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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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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耐心解释道:“这是皇上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皇上金口已开,我总不能抗旨。”
瞧这架势,父母二人很可能会吵起来,眼看着气氛不对劲,福灵安打岔道:“阿玛,额娘,要不咱们先用膳,弟弟上学的事稍候再说也不迟。”
东珊也不愿当着孩子们的面儿跟傅恒起争执,一来有损他的威严,二来对孩子们的影响也不好,于是她没再提这件事,勉强撑起笑容,给孩子们一一夹菜,
“多吃些,荤素搭配,才能长个儿。”
看了身边的福灵安一眼,念儿忍不住问了句,“姨丈,我可不可以入宫读书?进宫有什么条件啊?”
傅恒沉吟道:“按理说,你是皇亲,宗室女也可入宫给公主做伴读,不过这些宗室女将来是要跟蒙古联姻的,皇宫培养她们,也是出于这个目的。而你早已与福灵安定下亲事,既已有主儿了,那么宫里不太可能让你去当伴读,但这只是我的猜测,至于皇上会不会让你入宫,我无法断定。”
原来进宫读书还有这么多的规矩啊!福隆安不想去,皇上却定要让他去,念儿有这个想法,怎奈皇上并无旨意,当真是可惜了。
念儿突然问起进宫的事,福灵安不禁在想,会不会是因为他在宫里,所以她也想进宫?
然而他也只是瞎猜,不敢问出来,省得猜错了尴尬。
原本东珊的心情挺好的,就因为傅恒的一句话,瞬时变得沉重起来。满桌的佳肴忽然就不香了,一小碗米饭她也没吃完,只吃了半碗而已。
用罢午膳,孩子们出去玩耍,东珊进了里屋,打算午歇,傅恒赶紧跟了过去,
“福隆安的事……”
东珊再次表态,“没得商量,我还是那句话,不同意!当初福灵安要被送进宫时,你就劝过我,说是圣意不可违,我体谅你的难处,忍痛让老大进宫。
那时你是怎么许诺我的?你说老二肯定留在我身边,不会再送走,可如今呢?你居然又要把老二也送走,你可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傅恒一早就料到她不会同意,是以他今日说出这话时惴惴不安,然而皇命摆在那儿,他无法无视,
“我也没想到福隆安会成为额驸,他若不是额驸,便不必进宫读书,这些变故都不是我们能预料得到的。我也不舍得孩子,可皇上一番好意,我如何拒绝?”
“你不好意思拒绝,那就推给我,就说我不同意,不舍得!”东珊不介意唱黑脸,只要能把小儿子留在身边即可,然而傅恒却有所顾虑,
“那皇上肯定会觉得你不通情理。”
东珊不屑冷嗤,“我又不是他的女人,他管我通不通情理,我才不在乎乾隆的看法!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他说带走就带走,凭什么啊?他以为这是恩赐,可在我这个母亲看来,这是掠夺!
带一个还不满足,竟还要第二个,那我辛苦生孩子的意义是什么?我自己养不了,又何必去生?”
东珊的控诉,傅恒无可辩驳,母亲舍不得与儿子分开,此乃人之常情,三年前送福灵安入宫时,她便已经为了他妥协了一次,如今又是这样的情形,而他未能兑现承诺,的确对不住她,
“罢了!明日入宫时我再跟皇上商议。”
皇上已然决定的事,很难改变,尽管可能性很小,但为了不伤东珊的心,傅恒还是决定冒险试一试。
当天晚上,念儿亦留宿在此,被安置在厢房之中,福隆安则不在自个儿屋里,跑到大哥房中,与大哥同宿。
躺在大哥身边,他才觉得这日子是最惬意自在的。两兄弟说着悄悄话,福隆安与大哥讲着家里最近发生的事,再听听大哥讲述他在宫中的趣事,直到困得睁不开眼时,才入梦乡。
次日一早,天未亮时,福灵安就得起身,跟随阿玛一同进宫。
彼时福隆安困得厉害,摆着大字仍在熟睡中,福灵安轻手轻脚的穿衣,不意吵醒弟弟。
当他准备妥当,出门之际,却发现院门口立着一道小小的身影,那人裹得严实,但福灵安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他赶忙小跑过去,
“念儿,天还没亮呢!你怎的起来了?”
念儿月眸微弯,柔声道:“我来送送你呀!”
听着周遭的风声,福灵安难免忧心,“可是天阴有风,你出来会喝风,万一着凉生病就麻烦了。”
“我围了斗篷,不会冷的,你放心吧!送你走后我再回来睡回笼觉。”念儿甜甜一笑,她已经起来了,福灵安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让她跟着他,一起到家门口。
傅恒早已候在马车中,最开始的时候,东珊也会起来送儿子,但每次送他走时,她都会忍不住掉眼泪,傅恒不忍见她触动伤心事,后来就不许她再出来相送。
念儿送他出去的路上,还特地给他塞了一样东西,说是她自个儿编的雪花绳,她亲自将绳子套进他腕上,为他收紧绳子,红着脸道:
“初学的,编得不好,你可别嫌弃。”
福灵安欣然笑应,“很好看,你送的都是好的,我自然不会嫌弃。”
时辰不早了,福灵安不能耽误阿玛上朝的时辰,是以他必须得走了。
上了马车的福灵安掀开马车侧帘,与念儿挥手道别,念儿抬手以应,这一别,便又是漫长的等候,却不知下次见面要到何时。
傅恒心事重重,也就没太管福灵安和念儿,反正他俩将来要成亲,眼下感情好也无可厚非。
下朝过后,乾隆召见几位军机处大臣,讨论政事。
待论罢政事,众臣告辞,傅恒留了下来,试图与皇上商议,
“昨日奴才与内子说起福隆安入宫读书一事,内子很感激皇上的重视,只是家中只剩一子,她实在舍不得与孩子分开,说是想晚几年再送孩子进宫。”
傅恒还不敢公然抗旨,只能换个说法,委婉的拒绝。
这一点倒是在乾隆的预料之中,傅恒的那位夫人,十年前他就见过,满清第一美人的称号,她是担得起的。
当年东珊选秀之时,乾隆对其印象深刻,他本有意将其留在宫中,偏巧那年傅恒正值婚龄,乾隆曾发过话,让富察皇后自那一届的秀女中为傅恒择一妻,而富察皇后正好选中了东珊。
实则乾隆对于东珊只是欣赏,至于感情,倒也谈不上,既然皇后看中了,乾隆便如了皇后的意,将东珊赐婚给傅恒。
这夫妻二人也是对冤家,刚成婚时总是闹矛盾,闹得连乾隆都有所耳闻,是以他对东珊的印象便是刚烈又强势。
若换成其他人,儿子能入宫做伴读,必然感激涕零,也就东珊,非但不感激,还不想遵旨。
乾隆摇首笑叹,“这女人呐!总是容易心软,妇人之仁。母子分离是为了孩子的前程,她不能因为舍不得孩子,就放弃这大好机会。
如今你已是军机处领班,那些个朝政臣子的主你做得,怎么家里的主你反倒做不得?还得你夫人说了算?”
被打趣的傅恒干笑道:“一家人,凡事都得商量着来。她是我的夫人,为我生养子嗣,吃了不少苦头,我总得顾及她的感受。”
乾隆最是孝心,是以傅恒才会拿母子情说事儿,乾隆倒也理解,但还是不愿改变主意,
“念在她思子之情的份儿上,除却每月十五,孩子们休假一日之外,朕特准她每月再入宫一次,既可探视舒妃,也可探望孩子。”
即便是宗室子弟,一旦入宫读书,他们的母亲,那些个王爷福晋之类的,非诏不得入宫探视,乾隆能开出这样的条件,的确算是特例。
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傅恒也不好意思再拒绝,只得应承,说是回去再劝劝东珊。
东珊闻讯,心下冷笑,暗嗤皇上这是给人画大饼呢!说得好听,实则根本行不通,
“我不去!我一个臣妻,没事儿总往皇帝后宫跑,算怎么回事?只要福隆安不进宫,我便无需往宫里去。在家请先生也是一样的,我还能看顾着些。”
“宫里的先生大都是历届的状元郎,岂是一般的私塾先生能比的?”
东珊据理力争,“宫里的先生固然好,宫外的孩子难道就学不成了吗?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好先生不一定能教出好学生,关键在于学生是否有悟性,是否勤奋。
福隆安才六岁,正是塑造性格的好时候,这时若让他离开家人,那我如何管教他?”
傅恒始终认为,上书房是最高学府,那里教出来的孩子,起点比旁人高,且皇帝还会时不时的去上书房检查功课,在皇帝眼皮底下长大的孩子,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在他看来,福隆安进宫读书是难得的好机遇,“宫里的先生不仅教他们学识,还会教他们做人的准则,这一点你无需忧心。”
然而东珊在乎的不是孩子们的前程,而是他们的身心健康,道德品性,
“先生们学生众多,他没那么多精力照顾每一个孩子,再说孩子们敬畏先生,他们在先生面前都会伪装自己,表现得很乖巧,先生很难发现问题,唯有父母陪伴在身边,才能察觉到孩子的细微变化,加以引导。
不说别人,单说福灵安,你就没感觉到,他跟我们越来越生疏了吗?小时候他也是活泼开朗的一个孩子,现在寡言少语,连我这个做母亲的都不能走进他的内心世界,亲情就是这么被消磨没的!
我们已然对不住老大,为何还要让老二重蹈覆辙?”
两夫妻观念不同,谁也无法说服对方,傅恒理解东珊的心情,却又不能违抗圣旨。
东珊也理解傅恒的难处,却又不愿再牺牲一个儿子,两人就这般僵持着,皆不肯低头。
初任军机处领班,傅恒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学习,朝中之事本就让他身心俱疲,如今又与夫人意见不和,皇上那边他没法儿交代,傅恒夹在中间是左右为难,头疼欲裂。
傅恒没有酒瘾,除却应酬之外,他基本不会单独饮酒,晌午用膳时,却让人拿了壶酒过来,自斟自饮。
东珊一直在跟孩子说话,并未搭理他。福隆安年纪虽小,却看得出来,父母之间似乎有什么矛盾。
用罢午膳后,福隆安得回去午歇,临出门时,好奇的他拉了拉夏果儿的衣袖,请她出来,待走远些,他才悄声询问,
“夏姑姑,额娘和阿玛是怎么了?他们吵架了吗?”
夏果儿低声轻叹,“好像是为了你上学的事儿,九爷不能抗旨,夫人不舍得你离家,两人为此争论不休,这才黑了脸。”
得知实情后,福隆安灵眸一转,已然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