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之恋歌》依语悠尘

40、兄弟俩儿

　　还是那家火锅店。一个老式的铜火锅，冒着煮沸的汤底，几个小菜，一瓶当地产的高度白酒。两个倒满的酒盅，一个块粗布的青花布帘，隔开了外面的喧嚣。陆峰和陆宇兄弟两个相对而坐。
　　生活的历练，已经磨去了陆峰身上的青涩与张狂，那张古希腊雕像般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了一层岁月的沧桑，这让他浑身散发着一种成熟男人的气息，他微微抬头，望着对面的陆宇，心里就有了一种成就感，陆宇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是那所著名的空军院校。但他至今都不明白陆宇为什么要报考这所军校。以他的高考成绩，可以报考B市的任何一所大学，和陆梅在一个城市，可是他没有，他只是说了一句“哥，我要把你的遗憾补上。”只是这一句，陆峰感动了，他没再说什么，这个和自己只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弟弟已经长大了。
　　高考结束后，陆宇只在家歇了一天，第二天便去了陆峰的厂子里当起了工人，他和车间里的工人一样，加班加点，有时也会三班倒，如果不是名字和陆峰相差一字，让人很难想到这位能干的年轻人就是老板的弟弟。距离开学报到还有几天，下班后，陆宇来到办公室问哥哥晚上有没有空，对于弟弟的邀约，自然是有空的。于是陆峰推荐了这家火锅店，他还记得去年杨曦琳来的时候，他们俩也是在这里吃的，从那以后，自己就再也没来过。
　　陆宇显然是没有酒量的，三杯酒过后，脸涨得通红，话也多了起来，他重新给两人倒满，端起来“哥，这几年，如果没有你，我们这个家不知道要怎样，我也不会有今天。谢谢你，给我们创造的这一切。”他的舌头有些打弯，“我真不知道......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竟然呜咽了起来，“我敬你一杯！”然后仰头一口喝下去。
　　陆峰不语，也端起酒杯默默的喝干，他不再是那个爱开玩笑的幽默男人，更多的时候，他喜欢一个人默默的独处。
　　“一家人，说什么呢？”他低语道。
　　“我恨那女人，如果她不离开我们这个家......”他发恨道。
　　“陆宇，这个话你不能说”陆峰打断了他，“她是你亲妈，我们可以恨，但你不能！”
　　“如果她还算是个母亲，这几年她去哪了，也许早就死在外面了。”陆宇倔强的辩驳道。
　　“陆宇！”陆峰瞪眼呵斥道，“我没有想到，她对你伤害这么大，你的恨有这么深。”
　　陆宇没再说话，一阵沉默过后。
　　“哥，我能看的出，你和嫂子的感情不好，你们有一种相敬如宾的感觉，其实，你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陆峰笑“小毛孩，懂什么？”他站起身，走过陆宇前，伸手去摸陆宇那一头茂密的黑发，然后去了卫生间。
　　杨曦琳十月一要结婚。
　　这是几天前，陆梅电话里告诉自己的，她说自己请假也要给杨曦琳当伴娘，要见识一下这世上最浪漫的婚礼，还说整栋写字楼，都知道这楼的主人娶了一位才学兼备的佳人，她们部门的人还给杨曦琳起了个外号叫“包租婆”，她在手机那头侃侃道来，却压根没想到手机这头的哥哥，句句刺痛着他的心，像是自己珍藏着的一件心爱之物，忽然间，转手落到了他人手里，可自己又无力赎回，他知道她迟早会嫁人，但却从没想到过，自己会乱了方寸。
　　他用冷水洗了把脸，又重新回去，陆宇有些醉意，还执意继续喝下去，“别喝了，去洗把脸，我有话跟你说！”陆峰命令道。
　　陆宇异常听话的去了洗手间，陆峰点上一颗烟，烟雾袅袅升起，那张冷峻的脸在充斥着雾气和烟气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明天起，你就不用去厂子里，约约你同学，去聚一聚，你不想摆升学宴，我也不勉强，其实我也不喜欢这一套，找些比较要好的同学，一起叫上你们的任课老师，小范围聚聚，总得表示一下。”陆峰说对着弟弟，“另外你走之前，还需要什么，列个清单，让你嫂子帮你去买。”
　　“到了军校，什么都不缺，我没啥需要的。”
　　陆峰低头用手机给陆宇转钱，烟头叼在嘴角，那形象有点像《上海滩》里的许文强，陆宇犹豫了一会儿，最后终于还是决定对哥哥说。
　　“哥，我走后，你晚上不要回家太晚，晚饭尽量回家吃。”
　　“怎么了？”陆峰抬头问。
　　“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陆宇又犹豫了。
　　“说，什么事？”
　　“是嫂子。”
　　“你嫂子怎么了？”
　　“你还记得上次爸爸闹着要去养老院那事吗？其实，在那件事的前几天，我放学回家，发现爸爸歪躺在地上，嫂子满脸怒气的站在一边，见了我回来，赶紧去扶爸爸，对我说爸爸不听话，非要自己拿什么东西，我把爸爸背进屋里，问他是怎么回事，他什么也不说，好像很委屈。没过几天，爸爸就对我们说要去养老院。”
　　“那，保姆呢？” 陆峰问。
　　“那天嫂子休班，就让保姆休息。”
　　陆峰的神情变得越发凝重，他深吸了一口烟，然后狠狠的摁在烟灰缸里，口里沉沉的吐出几个字“行了，我知道了。”
　　“哥，以后你烟还是少抽点，这样对身体不好。” 陆宇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对香烟变得如此迷恋，以至于他的身上总有一种淡淡的烟的气味。
　　陆宇的话，让陆峰想起了以前杨曦琳对自己的嘲笑，“你以为抽烟就代表你很男人，幼稚！”
　　“好！我以后尽量戒掉。”陆峰笑笑“不过，你不要染上这个坏习惯。”
　　“我知道！”陆宇爽快的笑道，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其实，他很想知道哥哥内心的真实想法，想知道那个上次哥哥领回家的那个女孩现在怎样了？可是，他不敢问，他怕这会让哥哥伤心，如果不是为了自己，也许哥哥会有更好的选择，而自己之所以报考军校，不只是自己的心愿，更多的是圆哥哥的军人之梦。想到这些，就让他愈发憎恨那个不知身在何处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