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进行时》柒喜

3、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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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浅回到宾馆时，小青还没回来，估计不知道又找到哪个同病相怜的怨女互诉愁肠去了。
　　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看着昨天小青死死盯着的天花板，试图寻找蛛丝马迹，寻找她遗留下的些许心绪。
　　拿起电话，拨给叶芊，告诉她已经回到宾馆，以后常联系，早些睡觉，没说几句便结束了通话。
　　苏浅知道自己心思多少有些乱，这个时候可能不适合过多地交谈，容易得罪人。苏浅不怕得罪人，她怕的是得罪朋友。
　　苏浅知道，她总是不经意地就伤了一些人的心，尤其是那些亲近人的心，虽然他们总在一次一次的原谅自己，自己却总依仗着这些关爱更加肆无忌惮。
　　后来，苏浅意识到，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恐怕身边的人早晚不是被气走就是被气死，才稍微收敛了些，她知道，这年头，朋友是越来越难交，越来越难得了，这种稀缺资源还是节省着用为好。
　　苏潜放平身体，闭上双眼，轻轻的拨开面前一层层迷雾，她望见了一条叫做白象的小河水，望见了那个笼罩在蓝绿色光雾下的小镇，赤裸的双脚行走在柔软略带湿气的嫩草地上，这一切仿佛越发地真实起来。
　　河边有两个并肩坐着的少年，静静地，不发一语，只是专注的望着碧草蓝天，微笑着。
　　苏浅加快脚步，向他们奔去，风从耳边滑过，撩起一缕缕秀发，吹散覆盖在回忆上的厚重灰尘。
　　她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心脏不堪重负地抽紧起来，慢下脚下的步伐，最终停止了所有动作，只是那么远远地望着少年们逐渐清晰的轮廓，她不敢再向前一步……
　　胃部的抽痛拽回了苏浅似梦非梦间的思绪，抓起床头的药，拿在手里，皱了皱眉，还是拧开了盖子，倒在掌心，放到嘴里，吞了口水，仰头咽下。
　　看了看表，已经将近12点，但还是拿起电话，拨了郝翊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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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确定你真要跟我一起开店？”苏浅盯着郝翊，是怀疑也是从友情出发，不希望他作出冒进的决定，“你要了解一件事情，这个店我只能维持一年而矣，并不是为了利益，而是出于自我的任性。我本来就没有固定的工作，而你……”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为什么回来，为什么开店。其实也没什么，我早就不想干了，现在这个破工作，太没意思。我早跟你说过，等你回来我跟你干，甭管干多长时间了，先干起来再说吧。到时候你走了，我接手就是了。”郝翊一口气说了一堆话，仍然是没什么条理，但苏浅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
　　“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说什么了，总之，以后别后悔，别骂我就是了。”
　　“哪能啊。”
　　“嗯，好吧。我这里现在有一部分存款，开家咖啡店应该足够了。你可以考虑只出力，帮我打理，或者也出一部分钱，当是合伙的生意。当然，这都无所谓，我是打算，钱到什么程度就做什么程度的装修。苏浅思索了一下，又说，其实，如果你真打算常做下去，等我走了以后彻底接手的话，现在就可以一起投资，省得二次装修，如果没这个打算，那就先不要投资了。”
　　“我也没什么存款，只能投个5万，就这样吧，先找店面？”郝翊不带一点儿犹豫地说。
　　“咦？”苏浅皱着眉头，左看看，右看看，你是郝翊么？露出一幅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真的变了，跟原来不一样了，原来那个做事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的小男生似乎根本不是他。
　　“郝翊？”
　　“嗯？”
　　“我说……你……”苏浅顿了下，微皱着眉头看着他。
　　郝翊抬头看苏浅，“啊？怎么了？”
　　苏浅憋闷着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心想，郝翊还是那个郝翊，他仍然不会在同朋友聊天时暗自揣测对方接下来要做的事，要说的话，他同你说话就会专心用嘴巴，听你讲话就会专心用耳朵，从来不晓得什么叫一心二用。
　　苏浅以为自己疑惑的表情可以让他主动交代为什么如此仓促的作出决定，现在看来，跟这个呆子还是实打实的交谈更方便。
　　“你倒是说啊，你想说什么呢？”他倒是迫不及待了。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这么快就决定了，一般人不都应该仔细考虑清楚么，毕竟你现在待在政府部门，干的是公务员，吃的是公家饭，有个铁饭碗，真就这么辞了？还有，你家人那边……”
　　“谁说我这么快就决定了？”
　　“诶？”
　　“你走以前咱不就说过了么，等你回来开店，这么长时间还不够考虑的啊，早考虑好了。我算是看透了，那帮头头脑脑的天天贪污腐败，我们这帮小喽喽受累不讨好。这日子没法混了，没法混就不混了呗。”郝翊一副理所当然地说。
　　“不懂惜福啊……”苏浅嘴上调侃着他，心中却是一股股暖流与酸楚，纠缠着，几年前的戏言竟然被他一直记挂在心上，当作一个约定，而自己却只当那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计划，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实诚呢。
　　其实，郝翊比苏浅还要大上一岁，可苏浅怎么看他都觉得还是个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忽悠他成为了她的一项业余爱好，在他经历了来自苏浅的众多刁难后，怀疑苏浅在忽悠自己就成了他的生存技能，即便这个技能修炼并不到家，刁难有增无减。
　　苏浅和郝翊本是普通的同班同学，混在一个相同的小圈子内，却从未互相倾诉过什么心事。直到那一天，他们都在玩同一款网络游戏，他们都在读大学二年级，他们都刚刚失恋。
　　苏浅登陆游戏后，发现一向修身养性，准备厚积勃发的郝翊突然在装备等级都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跑到城里pk各路高手，结果自然是一败涂地，但他仍然屡败屡战。
　　打了个问号过去。
　　隔了很久，四个字发了过来：心情不好，苏浅问为什么，他说他女朋友跟他的朋友跑了，这句话后边跟了无数个感叹号。
　　他的感叹号的确起到了震撼效果，苏浅说，我在嚎啕大哭，他说，我失恋你哭个什么劲儿。
　　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苏浅在自己的回话后边跟了无数个省略号。
　　结果，呆子郝翊即使是受了失恋这种巨大的刺激也仍然无法使其大脑提高兴奋度，回话仅仅是一个孤零零的问号。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无奈。苏浅决定离电脑远一点，害怕痴呆会传染。
　　半个小时以后，郝翊打来了电话。
　　“喂？苏浅？”
　　“啊？呆子啊，干啥？”
　　“你说什么？”
　　“额，没什么，怎么了？”
　　“我还问你怎么了呢，刚才怎么说着半截不见了，是不是睡觉去了。”
　　“你觉得我睡觉了还给我打电话。”
　　“你刚才说了半截，什么天涯什么的……”
　　苏浅沉默了……大凡痴呆之人必然有执著这项并发症。
　　从那天起苏浅习惯叫郝翊呆子，虽然他始终没有承认过。从那天起，苏浅再也不同他讲胡适先生那个年代以前的词句。从那天起他们开始天天混在一起。
　　那段日子的确很疯狂，很嚣张，很……模糊。只是隐约记得那是一段经常逃课的日子，两个刚刚被各自男女朋友甩了的可怜人，出于互助互爱的精神，相互扶持着走遍了大半个区的网吧，棋牌室，台球厅和狗食馆儿，拼命地抽烟，拼命地喝酒，拼命地讲话，拼命地将作贱自己进行到底。
　　几年以后的今天，苏浅仍然对一个问题百思而不得其解，她和郝翊两个人为什么没有走到一起。从当时的情况看来，她们两个人除了亲嘴上床两件事情没办以外，同一对情侣没有任何区别。甚至彼此的朋友全都已经认定她们就是一对形影不离的狗男女。
　　其实最让苏浅纳闷的并不是成没成的问题，而是在除了他们两个知道内幕，其他人都被蒙蔽了的时期，他们竟然都没有主动跳出来澄清事实，难道是为了在那两个真正的狗男女，抛弃了他们的狗男女面前维持住最后的坚强与尊严么？
　　毕业以后郝翊考了公务员，并通过他叔叔介绍，谋了一份政府公职，而苏浅则在家人催促她嫁人的压力下选择继续出国读研，作为缓兵之计。
　　出国，在当时仍然是众多有志青年的第一目标，显然苏浅并不属于他们之中的一员。很多人羡慕她，羡慕她有一对多金的父母，羡慕她不用起早贪黑准备托福考试。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说叶芊，郝翊，小青。只有他们了解苏浅内心的抗拒。
　　临行前，苏浅对郝翊说，郝翊，我胡汉三还会回来的，等着我回来开店，自己当小老板。没错，当时的苏浅，人生最大的目标不过是当一个小老板，做一点小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