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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宫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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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宫宴
夜幕胧垂,大地沉静。灯笼随风摇曳,纱窗映着四院灯火通明。
诸事已妥当,缑氏打着呵欠回房哄小儿子去了,丽嬛又到各处点卯查看,远处廓楼上更鼓起讫,这才捶捶酸乏的腰身,步入内室,婆子们还在归拢箱箧,两个堂妹方濯洗罢,垂发并坐妆镜前让保姆篦,齐声唤阿姐,丽嬛冲她们递去宠溺的笑。
老太君只着寝衣坐榻边,花白的发随意盘个一窝丝,笑盈盈朝她招手。
丽嬛忙上前,老太君伸手向她腰腹,丽嬛羞的缩了一下,老太君怜爱地抚摸一番,问:“五个月了罢?”
丽嬛脸颊微红,点点头。
“圆圆润润,到像个女娃儿,你期盼什么来?”
胎儿已成型,时而翻挪腾转,丽嬛摸着胎动,笑道:“有儿女双全,再来皆是锦上添花,都好。”
老太君笑不拢嘴,添丁进口是她最愉快的事。
两个堂妹闻言凑了上来,围坐矮踏,瞧着她的肚子,一脸好奇,问东问西。
丽嬛也不厌其烦,这半日相处下来,知她们都是祖母带大,少若成性,半点也无娇蛮之气。慕容家百年书香衣冠,到父辈赶上改朝换代才从了武职,祖母出身信阳大族,亦是世代衿缨,为了不遗书墨门第的品格,这一辈的孙女单字为名,到笄年再赐嘉字。母亲当初来京怀着一腔愤郁,又鼓气要活出人上人的优越,故而给儿女们改了双名,只名不字。
娉儿的小字叫婉婷,茜儿还小,因在襁褓时玉柔香软,便取一诨号“柔囡”,祖母习常唤她十一。
腻白小手猫抓心似的,小指尖触了触她凸起的肚子,惹得丽嬛大笑。
“小妹,以后姐姐唤你阿柔好不好?”
“好!”
老太君问着婆家近况,丫鬟文玉从西厢过来,领着两个婆子,各捧两尺长的锦盒,装着老山参、花胶和虫草,老太君道:“这是给你腹中重外孙的补品,还有一些小玩意在外头箱子,带回去给小儿作耍。”
丽嬛起身忙谢,聪明人无需点拨。
出嫁那年,祖母是捎给了嫁妆的,份例之外颇丰。
老太君握着她的手,恳切道:“长女早当家,以后家中诸人诸事,还要吾儿上下周全,祖母年老,目昏耳聩,有太多思虑不到的。”
丽嬛含泪垂首:“孙儿明白,定不辱使命。”
“明日带重孙儿们过来,还有孙女婿,老身想念得紧,家中但有缺的少的,只管问取,我的钥匙都在文玉那里。”
老太君也筹划过另就室庐,缑氏不是个好相与的性儿,何苦婆媳同一屋檐下,齿牙相磨生龃龉,怎奈想到松儿根孤至孝,茕茕半生,满腹才华却做了家族的牺牲品,负疚便如山压在了心口。
缑氏婢女出身,只略略识得几个字,心胸狭窄,见识也不见长,竟生得出如此明.慧知理的女儿,从模样到品格都肖似了松儿。
听闻她择婿只求谦恭仁厚,初嫁时境遇并不好,婆母刁钻,小姑难为,她不卑不亢,外圆内方,不久便凭着几番攸关夫婿前程的见解,令礼部员外郎的公爹刮目相看,此后家中但有决疑,也尽与她商榷,威望日隆,连婆母也不得不敬让三分,这样的人怎会无福。
老太君观子嗣多愚蒙平庸,孙女们却尽出拔萃,似有阴盛阳衰的势头。
出了寿禧堂,星稀月朗,草虫喓喓,外头早就宵禁,丽嬛的新宅子只隔一道坊里,有自家米铺的暗门可行,祖母的这些东西被母亲看到免不得要抢去一半,还是命丫鬟送回去,自己独往。
到了万瑞堂,刚入月洞门便听到一阵吵嚷,伴着鼻音抽泣:“.......直说是大哥的小女儿,偏拐弯抹角......认准了我是个不晓事的,又好欺弄......”
母亲越说嗓音越尖刻,前半生的委屈都倾出来了,温文儒雅的父亲破天荒动了肝火,声如洪钟:“......念着你生儿育女操持中馈不易,跟我无荣华可享,才由着仗势凌人,我的骨肉任你呼来喝去,也想着有朝我落难,她们能凭着奴籍逃脱死劫,有个给我坟头烧纸的人,说了多少次是我命运不济你偏不信!反听外人教唆!母亲是我的底线,两个侄女,你敢有分毫怠慢,仔细我写休书出来!”
“没良心的......”
丽嬛叹了口气,今夜唾沫要费干了。
夜风吹动檐下铜铃,窗棂上竹影幢幢。
祖孙三人依偎一个被窝,新家的第一夜注定难寐。
老太君手足冰凉,路上颠簸几个月,浑身的骨头都散了架,却酝酿不出睡意。婉婷择席,又嫌左厢有生漆味,让体魄健壮的婆子睡几夜镇镇,沾些人气,阿柔本来就是老太君小暖床,这会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黑黝黝的眸子瞧着帐顶,不知在想什么。
婉婷眼角淌下一行泪,这帝京,她们是有来无回了。
钻入槛笼的燕雀,无处复飞。小十一是自求来的,她是万不得已,为了避祸,邢氏盘踞蜀中黔南十六州,兵强将勇,是朝廷第一大患,两家一旦联姻,眼前的天平就会被打破。
老太君一边一个地抱着,安慰道:“别怕,谋事在人,我不信咱们娘三个趟不出一条锦绣大道!”
家中的是纸老虎。
外头的,宫中,官场,才是猛虎巨兽。
翌日醒来,帷幔外一道光晃的刺眼,阿柔一个鲤鱼打挺,丫鬟媏媏听到动静挽起一角挂钩上,道:“姑娘昨夜睡得晚,用过朝食再睡个回笼罢,老太君一早叫了夫人去丽嬛姑娘家拜访,要午晌后才回来,让您和大姑娘自己打发时光。”
阿柔闻言身上一懈,打了个呵欠复躺下。“我阿姐呢?”
婉婷正在隔间进食,漱了口过来,见到妹妹睡眼惺忪,笑道:“你到睡得香,也不怕老虎。”
阿柔大仰着,懒懒地道:“我皮糙肉厚,老虎啃不动。”
婉婷咯吱了她两下,捏脸蛋,忧虑道:“没心没肺的,我一夜未眠,婶娘昨日脸色不悦,像是......不太欢迎我们。她的面相,有些刻薄......”
阿柔道:“饭后她还斜了我一个白眼呢。莫怕,你是父亲的嫡女,母氏又是太原世望,她不敢对你怎样,明枪暗箭冲我尽是,反正我抗打。”
“寄人篱下,如何自在。”婉婷仍愁肠百结。
转而又啐她:“小没良心,我自然担心的是你啊,我还不晓得她不敢拿我怎样。你心大,在家时被当作众矢之的,也不与祖母说,孤身一人明枪暗箭与她们苦斗,打量我看了不心疼。”
阿柔粲然一笑,玉粳光洁的小牙半咬下唇。“我竟不知,何时来着?”
婉婷没好气地:“那我也忘了!”
父亲权势一方,自然不少内宠,如夫人就有三个,温氏姨娘不是最得宠的,后来诞下孪生子才得珍视,升作了如夫人,是以爱的眼珠子也似,唯恐被暗算,自然不大顾得过来小十一。
婉婷记得小十一乳年时,母亲来摄梅院请安,祖母不在,母亲俯摇床边含笑逗弄,某一刻四下无人,忽从袖中摸出一根尖针来,手法极快,趾隙是人最柔软脆弱,且不易被发觉的。
小十一哇声大哭,豆大的泪水滚下,泪滢滢地瞧着大人,小嘴发出含糊不清的质问。
婉婷不敢相信,贤良淑德的母亲,会做这样阴毒的事情。
母亲的帕子拭干血迹,厉声责怪她:“留这个孽障与你争夺么?你祖母的宠爱分走一半,你是尊贵的嫡女,她是劳什子下贱的东西!我这针是喂了药的,扎个几次,她就会睡梦惊风,变成蒙瞍或痴儿。以后我有不便,你来做。”
婉婷剧烈摇头。
也是那时起,才知深宅内院那些腌臜手段。
自鸿蒙始长于祖母身侧,对她的潜移默化和谆谆教导,是非曲直早已在心中铸成,任凭母亲巧言令色,也坚不可破。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她不敢告发生母,只能暗示给乳娘,让母亲再无下手的机隙。
还好后来祖母有所察觉,婶娘们一抱,小十一身上就会留下瘀痕,祖母警惕之心陡生,叫来父亲和叔父,命他们回去整饬自己的女人,再有此象,她定不饶恕,小之逐出家门,大之三尺白绫。
再后来小十一大了,玲珑俊俏,祖母的疼爱愈深,外头的嫉恨也渐多,整日应付不暇,婉婷惊奇地发现,小十一竟是游刃有余。
婉婷亲历小妹从嗷嗷待哺到总角年华,这份成长让她有种成就感,是以她像大雀护着小雀,偶尔还会背一背黑锅。
阿柔分析道:“事物有三日新,这头三日阿姐且宽心,婶娘也想做个好婶娘的,笑脸迎人即可。”
婉婷却郁郁难乐:“我想家。”
阿柔怎会不知姐姐心底的小秘密,握住手道:“一起想,有我和祖母在,这里与咱们的摄梅院没两样。”
老太君晡时才归,接下来确如阿柔所料,风平浪静,缑氏忙碌的身影穿梭在院落之间,晨昏定省,三餐伏侍,夜间为婆母捶腿捏肩,对两个侄女望闻问切,时刻端着温柔可亲的笑脸,关怀入微。
阿柔进食时不慎被汤呛到,咳嗽几声,缑氏竟乘轿去传了医者来,动作十分大。
老太君趁此暇让孙女们多加亲近,起初难免遭排斥,尤其妙姿,总说出难听的酸话来。
但不免都是小女儿,一方放低姿态,兼得这几日老太君赏食赐物平均,又时时诫导一脉同泽,血浓于水,渐也能熟络了起来,作伴调粉弄香,投壶捶丸。
叔父还有三位庶女,为怕婶娘吃心,不敢接近半分,老太君比照份例赠了衣食。
第五日宫中又差使来问候,老太君忙说身体已大好,内侍传下口谕,明朝吉日嘉辰,皇后摆宴于璇玑殿。
翌日天未亮,两姊妹便起来梳妆了。巳时才进宫,昨夜不过略眯了眯,那些宫规礼仪,在心中预演了一百遍,到了实战,想到要见一国之后,甚至可能会面圣,突然发了蒙,有种脚腕软的感觉。
老太君不免又叮咛一路。
缑氏带着一对半儿女乘车在后,晨起又窝一腔子气,正翻搅难受。
凡事就怕比较,一比就得出个优中劣。女娃们今天穿戴一致,赤金坠长命麒麟项圈,丱发闹蛾扑花小冠,皆是祖母所赐。缑氏怎么瞧着,也觉得两个侄女的冠子精致许多,月婵悄悄数了珍珠,到是分粒不差,但那饱满莹润的质地,肯定比三个女儿的好。
一样的孙女,偏要分出个亲远来,老太君形影不离两侄女,生怕丢了似的,连同乘也不记得带自家女儿。
至青龙门,早有静候,红罗五采伞盖,步辇提炉,内监宫女人头耸立,打前的却不是白典记。
这位身着八品女官的石青忍冬襟袍,腰带嵌的绿松石,样貌文静,约莫十六七岁。
高墙四墉遮蔽了一方天日,朱阙楼观重檐入云,倏忽有飞鸟拍翅掠过,肃肃作响。阿柔伸出葱节小指悄悄拨开车帘一丝缝儿,后脑勺抵住了颈骨才看到全貌,蜿蜒的雉堞像锯齿起伏结隅,望不到尽头,禁军森列,霜戟朝天,绣着黄龙的旗旌风吹猎猎。
老太君刚踩到杌凳,一双陌生的手臂上来将丫鬟替换,抬眸一看,迎上和善的笑意,眉眼匀称,略施脂粉。“仔细足下。”
“久候了。”老太君阅人万千,一眼便瞧出是个敦厚的面相,与那精明老成的白姑娘不同。
“奴岂敢。”
扶着上步辇,缑氏乍逢这等际遇,嘴瓣子都哆嗦了,阴郁全抛九霄云外:“哎呦,婆母您......稳当些,别摔了,儿媳在这......”
女娃们上了后头软轿,两姊妹被祖母提溜耳朵一路,这会子只紧张的不敢动作。月婵三人也是初客,探头张盼,一双眼珠溜溜不够用似的,远处危楼百尺若悬挂树巅云末,何等工匠能修的那般精巧呢?
琉瓦飞甍延亘相连,一重重出阙隐在高处,远一些便看不真切了,宫禁深院,莫名让人心舷紧绷起来,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巷道曲直缦回,一道道垂花门不知通往何地。
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停下,日头高升,照在挼蓝宫匾上,骨力遒劲地题着“紫宸”二字,庑下祥云柱雕镌凤踏瑞莲,繁复粹美。
又一群粉衣宫娥迎上来,将她们簇拥着,先入侧殿,略作更衣修妆,奉上茶果,将将一刻后,内监来请。
婉婷小腿开始抖,挽住妹妹,才发觉她也满手汗。
沿着廊庑步入正殿,堂阔宇深,间深不知几许。
一踏入,扑鼻而来瑞脑混合脂粉的味道,一家人端端正正地俯身叉手,感应到周遭庄严的气氛,越发是气也不敢出了。
脚下地砖打磨的清亮鉴人,待内监口传罢,双膝向地一并拜倒,上首一座乌木山水榻,裀襦妆花缎倚枕,座上人鞠衣凤冠,宫人秉着四扇长柄雉羽半遮玉容。
鎏金饕餮三足鼎炉精巧透漏的镂孔绵绵薄烟升空,将眼前添了重缥缈。
左右各列三行玫瑰椅,已坐满了命妇,个个仪容端肃,与祖母一样的大朝服翟冠,章彩绮丽,膏泽脂香。
老太君稽首口念万福。
两姊妹额头贴住了地,膝下压着云团似的华美宫毯,心跳都忘了。
“平身。”一把温和而威严的声音。
是日风轻云煦,不骄不躁,皇后心情愉悦,特命宴酺改在御苑宝璋台,可作赏菊宴。
树影葱茏遮翳,不过三五日光景,仿佛立秋的商信一吹,时序倏忽更易,风中有了凉爽的气息,正是众芳香烬,金英独灿漫。
水榭上尊罍溢九酝,水陆罗八珍,鸣笳鼓瑟,青衣水袖翩翩蹈出一阕《菩萨蛮》。
尚膳局现制甘菊饮子、菊花酥、桂花冻、石蜜渍卤子,各式十二样,以待宴罢进呈。
皇后已更换了常服,紫地宝花团窠纹锦大袖,墨绿撮缬对凤帔子,发绾高危大髻,金雀展翅的步摇珠结垂至颈,动行间峨然不动,仪态如尺量。与老太君微笑寒暄,到似旧友般可亲。
阿柔和姐姐并坐祖母下首,众人谈笑间她才敢窥一窥当今国母的侧颜,曾颊广颐,鬓鬟光洁丰美,凤目吊梢,蛾眉深递浅细长入鬓,果然侄女肖姑,与那位白女史神韵颇类,眉宇隐隐透着睥睨群伦的孤标气度。
其下褥设芙蓉,依品阶次序就坐,这么会子她勉强识得了几张面孔,其中一位极为出众,堪为国色,旁者皆矜持不苟,唯她言笑恣意,全无避讳。
美人总是引人侧目的。
阿柔拔高障面小扇,柄贴鼻尖,忍不住偷偷去端详,只见美人唇如含露朱桃,两笼细柳黛眉,额心梅花钿,梳的是小周后的惊鹄高髻,首翘鬓朵,珠翠百不知。偏还着一袭妖妍鲜丽的暗红印金瑞鹿罩衫,半掩姜黄抹胸裙,露出整副雪白锁骨,美的张扬且倨傲。
满堂只闻得她嗓如莺啼,一忽儿讽这个新进添了皱纹,一忽儿评那个配簪妆容俗气,诸如此话,闹得下头外命妇们不敢作声,趋之若鹜。
说到兴起,连上座的皇后也拿来打闲趣,甚至暗有嘲诮,三句话不离自身丰沛的偏宠。
比如此刻她擎着细白的一截腕,将那七宝手钏给众人瞧:“三清殿落成那日,陛下挽着臣妾的手登上云阶,誓言要与妾共修,飞身九天,做千年万年的神仙夫妻,与日月同寿。”
老太君入京前已将宫中的人事打探清楚了,这位乃是先皇后表妹,贵妃金氏,当今的枕边红人,皇九子福王生母,皇长子雍王表姨母。
听闻当今崇信道术,常集结术士谈玄论道,并广造宫观,筑坛修炼,传说已突破大成,能腾云九天,鸾音发鸣与诸神通信。
因服食金丹,皇后屡屡上书规谏,便为所不喜。
反而这位金贵妃冠宠六宫。
如此明显的挑衅,皇后回应的是一个和风细雨的笑,眉间不见一丝愠意,攻守自如,仿佛母仪天下便是包容万方。“那本宫便恭喜妹妹,来日早登上界,脱胎换骨。”
对面的德妃郑氏闻言嗤笑一声,慢摇着一面泥金扇,说道:“传闻道家修炼需得遭历三灾九难十劫,挨遍三十六道雷殛,不知贵妃妹妹经不经得住?若是岔口气,可就不尽然了。”
旁边坐席的淑妃陈氏来附和,对众谑笑道:
“是了,谁人晓得是做鬼还是升仙,一口气儿去矣,生或死本就虚无邈茫。岂不闻白骨成泥万骨枯,黄土一掩,万事俱休矣。盘古创世到如今,四极大帝,五方正神,二十八天星宿,不肖说那些子劳什小教小派,这儒释道三大家各奉其主,真有那九重天,约莫也挤不下了。”
席下有几人掩袖窃笑。
昭仪刘氏道:“传闻神仙府也分个尊卑次第,有那管洒扫的、浆洗的,不知贵妃飞升到了天上,是什么品阶?”
贤妃安氏接道:“哎呦呦,贵妃妹妹做了仙女,吾等可要多多燎些檀烛香火,勿得叫妹妹在天庭无人供奉。”
傻子也听得出奚落,金贵妃花容含怒,颈下青筋蹙动。
其他命妇悄悄交换眼神。
未时宴过三巡,食案撤去羞肴,铺陈点心茶果。
皇后对老太君道:“本宫膝下无亲女,见卿家女玉雪可爱,好不羡慕!本宫受命椒房,身膺闺闱阴教,为坤德计,辟设学堂一间,聊以皇女宗室修习四书五经,以图述宣阴化,修成内则,慕容卿为国劳苦功高,陛下特命嘉赏,你这两位孙女,即日起,可入宫与皇女伴读。”
老太君沟壑纵横的眼角霎失笑意,旋即大跪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