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奔现》稣是

2、第二章 缘不可言

　　午餐时，财务室的几位同事会一起去食堂吃饭，以前王淑云喜欢自己带饭，有一天她突然觉得午饭时间其实是宝贵的社交机会，这也是她与章若城的感情发生问题后顿悟得来的。也许人就是个情感的动物，当你失却一种情感时，你会借助其他情感来支撑和慰藉自己。

　　财务室共有四人，除去财务总监冯总外，一起吃饭的有会计李梓萱和徐璐。王淑云是会计主管，她资历深，平日做事严谨负责，在财务室是有一定威望的，同时也获得了其他会计的尊重。李梓萱比王淑云小五岁，已经结婚生子，由于和王淑云年龄接近，两人还算有共同语言，李梓萱平时总是称呼王淑云“王姐”，显得亲切可人。徐璐是个二十六七岁的未婚女青年，性格开朗，外貌出众，打扮时尚，所以经常招引其他部门男青年来财务部蹭空调。

　　李梓萱表面乐得其见这种招蜂引蝶且门庭若市的场面，私下没少跟王淑云嚼耳根子，说徐璐这姑娘太不自重，这样的姑娘能嫁到好人家吗？

　　王淑云总是抿嘴笑笑，轻描淡写道：“现在的年轻人和我们那时不一样了，我看徐璐这姑娘挺优秀的，工作能力不错，人也爽朗真实，至于那些男青年喜欢追求她，再自然不过了。”

　　这天中午，三个会计又到食堂吃午饭，每人点了份荤素搭配的套餐，选了临近门口的座位边吃边聊。

　　徐璐望着自己盘子里的黄瓜炖肉丸，哭笑不得地抱怨道：“本来要的是黄瓜炒鸡蛋，打饭的听错了，一大勺子黄瓜肉丸就盛我盘子里了。”

　　“你不爱吃肉丸啊？”李梓萱奇怪道。

　　“减肥呢，怎么能吃肉啊。”徐璐撇了撇嘴。

　　“你那么瘦，不用减肥啊。”王淑云笑了。

　　“这姑娘对自己太狠了。”李梓萱打趣道。

　　徐璐征得王淑云和李梓萱的同意，将肉丸子分别夹给了二人。

　　王淑云风趣道：“好，我爱吃肉丸子，我不怕胖。”

　　徐璐笑咪咪逢迎：“王主管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怎么吃都不胖呢。”

　　“现在也是美人啊。”李梓萱一听，立即放下筷子凑趣道。

　　王淑云顿时两颊泛起了红晕，摆手尴尬道：“你俩快别拿我开涮了，我就是个中年妇女，不带这么开玩笑的。”

　　徐璐瞬时一本正经了，倔强地咬了一口嘴里的筷子头，态度坚决道：“主管，真不跟您开玩笑，这美人可不分年龄，中年女人也可以美啊，您这条件多好啊，身材苗条，有型有料的，皮肤底子也不错，平时多补补水，保您精神焕发，看上去能更加年轻，您可不要因为结婚生了孩子就放弃了自己作为女人的权利，爱美是女人的天性。”

　　听完徐璐的一番话，李梓萱欣然地频频点头，声音也高亢了几分：“璐璐说得对啊，年轻人竟比我们看得通透，年龄再大，我们女人都有权利追求美！”

　　王淑云望着两个比自己年轻的女人纷纷发表了女人应该追求美的宣言，她那颗犹如死水般的心潭上像吹过了一阵春风，微微漾起了串串涟漪。王淑云不知该如何应对，依然保持她习惯的抿嘴笑，然后低头吃起了她盘子里的丸子，王淑云走了一会神，等她拉回神思时，听到李梓萱和徐璐在聊一种新型的恋爱方式。

　　“这靠谱吗？连人都没见到，有关这个人的信息也不知真假，两人就谈起了恋爱，这也太扯了。”李梓萱一脸的质疑。

　　“先别管信息是否真假，至少聊天互动是真实的，你能感受到彼此是否谈得来。” 徐璐将一片黄瓜送到嘴里，目光很是笃定。

　　“那你谈过网恋吗？”王淑云忽然好奇道。

　　徐璐有点不好意思地发笑，停顿了片刻，终于承认道：“网上聊过几个，线下也见过一两个，不过心仪的几率真不高。”

　　李梓萱和王淑云均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道：“为什么啊？”

　　“确实像李姐说的那样，由于对方在聊天阶段给出的信息有虚假，见到真人时，的确有不小的落差。当然也有自己理解上的偏差，毕竟眼见为实嘛。”徐璐剖析道。

　　李梓萱显得愈发好奇，问道：“你用什么软件啊？”

　　“交友应用有很多种，我用的那个叫‘阡阡App’”徐璐边说边打开手机亮出给李梓萱看。

　　王淑云也凑近看了下，是一个有着葱绿嫩芽图标的App，她没当回事，心想现代的年轻人花样真多。

　　“这真能找到合适的伴侣？”李梓萱嗤之以鼻地再次质疑。

　　“别认真嘛，即便这应用不能找到合适的伴侣，但至少在我们孤独的时候，可以找些陌生人陪我们聊聊天，也是不错的选择啊。”徐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显得异常洒脱超然。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王淑云眼前一亮，她默默地记住了这个怪异的名字——“阡阡”。

　　******

　　雷磊刚下班，还没走至地铁站，手机就响了，他连忙接起，听筒里响起了浑厚而欢快的声音：“磊子，今晚有空吗？”

　　自从佳慧不告而别，雷磊性情大变，脸上再也看不到他那标志性的温笑，此时，他心情阴郁到了极点，垂头丧气地喘出一口气，才懒懒地开口：“大风啊，有事吗？”

　　大风是雷磊大学同宿舍的同学，大名“陈达风”，叫得多了，也就变成个诨名“大风”。雷磊和陈达风上大学时，整天厮混在一起，虽然都穷得叮当响，有上顿没下顿的，但彼此互相接济，只要有你吃的，总少不了我的一口，两人没钱时，一起兼职抄抄写写发传单，日子过得倒也穷快活。

　　“磊子，你怎么了？”陈达风听出了雷磊低落的情绪。

　　雷磊静默了片刻，稍稍调高了调门，勉强在脸上挤出麻木的笑纹：“没……没什么。”

　　“磊子，你啥样我不知道啊，到底出什么事了？”陈达风口气异常笃定。

　　半天，雷磊才故作轻松道：“真没事……就是……佳慧走了。”

　　半小时后，雷磊和陈达风在轧钢厂后街的一个烧烤馆碰面了。

　　不是周末，小饭馆里客流稍显稀疏，陈达风见到雷磊时，发现雷磊已经憔悴得脱了相，本来英俊瘦削的两颊深陷了下去，两只漆黑的熊猫眼可怜楚楚地向陈达风眨巴着。

　　“我的妈呀！兄弟，你咋能这样呢？”陈达风瞪着他惊愕无比的大眼道。

　　雷磊既颓且尬，半张着嘴，竟然没说出话来。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开玩笑了，到底发生什么了？”陈达风顺势坐到雷磊身旁，伸出手在雷磊的后背上轻抚了一下，就像他们在学校，每次雷磊伤心失意时，陈达风都做这个轻抚的动作，每每奏效，陈达风虽然没问过雷磊原因，但他怀疑雷磊小时候也许就是这样被母亲安抚的。

　　雷磊开了口，几天来他心口堵得像塞满了铅，他一直没向任何人吐露心声，此时他终于泄洪开闸了，一股脑地把他心里的苦水向外倾倒，他将事情的经过连同他的烦恼忧愁全都倾诉了出来。

　　陈达风频频点头，一直没说话，表情尤为专注和认真，与他惯常插科打诨的神情截然迥异，最后，他见雷磊差不多该讲的都讲了，端起一杯啤酒道：“磊子，来，先喝杯酒顺口气。”

　　雷磊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用手擦了把湿润的嘴唇，他睁大了眼盯着陈达风，清亮的眼神里透着凄苦：“大风，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屁，你说什么呢？不就是个女人嘛，你怎么这么没出息，你还有父母、工作、光明的未来，再不济不还有兄弟我陪着你呢，别给我摆出那副丧家犬的面孔，老子不爱看！” 陈达风那股子二踢脚火爆脾气又被撺掇起来，连珠炮似的爆炸了。

　　雷磊见陈达风被撩起了火，他却平静地住了嘴，他太了解陈达风了，他要是再苦着脸，陈达风的炮仗是停不下来的。雷磊只好咧出个苦瓜笑：“好，大风，别说了，我只是一时迈不过去这个坎，毕竟那是三年的感情，你也要容我发泄下情绪。”

　　陈达风忽然也安静了，他坐正了给彼此的酒杯斟满了酒，语气又切换到他往日欢快愉悦的频道：“磊子，咱翻篇了，不提了。今天我有好消息啊，分享给你，我们公司快上市了，兄弟我可有原始股呢。”

　　雷磊似乎也被陈达风的好情绪感染了，仰脸笑了，举起酒杯祝贺道：“大风，你真要发大财了啊！”

　　“发大财就别做梦了，不过多少能发点小财，等兄弟股票兑现了，给你包个大红包。”陈达风慷慨激昂地拍了拍自己的前胸，然后与雷磊碰杯畅饮。

　　雷磊觉得陈达风比自己运气好多了，当初两人是同专业，毕业后的选择决定了两人走了不同的道路。陈达风去了家做社交软件的公司，当初看着也就一般般，哪如自己这家做硬件的电子公司，可三年后，两人再一比较，薪水已经差了一天一地。陈达风从开发工程师已经转身做了产品经理，现在又遇到公司上市的大好机会，前途一片大好；而自己本来是个电子工程师，因为偶然机会碰到了现任的上司，上司非要拉他转行做销售，说他是块做销售的好材料，可现在自己的收入明显不如研发团队的工程师高。领导却时不时地敲打他，让他不要急功近利，要把眼光放得更长远，坚信自己未来一定会厚积薄发的。他不知道自己未来会不会薄发，反倒觉得自己的前途越来越渺茫。

　　“最近你们的产品又更新了吗？” 雷磊头脑有些乱，胡乱扯了一句。

　　“上周刚发布了最新版本。你觉得比以前有提升吗？”陈达风乐呵呵道。

　　“很久没用了。”雷磊略有尴尬道。

　　忽然，陈达风眸子发亮，咧嘴笑道：“用啊，你现在正是用我们产品的好时机呢，何以解忧？唯有阡阡啊！”

　　雷磊觉得陈达风的疯劲又上来了，无奈地摇头：“大风，别闹了。”

　　陈达风从桌上一把拾起雷磊的手机，冲着雷磊的脸扫了一下，手机解了锁。

　　雷磊想要制止陈达风无聊的举动，但一看这家伙精力旺盛，懒得理他，随他恣意妄为吧。

　　陈达风果然没在桌面上找到“阡阡”的图标，讥讽道：“你丫真不用我们的产品啊！我说你是老年人吧？”

　　“你丫太狂妄自大了吧？不用你们的软件，就成老年人了？”雷磊也被陈达风带了节奏，爆起了粗口。

　　陈达风嘿嘿笑的得意，三下五除二就给雷磊的手机装上了“阡阡”，然后通过短信验证登了录，随机点开一个界面敲起了文字，手疾眼快地令人炫目。

　　雷磊越发觉得不对劲，趁陈达风低头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回了自己的手机，他发现陈达风已经在一个对话界面里输入了这样的一句话：“你好，云卷云舒小姐姐，看着你的名字，让我微笑着享受你的美好。”后面还接连敲了几个粉红冒泡的爱心。雷磊看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差点吐了，他盯着界面，本以为界面里的小姐姐会啐他一脸茶叶沫，但半天没反应，看来是被直接鄙视了，人家才懒得理这种猥琐男。雷磊深吸了口气，关上应用，将手机塞回裤兜里，态度严正地嗔怪道：“大风，你搞什么啊，早晚被你这疯批骚操作搞死！”

　　大风觉得雷磊终于振作了精神，尽管是被自己激将成如此，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行了，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

　　吃过晚饭，王淑云像往常一样刷碗，收拾完毕后，她看小晖安静地在自己的房间里写作业，自己也回了卧房，她斜靠在床头看手机。

　　她先是在微信里浏览了一遍，尽管她微信里有超过300个联系人，却找不到一个能和自己说话的人。倏然间，王淑云想起徐璐提起的那个叫“阡阡”的软件，也许她能和陌生人说几句真心的话呢，王淑云即刻下载安装了阡阡应用，她盯着那葱绿嫩芽的图标看了十秒钟，终于伸出食指点开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