成为真龙。

　　由妖化龙和真龙还是有极大的区别，至少在血脉上无法与真龙相比。

　　还没发难仙都城反倒是被自己人给否定，顾修然里子面子被丢在地上摩擦，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长老都这么说了，本座不拿出实打实的证据倒是说不过去。”

　　手拂过镜面，徐子期的残魂被从镜子中抓出，飘飘然落地茫然无措的眼中猛然迸射出惊恐以及无数的怨恨，他的残魂正在快速变化。

　　作为前夜事情的亲历者，庞氏兄弟见到这一幕骇然不已，残魂的转化正朝着那夜临死前的模样转变，难道徐子期的魂魄真没被完全打散？

　　“我要杀了你！”残魂浑身狼藉，胸口凹下去一大块，脸上也被血污沾满，唯有一双眼睛还夹杂刻骨恨意。

　　由灵力做丝线交织还原前夜这里所发生的事情。

　　残破的楼宇，被砸入地面动弹不得尚未死去的徐子期，以及空中盘旋的青色巨龙。

　　“龙！”

　　惊呼声不绝于耳，个个都盯着空中由灵力构成的虚幻身影，眼中难掩错愕与震惊。

　　谁能想到灭族的龙还真实存在，刚现身就给乾元宗送了这么一份大礼，真是不怕将第一宗招惹。

　　到现在为止尽在顾修然掌握，他清清嗓子开口：“大城主还要作何解释？”

　　庞天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对方拿出的证据太硬了，硬的他根本反驳不了，也真正明白了顾修然的可怕，此人不是靠着一身修为闻名，而是诡秘莫测的手段。

　　事发第三日顾修然姗姗来迟，没有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来到这里必定是在做准备，将兄弟二人所有的后手都堵死后才来发难，说明他早就知道这些。

　　明白其中关键的庞海难掩愤怒，惊道：“事情发生第三日顾宗主才来，原来亲传弟子在你眼中不过……”

　　“闭嘴！”庞天厉声呵斥，打断了弟弟的话。

　　在此之前她或许还能否认一二，当庞海因愤怒开口就意味着这件事是真，徐子期确实死在仙都城内，只怕不好收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