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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泥足深陷 ...

  •   三日后抵达襄阳,这时风雪已停,沈亘沿着汉水往南而行,料着再过几日便能到汉阳。越往南走,天气便益暖和。

      萧妧躺在马车里,马车不快,沈亘给她诊脉,她的脏腑间的伤还未痊愈,要是太颠簸就会吐血旧症复发,因此每日只行八|九十里,黄昏时便进客栈投宿。

      路边有只野兔跑过,沈亘眼疾手快抓起野兔,他挑起帘子,笑道:“阿妧,我抓了一只兔子,你抱在手里暖和。”

      这野兔极是肥硕,毛茸茸,萧妧抱在手上果然暖和。

      “可是没有东西给它吃。”

      路边有一片菜地,沈亘勒停马车,在菜地拔了几个萝卜,这时正好菜地主人赶来,看到沈亘拔萝卜,便喊道:“有人偷菜了,快来打贼。”

      只见一群人拿着锄头和镰刀,向马车冲过来,萧妧急坏了,道:“沈大夫,我们快点跑,被人发现了。”

      沈亘跳上马车,挥动鞭子,那马立即向前奔去,顿时便将一群人抛在身后。

      萧妧舒了一口气,道:“我们这算是偷窃吗?”

      “算,是偷窃。”沈亘笑着将两个萝卜递给萧妧。

      萧妧戳着野兔的脑袋,嗔道:“看,都是为了你,我们成了小偷,差点还被人打了。”

      那野兔哪里听得懂她的话,只是低着头啃起萝卜来。

      今日速度太慢,至黄昏时没抵达城镇,两人露宿在荒郊野外,这里无破庙,也无败落的房屋,天色暗下来后温度突突地降,只好找了一个避风的山沟里。

      沈亘在马车旁烧了一堆火,火烤着,马车靠火的这一头也不算太冷。

      好在马车里有干粮,沈亘将馒头串在树枝上烧热,萧妧尝了一口,烤过的馒头比蒸熟的馒头更有嚼劲,也更香,她连吃了两个。

      只是水袋的水有些冷,沈亘将水袋捂在衣衫里面,半晌才有了些暖意,这样喝下去就不会凉到胃。

      萧妧暗忖,这天下男子也不会有人比沈亘更体贴了。

      天彻底黑下来,萧妧跳下马车,坐在火堆前。沈亘正在将干柴扔入火中,火光映着他黝黑的面孔,他额头出了汗。

      萧妧想象着刮掉大胡子的沈亘会是什么样?可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虽然男人成年后要留胡子,但也没谁会留这样的大胡须。

      “冷吗?阿妧。”

      “不冷。”萧妧摇头,坐在火前是感觉不到冷的。“沈大夫,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没有人,我从小父母双亡。”

      “那总有亲戚在吧?”

      “亲戚也没有了,就算有也早就不来往了。”

      “对不起,我提起你的伤心事。”

      “那早过去了,我也早就不伤心了,现在不是还有你吗?”沈亘笑道。

      萧妧脸孔红了,头倚在沈亘的肩上。

      “只是我家里穷,什么都没有,阿妧,你不会嫌弃吧?”

      “在我心里,沈大夫就是无价之宝,我还有什么可嫌弃的。”即使表白了心意,萧妧仍是习惯性地称呼沈亘为沈大夫。

      “阿妧,你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我沈亘只是一个又老又穷的糙汉子,能有你相随,此生纵死也无憾。”

      “你才不老,你刮掉胡子年轻得紧。”

      “刮了也老。”

      “不信。”

      沈亘握住萧妧的手,道:“阿妧,元帅是天下第一美男,文武全材,手下又有三十万雄兵,你应该欢喜他才对。”

      “这也不是我要欢喜他的理由呀!”

      “可他是你的驸马。”

      “不是的,我是他的仇人,他的父母皆因我而死。我和他之间不可能有情,他对我是除之而后快。可就算没有这些,我也不会欢喜他,我只会欢喜对我好的人,像沈大夫这样温柔的人。”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都是在特定的因素下才会产生,即使是同一个人,换了一个相遇的地方,便就不会有情了。

      萧妧欢喜的是沈亘,却不是慕容夙,她大概像厌恶元箴一样厌恶慕容夙。

      “夜空里有好多星星,沈大夫,你的眼睛好像星星一样亮。”

      萧妧欢喜的笑声让沈亘笑了,当他是慕容夙时,他的眼睛同样像星星一样亮,可这有什么用。

      “阿妧,你真美,没有一个姑娘会比你美。”沈亘瞧着萧妧,火光映在她的面颊上,像染上了霞光,那张面目生动又璀璨。

      历来人们爱以花喻美人,但萧妧的美貌比花还要美,她是光,光是任何人都忽视不了的。

      “是你让我这么美的,所以我也是你的。”萧妧咯咯地笑。

      世上独一无二的一颗胎生丸,能解百毒,能化去人身上各种印记和疤痕,能青春永驻,一半在馒头里,另一半融成水,擦去萧妧面上的胎记。

      萧妧还不知道,她的容颜永远不会老。

      能让沈亘这样做的,无非是想起他在明庭的遭遇,因此当他看到在军营中倍受折磨的萧妧,那就像他的一个影子。

      其实,当年的他远比萧妧要惨得多,而且他的悲惨还是萧妧的父皇给的。

      “可是我配不上你。”

      “不是的,是我配不上你那颗善良的心。”

      沈亘感到强烈的心虚,他低声道:“我真的配不上你,我幼年只是个刷马桶的孩子,做的都是最臭最恶心的活,我怕你会嫌弃我。”

      萧妧转身看他,没想到沈亘会有这样悲惨的遭遇,但她不会嫌弃沈亘,只会深深地同情沈亘,为他的遭遇感到痛心。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嫌弃你,在我心里,你是那样好,好到没有人可以比得上你。”

      “阿妧,你才是真的好啊!”沈亘叹息。

      起了风,火星直往萧妧脸上溅,沈亘伸手去拦,火星溅到他的手背上,萧妧拿着他的手看,已经烫着几个红点。

      萧妧朝他的手背吹了几口气,道:“还疼不疼?”

      “不疼。”蓦地沈亘想起他幼年在紫微城,那时大燕还未灭亡,他被烛油烫到手,他的母后也是这样向他的手吹气,然后他就不疼了。

      夜转深了,两人白天奔波,此时都有些困倦,萧妧便去马车里歇息。

      躺在马车里,萧妧迟迟不见沈亘上来,她揭开帘子,只见沈亘躺在火堆处。“沈大夫,你别睡在外面了,风大,你会生病的。”

      “没事,我是男人不要紧。”

      萧妧嘟着嘴唇,道:“你要是不上来,那我也不在马车上睡了。”

      沈亘见她的嘴唇噘得可以挂个油壶,只得答应了,上了马车后,他脱下外衫盖在萧妧的身上,自己则睡在马车的另一侧,与萧妧当中隔着那只野兔。

      野兔还在啃萝卜,牙齿咬得咯吱响,它一会看着沈亘,一会又看着萧妧。

      “睡得着吗?”

      “嗯。”萧妧点头。

      沈亘双手枕在脑后闭上眼,萧妧瞧着他,女人一生求的不过是一个对自己好的男人,其他都是虚的。

      如果还有机会,她一定告诉她的父皇,选驸马不能只看相貌,也不能只看地位和学识,要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但她却不知道,此时沈亘也在极力地忍耐,这狭小的马车里,弥漫着萧妧身体里的蚀骨幽香。

      女人永远对男人都是充满诱惑,而且他面对的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为了抗拒这种诱惑,他不停地背诗,翻来覆去地背,忽然脑中一乱,他便坐了起来。

      马车里的光线稍显昏暗,但今晚的月光极好,外间又有火光映照,蜷缩在马车里的萧妧美的只能用可口两个字来形容,所谓秀色可餐也就是这样了。

      沈亘伸出手,但手指刚触到萧妧的肩头,他便又醒悟过来。

      如果他一旦放纵自己,他就会泥足深陷,再也不能从感情的泥潭里爬起,他就只会顾着这个美人,想着与她长相厮守,把复国的大业忘记一边。

      沈亘悄悄跳下马车,掖好帘子,向前走出十几丈远。

      冷风吹拂他的胸膛,所有的幻想化为乌有,美人虽在身侧,实际离他十万八千里。

      “太子。”张千出现在他的身后。

      沈亘瞧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克制感情并不是难事,只要太子做到一次,以后就难不倒你,你也会渐渐不把萧妧放在心上,然后体会到权力带来的快乐。”

      权力是遥远摸不着看不到的,可萧妧是实实在在在身边的。

      怕只怕两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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