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乾九三

3、第 3 章

　　阳平县一直是个不起眼的小县，虽然小，但也十分安乐平和。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闲时聊聊八卦，东家长西家短的，遇到难事求神拜佛告祖宗，就去寺庙道观求拜一下。
　　在阳平县，人们似乎更愿意相信道观。因为求拜九门观的道长总是比寺庙里的和尚更灵验一点儿。
　　九门观的观主在九门观待了五十多年了，既有威望又有能力，平时乐于助人，和阳平县的人们一直相处的甚好。

　　所有的一切，都很好。

　　直到有一天，一个人的到来。
　　书生是个考不上进士的浪荡游子，家有薄产，便舍弃了考取功名的路子，离家去游历去了。
　　这日，书生偶然来到了阳平县。
　　书生听说九门观有一五百年的牡丹古株，他就毫不犹豫的奔九门观借宿去了。

　　时值五月，其他牡丹皆已到了强弩之末，将谢不谢了，只有这株五百年老的牡丹开的正盛，香气袭人，摇曳多姿。令人见之忘俗。
　　书生也不例外，一见之下遂为之痴迷，不可自拔。

　　之后书生日日来此为其浇水修枝、除虫除草，他还从观主那了解到这株牡丹属于“粉妆楼”，为首位九门观观主所植，名叫“兰英”，花开之时，香气可传一里，花期长达四月之久，实属罕见。
　　“兰英？兰英……兰英！”书生口中念念有词，惊叹说：“金蕊霞英叠彩香，初疑少女出兰房！好名字！果然好名字！”

　　书生更加欣喜万分，只觉能见如此奇花，不枉此生。不过他也察觉到过了六月，这牡丹的花大概就要谢了，于是他开始为兰英作画，想把这绝代风华留在这纸上，自此他每天卯时就来直到华灯初上才回。

　　书生大部分时间都在作画，偶尔修理枝叶时，和兰英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
　　书生还采集清早的露水为兰英灌溉。

　　观里有道长见了，还曾戏言“天下更无如郎君痴也”。
　　书生也一笑置之，只道：“花木有情，知时节以报君恩，非我痴也！”

　　如此，又过了半月，这日清晨书生又去了后园，昨天夜里下了雨，有花瓣被打落了，他打算去收拾起来。
　　路过后堂时偶然听见有人说，这两天阳平县有人家丢失了小孩儿，家长都有的求助到道观里了，让观长想想办法。
　　书生心想，这事不找官府找观长有什么用？观长一个普通人还能把失踪的小孩儿变出来不成？不可理解。

　　不过，书生也只是想想，他对此事毫无办法，也无能力，自然管不了那么多。
　　又过了几天，失踪的小孩儿又多了几个，情况更加严峻了，问官府，官府的人也没能找到，这些小孩儿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不见人贩子，也没听说过有盗匪。

　　道观里也有人出去一起找，道长们也十分着急，已经八十多岁的观长更是为此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人都消瘦下去了。
　　这天傍晚，书生在从后园回来后，去了主院看望观主，他在九门观住了这么多天，观主对他也多有关照，如今观主有恙在身，他也应去探望。
　　书生刚来九门观时就见过观主，是个精神攫悦的一个老者，如今一看，差点没认出来，观主十分消瘦，脸颊凹陷，颧骨突出，精神也没之前好了，和书生说了一会儿话，就昏昏欲睡不行了。

　　书生见状也识趣的告退，他刚走出主院又停了下来，他想起来他自己也是会一些医术的，虽然不一定有用，但也好歹试试。
　　于是他又转过去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思考观主的病情。

　　书生走到房门前，抬手刚想敲门，就听见门内有声音响起来，书生记得，那是在后院管杂事的一个道长，他去后院的时候经常遇见：“……师叔，那书生整日在后院守着，真的没问题吗？我……”
　　屋内有传来一阵咳嗽声，声音有些嘶哑苍老，明显是观主的：“不妨事，你晚上去，那书生应该不在。明天是月圆之夜，我这身体坚持……”又一阵咳嗽，半晌又道：“那花妖刚修成人形不久，正好拿来与我下药”。

　　书生内心骤起波澜，举起的手也微微颤抖，他努力压下心中疑惑，放轻呼吸在门外静静地听下去。
　　观主的身体大概是真的不行了，才一会儿又开始咳了，发出“喝喝”的声音，仿佛要将整个肺咳出来似的。
　　“……师，师叔……血，你身体怎么这么严重？”
　　“钟庭，别担心，后院，后院的那些孩子没出问题吧？”
　　钟庭摇摇头：“一切都好，师叔放心”。

　　书生听到这里，再联想到这些日子阳平县失踪的小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书生内心如坠冰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观主，观主那样的人怎么会……
　　书生现在非常想不管不顾的冲进去，去找观主问清楚，为何会说如此奇怪的话。
　　但理智阻止了他，他想，他应该去查证一番，是非曲直才有定论。
　　于是书生又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离开了主院，仿佛他并没有来过。

　　出了主院，书生就直奔后院而去，旁边的花木、脚下的青石、墙头上伸出来的树枝，往常走过上百遍的小径，他闭着眼睛都能描述出来，书生头一次感到如此沉重。

　　六月的夜晚，晚风是清爽而舒适的。
　　书生匆匆而来，额头上甚至已经布满了细小的汗珠，但他也顾不上擦。
　　他直接跑到后院身处，见到牡丹开的盛好，在月光下尽情地舒展身姿，散发着淡淡地花香，书生轻轻地松了口气。

　　书生温和了眉眼，轻声细语：“兰英，他们……观主说要拿你入药，还说你已经成妖了。若是，若是他们真如他们所说……”他又微微皱了眉：“你就赶快走吧！”
　　他伸手温柔地摸了摸牡丹的叶子，又毅然收回了手，朝后院的房子里跑去。

　　后院里的房子大多是做杂物间之用的，书生挨个找过去，好在后院房子不多，他最终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
　　这个房子本来是放破旧桌椅杂物的，如今这个房子门被锁上了，窗子也被用木条封住了。
　　书生从窗子的缝隙里看到地上躺着五六个孩子，看样子，应该是阳平县失踪了的孩子。但那些孩子一动不动，书生不免有些担心。

　　他看了看被锁的房门和封住了的窗子，有些痛恨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但明天晚上就是月圆之夜了，观主……观主肯定是要动手的，所以他只有一晚上的时间，在这一晚上内，他得把这些孩子都就出去。
　　书生绕着房子走了一圈，发现只有一个窗子，被封着，以及一个被锁着的门，他也不能用蛮力，虽然道观里只有七八个道长在动静太大，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书生正在对着窗户找角度，试试能不能把木板拆下来，可惜他高估了自己，试了半天也没能撼动一丝一毫。书生拧着眉十分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