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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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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若渝本以为豆汁儿只是豆浆在北方的叫法,待到了两碗热气腾腾的豆汁儿端上来,他才发现和豆浆不同,豆汁儿的颜色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白中夹杂着墨绿。
见常冬龄喝下去之后神清气爽的样子,贺若渝未做他想,大手托起碗底,轻轻抿了一口。然后……
他就吐了。
“姐姐,我这碗是馊的。”贺若渝瘪了瘪嘴,嫌弃的把自己面前的碗推开,吃了好几口咸菜,都没把嘴里那股馊味儿给顶过去。
一匹来自南方的狼,在北方成了一头吃泔水的猪。
贺若渝心底生出了一阵无力感。
“馊了?”豆汁儿正好推到常冬龄面前,她端起来尝了一口,咂咂嘴,“这不挺好的吗?”
喝了自己的豆汁还毫无意识,贺若渝收回视线,温柔里带了些玩味,“是吗?”
“是啊。”常冬龄无辜的眨眨眼,忽然恍然大悟的拍了一把脑门,“对了,这是绿豆发酵的,估计你南方人喝不惯,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后来常冬龄又给贺若渝要了一碗豆浆跟烧饼,不过贺若渝被豆汁恶心的一点胃口都没有了,等着她吃完,两人一起往菜市场走。
“这不常冬龄吗?来买东西的?”不远处一群吊儿郎当的男人站在树荫下面,也不知道是其中谁在说话。
听见有人叫自己,常冬龄转过头看过去,男人身旁的兄弟们各个眼睛一亮,冲她吹起了流.氓哨,常冬龄回道,“是来买东西的,我先走了,你们聊。”
贺若渝被常冬龄匆匆的拉走,心里不禁奇怪,不认识的大爷大妈都能聊的跟一家人一样,而对方能叫出她的名字明显是认识她的,怎么她反而这么冷漠了。
都他不用问,常冬龄直接告诉他,“刚那个耳朵上掐着根儿烟的,是咱家后街的街坊,叫陈强,他还有个妹妹叫陈丽,回头碰到了我指给你,你记着离他俩远点。”
“他们怎么了?”
常冬龄叹了口气,“这事儿一说其实还挺不落忍的,他们爸妈是老炮儿,因为走私给抓进炮局了,进去的时候这对兄妹俩还小,亲戚朋友们也都不管他们,活生生的长歪了。”
贺若渝听得一头雾水,不得不打断道,“炮局?那是什么?”
“哎?哦,就是公.安.局。”常冬龄解释,“原先局子在炮局胡同,所以都习惯叫炮局,你就当是方言吧。”
贺若渝点点头,“然后呢?那陈强和陈丽现在做什么?”
“陈强整天没个正事,就是个到处惹事的小混混,他妹在大富豪唱歌,天天来往的也是些不三不四的人。”说到这,常冬龄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他们都是不要命的主儿,之前住咱家西厢房二婶子家的长广哥,就因为瞪了他们一眼,就被他们那群小混混给打住院了。”
“他们打了人也没关系吗?”贺若渝听得微微蹙眉。
“怎么没关系!赔钱,炮楼里蹲几天,但是毕竟没杀人,总有出来的那天。”常冬龄担心的看了一眼贺若渝,“就你这小身板儿,可得多加点小心,别太晚回家,实在碰上了,就绕着点儿走,要不他们那一只手能治你全身。”
贺若渝眉梢轻挑,“哦?”
常冬龄拿胳膊肘怼了贺若渝肚子一下,“你别不信!”
“知道了,姐姐。”贺若渝声线乖巧的压低,但是拿胳膊肘怼人的这个动作,贺若渝莫名的会想到刚出胡同时看到的树下乘凉的大妈们。
菜市场里他们兵分两路,常冬龄按照哥哥交代的买了三十斤黄豆,就抱着黄豆坐在石墩子上等着贺若渝。
她本来以为小伙子会买点日用品,没成想一抬头,竟然在菜市场最外面卖鱼的摊位看见了贺若渝的身影。
常冬龄记得那家店,仗着自己位置好,卖的鱼又贵又不新鲜,她抱着豆子快步走过去时,贺若渝都已经准备给钱了。
“等会儿。”常冬龄拦下他的钱包,把豆子给贺若渝,从他手里拿过网,把他挑中的鱼扔回去,又重新捞起好几条鱼挨个看。
哼,全是半死不活的,一点长进都没有,她腹诽。
差点成的生意被她给搅和了,卖鱼的小贩对她十分不满,语气不耐烦,“我说您这给鱼相面呢?”
“挑挑还不行了?”常冬龄掂了掂手里的渔网,让小贩看个清楚,“你看你家这鱼,连个动静都不带有的。”
“鱼还得有什么动静?怎么茬儿,您还指望着它管您叫声妈啊?”
常冬龄把手里的网一扔,拉着贺若渝去了里面一家,“买这家的,刚那家忒黑了。
贺若渝看向鱼池,确实这边的鱼看起来活泼一些,他随便捞起来一直都活蹦乱跳的,“姐姐,我刚刚差点被骗,是不是很笨?”
常冬龄噗嗤一声笑了,“你说什么呢?跟你有什么关系,那是他家店黑!你不能啥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拉不出屎有的时候还真没准是茅坑的问题。”
贺若渝微微偏了一下头,看着常冬龄,笑了。他的眸色有点淡,是温柔的深褐色。
到家时已经快到十一点了,常冬龄正在冰箱里看家里还剩下什么菜,准备给大哥二哥提前准备好午饭时,贺若渝正好过来敲门,“姐姐能不能过来帮我个忙?我想给大家做饭,但是菜买的好像有点多,有点忙不过来。”
“啊?你买那么多菜是为了我们啊?”常冬龄挠了挠后脑勺,刚她还嫌弃贺若渝买这么多菜坐在后面特别沉来的,这会儿知道了这些菜是为了自己家才买,感觉自己好像只白眼狼。
贺若渝说:“是啊,上次哥哥姐姐不是也请我吃饭了吗?”
常冬龄说:“哎呀,这都是小事儿,你怎么还放心上了呢!”
“已经放在心上了。”贺若渝偏头,浅浅的笑道,“那姐姐要不要来帮我?”
说是让她来帮忙的,但其实贺若渝一个人全都能做,常冬龄唯一的作用就是在旁边洗洗菜。狭小的厨房里,稍微抬个胳膊就能碰到彼此,常冬龄的鼻腔里全是贺若渝胸膛里干净的气息。
他的手很好看,修长白皙,刮鱼鳞时都好像在给鱼做美容。
贺若渝发现了她的目光,迎上去问,“姐姐,怎么了?”
“啊?哦,我在想我前几天去饭店吃饭,看到了一个人特别像你。”常冬龄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出神的,临时想起了这事填补上。
“凯宾斯基吗?”贺若渝问,见常冬龄点头,他笑道,“不是像,姐姐看到的就是我。”
“啊?”常冬龄愕然,她从来没想过她这个便宜弟弟竟然去得起那么贵的地方,瞬间觉得两个人有了距离感。
“我客户正好在那边请我吃饭。”贺若渝把清理干净的鱼放进锅里,“不过那个地方好贵啊,我还是第一次去。”
原来是这样,常冬龄松了一口气,“嗨,我也是第一次去,估计也是最后一次了,是我相亲对象选的地方。”
“哦?”贺若渝好像很感兴趣,追问道,“相亲的结果怎么样?”
想起那个不尊重人的胖子,常冬龄讪讪道,“不怎么样。”
贺若渝边切菜边闲聊,“现在大家都是自由恋爱的,没想到姐姐还会去相亲呢。”
常冬龄无所谓的笑道,“没办法嘛,我又不像别人,在厂子里上班,平时接触到的人少,也没个什么机会自由恋爱。”
贺若渝偏过头,轻轻笑起,“这样吗?好巧,我也很想谈恋爱,就是没碰到合适的人呢。”
“你早说啊!”常冬龄语气忽然豪迈,拍着胸脯,“喜欢什么样的?跟姐姐说,姐姐给你找!”
贺若渝端着炒好的菜走出去,路过常冬龄时歪着头,在她耳畔轻声道,“只要是姐姐给找的,我都会喜欢的。”
两人把鱼跟菜都端出去,常瑞跟常越都还没回来,常冬龄闻着鱼香味,口水从舌根冒出来,“咕噜”一声咽进嗓子里。
贺若渝未卜先知的先拿了一双筷子出来拿,“姐姐饿的话就先吃吧。”
其实常冬龄也不饿,就是馋,刚刚在厨房里闻到香味的时候她就已经馋了,这会儿她毫不犹豫的结果筷子,夹起一块鱼送进嘴里。
神了!
她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软糯的鱼,连刺都烂在里面,嚼一嚼就能直接咽下去。鲜美的味道遍布在舌尖上的每一个角落,常冬龄感慨道,“怎么这么好吃啊!以后嫁给你的那个姑娘真是太有福气了!”
贺若渝垂眼看着她停不下来的手跟嘴,淡淡笑道,“嗯,我也这么觉得。”
常瑞跟常越前后脚到家。当常瑞知道这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是贺若渝回请的,连筷子都不好意思动了,“我这妹妹真是不懂事,还让你做饭请我们这一大家子,太不应该了!”
贺若渝给常瑞和常越分别盛了饭,“姐姐很懂事的,今天还是姐姐带我去的菜市场,不然我连菜市场都不认识。”
“哟。”常越露出惊喜的表情,“我们家小九儿还会照顾人了呢。”
虽然是夸她的话,但是常冬龄听了还是觉得臊得慌,已经这个岁数了,只是带人去了一趟菜市场,大哥二哥都要这么夸她,把她当孩子似的。
常冬龄在心中暗暗发誓,她一定要做出一番事情来,不辜负自己,也不辜负大哥二哥的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