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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河伯娶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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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河夜风微凉,摇曳着河畔丛生的杂草,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又惹得水中波纹荡漾,让明月也随着变得扭曲。
不像白日里走得那样急,这会儿赫贞只沿着官道,漫不经心地往前,只是离着村子还有些距离,他便察觉出异样:夜里本该幽静的村子,这会儿却传来一阵阵的嘈杂之声,似乎还伴着女人的尖叫哭泣之音,他加快了脚步,只见眼前一片火光冲天,四周的薄雾因为充斥了燃烧的烟雾,使得整个村子乌烟瘴气。
“拖住她!其余人手脚赶快!”
一个声音粗砺的男人大喊着,继而四周无数脚步声愈发紧密,哭喊声也愈发震耳。赫贞闪入村中,便迎面向他倒来一身形庞大之人,他迅速往一旁避开,那人仰面摔倒在地,扬起一阵尘土。
赫贞抬眼一看,只见苏念正腾起半空中,扑向一黑衣男子,那人肩上正扛着一女子跑着,那女子在他背上挣扎不断,用拳头死命捶打男人的腰背。苏念于半空中一把提起那男子,将两人抛向天际,见隙抢回女子,抱着她安稳着地,任凭那男子鬼哭狼嚎地掉落黑暗之中。
然而环顾四周,这些黑衣男子不仅在抢女人,有的还在大包小包地扛着粮食菜蔬,有甚者还拿着火把到处烧人家屋子,青壮的女人被连拉带拽硬抢走,道旁倒着一些年迈老人,有些一动不动不知生死,有些哭喊呻吟恨/恨锤地,还会招来几个黑衣男子对他们拳打脚踢。在这满天的火光,缭绕的烟雾之中,赫贞竟一时以为自己误穿入了地狱,直到一人拽住了他的衣角,才将他瞬间又唤醒回来。
他惊地低头一看,是一个满头乱发的女子,她的手如骷髅般嶙峋干瘪,却不知哪来的力气,硬拽着赫贞蹲下身来听她说话。
“救...救...我..的孩子!”短短几字,便似已耗费她全部力气,说完便无力地垂下头去,那只拽着衣角的手也渐渐松了劲。
赫贞快速将她周身扫了一眼,虽是趴在地上,却可见其腹部隆起,胎身不小。他立刻让她翻身平躺在地,手一挥,想先保住她气息,谁承想,带着法力的光晕一碰到女子周身,便渐渐消散了。赫贞一时反应不及,又不假思索重施一次,依旧是同样的情况。这时他才明白过来,天帝曾说过,神力可助人,却不可起死回生,下凡之前,许真君也一再告诫许烈,不可借着仙法扰乱人间秩序。
这妇人终究是没能撑住最后一口气。不过在未幽村时,人类的脆弱渺小,他已见得许多,无甚可惜。却不想,他无意扫见这妇人下身只有一块破布遮挡,两条腿竟裸露着,浸在血泊之中,他感到甚是奇怪,即便是乡野村妇,衣着也不该如此简陋才是,于是凑近一看,只见那破布明显是被撕扯而致,而妇人小腿处渗着手指状的乌青。
一瞬间,他惊得躲闪起身。
“对不起......”
一阵巨大的愤恨涌了上来,他挥手将妇人衣着恢复整齐,飞身朝苏念而去。
正与山匪缠斗得不可开交的苏念全然没有察觉赫贞的到来,等她回头时,自己已经被他一把扯到了一旁,远离了斗争的中心。
“这些人交给我,去照顾那些受伤的人。”
她呆望了赫贞片刻,不知他如何突然出现在这里,不过有他在,她心里突然有了底。
对付这些恶徒,赫贞一个快准狠,不消片刻,便一个不落地放倒在地,身首异处,独留了三个为首的审问。
另一头,苏念组织那些被救下的妇女们先救人,可火势太大,房屋陆续倒塌,一些人倒在房屋旁,生生被烧垮的房屋吞入火海,救之不及。
“苏姑娘!快救救我娘吧!”
人群中奔来一熟悉的面孔,原来是刚刚与苏念同吃晚饭的大娘家的儿媳。
因着那些恶徒刚进村的时候,苏念与这家媳妇正说着话,她便让婆媳二人在里屋藏起来,可谁知隔壁的火烧起来,很快惹到了他们的房子。那大娘病重难起身,催着儿媳快逃命,自己被困其中。
可如今这火势,任哪个血肉之躯也不敢闯入其中,苏念看着眼前满眼的火光,心下也顾不上其他,反正自己也是个半仙之身,横竖烧不死,便浑身浇了水,冲进了火场。
还好房子小,她三步两步就入到了里屋,老太太已倒在床边,不省人事。苏念冲上前扛起人正要走,头上一根熊熊燃烧的屋梁朝她二人砸来,眼见着躲闪不及,却被人一把撑住,一回头,竟是赫贞在旁。
“胡闹!”
赫贞嗔怪一句,携着她二人来到了屋外。
苏念将老太太安放在地,那儿媳也扑在老太太身旁,赫贞伸手一探,老太太已然气息全无。
“娘...娘!”媳妇哭泣的声音嘶哑。
她不仅在哭眼前人,也是在哭自己。经此几遭,只剩她自己孤苦一人,丧亲之痛犹如切肤,旁人也只能叹息。
苏念抱住她,安慰的话还未出口,这妇人便捂着腹部满脸痛苦。
“怎么了这是?”妇人倒在苏念怀中,说不出话来,苏念紧紧抱着她,顿时手足无措。
“啊呀!她见红了!”这时一个大娘提着水桶路过,见状赶忙蹲下查看妇人,只见她下身鲜血流了一地。
“孩子流掉了这是!”
苏念闻言身子不由一僵,看向怀中妇人,那刚刚还痛苦扭曲的脸此刻面如死灰,那双眼睛虽然还睁着,却一点光也没有了,若不是因为疼痛眉头还皱着,便同一具死尸无异了。
......
两日后,剩下的人们被安置在了北村。大火之后,回南村只剩下村口刻着“回南村”三个字的木牌而已,官府将三个恶徒带了回去,匆忙结了案,令他们秋后问斩。
自那晚之后,苏念再没合过一下眼,白天她同赫贞一起在北村帮忙,神色平静,脚步匆忙,不知疲倦,而晚上无事可做,便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已成为一片焦黑废墟的回南村。
“知州不在,这水灾后又是重建又是防疫,那些衙差也没细问,只当是村民们合力抓住了这些恶匪,倒也少了我们不少解释。”
二人一路无话,直到到了回南村,他总算组织好了一句话来。
“这是王大娘家,你看,她撒的驱瘟散竟还在......你知道吗,她当时想多要几包,可我却骗她说,这东西有毒,撒多了不好,吓得她只拿了一包便走了.....其实我,我干嘛骗她呢,又不是不够,让她多拿几包又如何......你知道吗,他们说,她是被那些土匪活活踢死的,因为她的媳妇身怀大肚,却被那些混蛋拖去凌/辱,她便活活咬下那个男人的一只耳朵......”
说到此处,赫贞想起那惨死自己眼前的妇人,难道说的人便是她?
苏念默然抱着头蹲下,埋首膝间,虽然心里难受得要死,却一滴眼泪也没有。
赫贞见她这颓然模样,不禁伸出一只手想抚一抚她的头,可伸到一半,便卡住不动,几番犹豫之后,还是将手伸了回来。
“你已尽力,勿要再自责。”他将手攥住,垂落身侧。
苏念侧目看向他,这落在眼里的身影,分明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啊。虽然他就站在她的身旁,但他们之间的距离是一条永不见底的鸿沟,深刻且无法跨越。
南河的夜风拂过她的脸庞,将那最后的一丝温热也带走了,令她不禁抱紧了自己。
“阿烈,你怎么来了?”
“赫贞,我找不到她了,怎么办?”
只见许烈疾步跑来,一把将赫贞抱住,模样甚是惶恐。
“你找不到谁?发生什么事了?”赫贞问道。
“素素,素素不见了......”许烈沉声道。
“谁?...你是说张素素不见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