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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再画四个妈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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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而复得,失长于得。
花儿让家雨坐在电视远处,花儿拿电视罩遮住画面,露出一排白色字幕,听听电视发音,识识文字,打小家雨语文全班名列前茅,数学不堪一击,典型严重偏科人物。
家雨趁着母亲不在家,立马掀起电视罩,沉浸在电视剧奇境里,打小她觉得地球有多个世界,妖魔鬼怪在一层,神仙一层,历史人物一层,同时运转,以电视这个媒介神奇传递彼此空间。
家雨带着其他三个孩子玩起了电视剧情节:一个孩子母亲过世,孩子用粉笔画一个大大母亲,将小小自己蜷缩在虚假的怀抱里面。
“你们看看这个是什么?”家雨从衣服口袋亮起一抹白色。
“粉笔。”三人惊讶说道,粉笔被家雨掰成四份。
乡村老师粉笔限量,白色难得,彩色更是不易。每天按上课拿几支,没课没粉笔,有时粉笔不够了,还得现场去主任那再领取两支,黑板下装着粉笔灰的槽,连小指甲盖粉笔头都难得可见。
家雨是语文课代表,语文老师今天检查背诵古诗,手里的粉笔没空与黑板摩擦,更喜爱家雨心绪,赠送一只给她。
阳光照耀,四个人画的母亲躺在篮球场,四人摸摸变暖的水泥地板,心满意足躺下去眯着眼朝望太阳,直至夕阳。
“国兰,来煮饭。”国兴对着国兰喊道。
国兴比国兰大八岁,四个人里面,家雨,国晴,国妮是姐姐,国兰是哥哥的妹妹。农村来看,一般每家一个男孩子,毕竟重男思想根深蒂固。
“好羡慕你有哥哥,他保护你。”国晴说道。
“还不如没有。”随之而来是一声哀叹,这个哥哥让国兰很失望。
国妮家第二个孩子是女孩,梅儿的第二个孩子送走了,送到了云南,她小姑家,远离城市的地方。第三胎诞生,会进行罚款处罚。在家顺产,消息较为封闭,村人知晓,如果第二个还是女孩子,送走第二个女孩子,第一个女孩子是比第二个幸运,脸混熟了。也有人家尽早了解性别,如果不是想要结果时,忍心打掉。
“快一点。”国兴又催促了。
几岁的国兰稚嫩声音告诉她哥哥“我没会煮饭呀。”
本应该是理所应当的声音带着几分请求。
“咻。”他真够可以的,他随手拿起他旁边的一些农作物,二话不说砸向他妹妹,一个玉米棒朝她过来,三人那时仿佛像一个呆滞而静止的石头,傻傻看着,那玉米就这样不偏不倚朝她过来。
国兰哭了,胖乎乎的小手揉着自己的泪眼,一直抽泣着,听到了微微的颤抖声音。
“你再哭,信不信我继续打”这是经常听到他说,养成了国兰哭泣也习惯了不露太大的痕迹。
三人只能安慰几句,:“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我们不理他。”
直接拉着他跑,可能因为是别人家的孩子,她哥哥不拿她们怎么样,留下四个小背影给他看。
莫国兰在这个家里面,没有地位,无论年纪。她哥的存在,注定压她一头。
她的奶奶在她四个月来,没有背过她,就看了一眼‘没兴趣’,然后继续带国兴了。国兰与秀儿想想就心酸,奶奶一元钱对她如蜀道难,只有她做事满足国兴要求,国兴便用那一元钱买来的辣条,用指甲掐一点,再掐一点,扣到一点点指甲缝再分给她。
对了,这不是她父母不帮助她的理由,因为她父母已经外出打工,没错,留守儿童,是现在小小的四人标签。
农村,很多家长不堪农作的辛苦,与辛苦不成正比的收入,纷纷选择外出。想想也合理,日出而作,日落不一定可以休息,结满茧子的手拿着一口气可以数完的钞票。
“过年记得回家。”老一辈对新一辈嘱托道。
这样的日子,慢慢连家庭支出开始难以支撑。生活不知油米酱醋茶,不知过节访客,不知婚丧嫁娶,要拿钱去计量。
在留守儿童的世间里,爷爷奶奶是第二个父母。父母给钱,他们负责传递,不管成人,不管教育,只能管食饱问题。连零食如同天方夜谭,梦是万能好东西,父母,糖果,想要很久的拥抱。
如果你用心调查留守儿童家,你不会很难发现,每家每户的老人都会有一个小本子,记录着他孙子辈的支出,用处,记录着钱的一举一动。
“本子五毛,铅笔五毛,衣服三十.....”老人颤颤抖抖用铅笔写在五毛本子上。
姐姐欺负着弟弟,哥哥欺负着妹妹,也是一个村里的惯例。我也毫不例外,家雨老弟被家雨欺负长大,一想打骂他,种种借口。
“奶,看家杰又没看书。”说他不读书呀,说他钱掉了呀,家雨谎话信手拈来。
村里会有小孩子,可能年少不懂事,也可能是对糖果过于需要,有一次一颗吃过的棒棒糖静静在地上躺着,他看周围没有人,便拾起来,匆匆放进嘴里,怕被抢,也怕被看到。
家雨走在他后面,小小的家雨,可能他看不见,看不见也好,这样他小小的自尊心不会被伤及到。
家雨为了不让自己老弟----家杰过上这种生活,不允许他活得那么卑微,父母不在家的日子,小小年级没有手机,没有银行卡,更没有零花钱。
耶耶是贵州话,指比你爸爸小,但是字辈跟你父亲一样的人,相当于叔叔。
家雨遇见了亲耶耶要弄三楼的小屋子,给他搬砖,一楼到三楼,五分钱一块砖头。
黄色的一堆堆砖头,是几个家雨个几倍倍,一次性三四个,抱着走,尽力一次弄很多,这样减少次数。一想到给家杰赚到钱买零食,家雨全身冒着可乐气泡。
那几年,父母不在家的日子,家雨姐弟与小叔一起度过,耶耶一家与爷爷奶奶一起干农活,而家雨照顾他第一个孩子,相差十一岁,家雨的堂妹,而那时候家杰才六岁。
家雨没有去照顾自己的弟弟,花了大量的时间去给他家的孩子换尿布,冲奶粉,家雨已经相当于她“妈妈”,家雨还对她的依赖引以为豪。
堂妹与家雨亲近,只要她妈妈抱她,她都会哭,那时候的她才两个月样子,家雨照顾她,直到了半岁。
在这期间,家雨对自己老弟不好,打骂,以骂老弟吸引家人的注意力。那时候,家雨仿佛堂妹才是关系最亲的,经常对自己亲弟不闻不问。
那一年,家杰贪玩,爬到篮球架上,不小心掉下来,他自然反应拿右手撑着,弄了一个粉碎性骨折。
“帮我喊我奶,我耶耶,我姐他们来。我手摔倒啊”那一只手悬挂在他手上,家杰拉扯着嗓子跟同伴,这条消息传递到家雨。
家雨正领完拿着一天五元多的辛苦费,听到这个消息家雨居然握不住钱,刚刚想怎样让弟弟开心,给弟弟买其他零食,现在悲伤侵蚀了心脏。
他坐在篮球场上,苦苦煎熬等待着,不是说好这是一方乐土吗?怎么能让家雨,家杰哭泣。手弯弯曲曲,骨头像要爆出一样,它本不该是这样的,它应该在家杰身体中安然无恙。
不一会儿,耶耶跟家雨从砖头那赶过来,看着家杰很久,自责很久。以为自己该照顾好自己亲弟,疼爱堂妹,导致自己无暇关爱家杰。
“妹,你哪里痛”村里姐姐喊弟弟叫妹。
“姐,我手痛,啊。”家雨看着他一直喊疼痛,幸亏那辆面包车来到及时,那一声嘶力竭哭泣声,家雨心在抖落,血液在逆流,咆哮着自责。
说是该照顾堂妹,但行不通,毕竟爷爷奶奶与小叔他们一起干农活,必须照顾好她,这是生存在亲耶耶家条件,谁让自己爸爸妈妈不在家,爷爷奶奶跟着亲耶耶呢。
那一个晚上,爷爷奶奶让隔壁亲戚开着他三轮车把家杰送进了医院,连忙打电话给家雨父母。
“严重不,医生咋讲?”久违的声音隔着话筒传过来。
“伤到右手,还没说囊子时候做手术,你们快一点回来。”奶奶对着花儿说道。
谈到了最后,奶奶把话筒递给家杰说;“崽,男子汉加油,爸爸妈妈马上回家。”
“嗯。”医生做好处理,家杰应了母亲一声。
话筒还在奶奶手上“妈,家雨在旁边吗?话筒给她,我跟她讲两句。”
家雨拿着话筒出门,压抑着哭腔“我连狗都不如,狗誓死保护主人,我连老弟的一只手都保护不到,居然把一个曾经拼命保护的人弄受伤了。妈妈,对不起。”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接电话吗?就是怕你全都责怪自己,弟弟出事不怪你,照顾好你们两个,等爸爸妈妈回家啊。”花儿初三毕业,大都教孩子道理,每次处事为人,让人看着觉得彰显文化。
开完刀的弟弟说话有声无气,家雨并没有跟弟弟在医院,如果再去,大人无暇顾及家雨。
过几天,去看望弟弟的时候,姨婆给家雨二十元,将钱收好,跟着搬砖的钱一起,全部要给弟弟,想让自己的心不如此愧疚。
家杰喜欢很多水果,李子也在列表中。四个小小身躯蹑手蹑脚跑去李子树下,直冲云霄的竹子摇摆着李子,一竿几个黄皮李子纷纷垂落,拿蓝色塑料袋覆盖绿色草丛接住黄皮李子,李子掉落敲击塑料袋。
看见弟弟的时候,没有想哭,都没有身体痛,怎么再让他掉眼泪呢?失而复得,比一去不复返也让人更加感珍惜。
把李子洗干净,一颗颗送进他嘴里,他笑着说话,没有一点点悲伤,家雨看着他,觉得弟弟那么帅气,必须好好珍惜。
“姐,你打的李子吗?”
“当然了。”
“果然甜。”
……
不知不觉说了很久,家雨父亲让家雨带看望家杰阿姨们,去外面吃一碗粉。家雨父亲得留下来照顾家杰,家雨充当主人将客人招待好,拿着父亲给的三十元,走出了医院。
家雨以后,考上了高中,这个医院离家雨很近,仅仅百步,三年未曾踏过一步,它留给的东西太多了,多到难以呼吸。它,曾去过,浓重的消毒水,悲痛的别离,还有家杰的泪滴。
在父亲的照顾下,家杰慢慢好转起来,他的右手留下了一道密密麻麻的伤疤,像蜈蚣一样。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奶奶在饮食经常勤俭节约,擅长于一些医术,看着家杰的手不像正常样子,每天晚上,奶奶弄两个夹子把家杰手固定生长,慢慢恢复成与过去相似。村里也有人,不在意自己孙子的手,现在她孙子的手形成九十度,伸不直的模样。对于奶奶,家雨家杰感激不尽。
弟弟手上的伤,成为了一条蜈蚣,不仅仅长在弟弟手上,那条蜈蚣,有点毒,一直长在家雨心里,打转,撕咬,有生之年,不愿离去。
手中的粉笔再画四个妈妈
国妮需要一个妈妈,送到二妹那,让妹妹有妈妈。
家雨需要一个妈妈,关心弟弟,甜蜜大过疼痛。
国兰需要一个妈妈,教自己煮饭,不让哥哥生气。
国晴需要一个妈妈,教怎么做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