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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身份 ...

  •   闫清起身穿鞋,披上外衣,又走到钟姚床边看了看,这女人晚上不知道和祖母说了什么,回来时比较消沉,好像哭过,现在闭着眼都还有点红肿。

      确定她睡熟了,闫清转身出去,轻轻扣上门,整个过程像只猫一样,没发出一点声响。

      今夜的鹧鸪叫的比往常稍微活跃一点,树巅和屋瓦都铺上一层凌冷月光,院落的灯都已经熄灭,树荫在月色下明暗交错。

      一道纤瘦的身影在甍宇廊柱间穿梭,仿佛一点不受黑暗的影响,他走的速度不慢,却并不急躁,反而有点闲庭信步的感觉,每到拐角处会停下来侧耳听一下,待鹧鸪叫两声,又抬步继续走。

      一直走到后院早上才来过的荷花池旁才站定。

      四周寂静萧簌,水中只剩残败断折的枯荷叶,水面映照惨白霜华,远处树荫影影绰绰,微风从狭小的门廊吹过来形成呼呼哮音,和着远处树林的沙沙声,在夜间响的幽幽怨怨。

      然而那道身影却并不害怕,走到荷塘边背着手静静的站着。

      鹧鸪仿佛终于消停了。

      过了片刻,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从房檐跃下立在那人身后。

      那人微侧了下头,跟着转过身,清冷月色照亮他半边脸颊,黛眉微扬,面容昳丽,眼尾扫着幽邃浮光,虽是芙蓉妆,却周身气势淡漠泠冽。

      黑衣人见他女装扮相迟疑了下,待看清他的面容,眼眶骤然红了,激动的上前单膝跪地。

      “世子!”

      闫清垂眸看着他,眼神虽还清冷,声音却多了点温度:“起来说话。”

      席泉起身,没忍住围着他走了两圈,想去查看他背上的伤,但如今他穿着女装又不方便。只觉得他脸上隐约还透着点病气,脸色在月色下更显苍白,短短几天整个人瘦了一圈。

      席泉就觉得眼眶发热,说话都在抖。

      “世子,你还好吗?你的伤……”

      闫清倒是不以为意,为了让他安心,忍着疼活动了下手臂:“没事,不用担心。”

      “怎么会没事?当时明明伤的那么重!”席泉无比懊恼,越说越哽咽,“属下该死,没能护世子周全,当时我本来可以……”

      他本来可以出手保护好世子,不让他受伤的,可紧要关头世子却眼神示意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和你没关系。”闫清截断他的话,“你好不容易才混到杨执身边,别轻易暴露。”

      闫清语气阴寒:“是我的问题,该在杨执进城的时候就杀了他,不应该犹豫的。”

      “世子不也是害怕连累京城的王爷——”

      “不说原因了,事情已经如此再说这些没用。”闫清摆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他转个了话题,想到白天看到的糖画老头,问道,“连曲老头那个半隐居的都被拉出来卖糖画了,你这次到底惊动了多少人?”

      “属下也是没办法了,杨执全城搜索世子,我们的人不方便露面,不能明着找你,只能请老人家们帮忙了。”

      “那天看你负伤拼杀出去流了满身血……”席泉回想起那日的变故还觉得背后生寒:“世子,我就在那儿看着却不能帮你!我真是……整整四天你音信全无,若再找不到你,我都准备明日去京城王爷面前自裁了。”

      席泉满心自责,王爷走时将自己留给世子,并交代一定要保护好世子,他却眼睁睁看着世子受伤,说着又跪了下去。

      闫清本想拉他起来,想起这人拧巴的性子,又将手收回。

      席泉跪下后从怀中摸出一个银色哨子双手奉上。

      “我们这几日放了许多黑羽鸟出去,但是都没有您的踪迹,后来才知道,您出事那天没有带信哨在身上。”

      闫清从他手中拿过银哨,轻叹口气:“抱歉,是我托大了。”

      他这话让席泉微顿了下,不自觉抬头看了他一眼。

      闫清将哨子抵在嘴边吹了下,哨子没发出任何声音,但须臾之后,空中飞来一只黑色的鸟,在二人头顶盘旋。

      闫清伸出手去,黑羽鸟便飞下来乖巧的落在他手腕上。

      他逗了下鸟,又想到一事。

      “妙手丹青天下绝的曲老头跑出来画糖画,他提了什么条件?”闫清问。

      “他……”席泉小心的看了他一眼,“他说要两坛老王爷埋在地库的金盘露……”

      “……”

      闫清表情僵了下,舌尖顶了下犬牙。

      “这老家伙……趁火打劫啊……”

      他想了想:“应该不止曲老头一个,还有谁?”

      “……老王爷那些归隐的旧部都……”

      闫清:“晋叔?”

      席泉:“在城南摆投壶摊……”

      百步穿云箭摆投壶摊骗小孩儿钱,好得很……

      “杨叔?”

      “东坊帮人写对联。”

      当初朔方军的军师摆摊写对联,呵。

      “魏叔叔呢?他五大三粗大字不识能做什么?”

      席泉:“……城北城门口表演胸口碎大石。”

      “……”

      闫清捏了捏眉心:“酒还剩多少?”

      “应该还有些……”席泉擦了擦冷汗。

      闫清无言,看着远处树荫,目色淡漠,过了好半晌,喃喃低语:“那些酒,可都是父王母妃在我出生时亲手酿下,说是要等我成亲的时候喝的酒呢。”

      席泉埋头抿了抿嘴,没说话。

      闫清默然一会儿,又谈谈说:“算了,他们喜欢喝,就让他们都搬走吧。”

      席泉愕然抬头。

      只听闫清声音薄凉,云淡风轻的说:“反正我也活不到那个时候。”

      席泉呼吸一窒,张嘴想说什么,几番挣扎,但最后又无力垮下肩。

      不知道如何才能劝的了一个无法与自己和解一心赴死的人。

      “世子不要说这种话,其实他们也不是真的要喝那些酒,你上次……”席泉顿住,想了想,又转口,“他们只是想帮你保存着。”

      闫清闻言只是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席泉其实不愿再提三年前那件事。

      那一日深夜,世子突然一人回了荒废的慕家别院,第一次走进别院那间存酒的地窖,他独自在里面砸了几坛老王爷亲酿的酒,然后,关上门,放了一把火。

      幸亏自己早两日便发现他情绪不对,担心他又犯病,加派了暗卫跟着。

      世子被救出时已是奄奄一息,酒窖的酒也被烧毁了大半。

      之后他怕世子再触景伤情,要将剩下的酒处理掉,可世子又不准,命人将酒留在地窖里。

      后来世子时不时都会去地窖待一会儿,每次去都让所有人心惊胆战,严阵以待,生怕他在里面看到那些老王爷王妃醸的酒又发病做出什么来。

      静了会儿,席泉说回正事:“藏身地我已经安排好了,世子我们现在就走吗?”

      “不了。”闫清手微扬,看着黑羽鸟飞走。

      “世子?”席泉不解。

      闫清转身看着粼粼水面:“那日杨执翻脸之前与我交谈,分明多有试探,我怀疑他可能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这两日杨执可有往外面送过信?”

      席泉刚才见到他太激动,差点把正事忘了,经他提醒才想起,匆匆从怀里摸出一封信,信口压着火漆。

      “有!属下按照你之前的吩咐,将他所有的信件都暗中截下,前日他的确让人传了封信给安西节度使。”

      闫清接过信,扯掉火漆,展开信越看脸色越冷,到最后已是满脸杀意。
      “果然……他知道我的身份了,看来之前抓到的细作果然是他的人。”

      “那……”席泉惊愕。

      “这个人留不得。”闫清倒是平静,将信拿给席泉,席泉从衣襟中又摸出火折子,吹燃火,将信连着信封一起烧了。

      等火熄灭只剩一堆灰烬时,席泉带着内力掌风一挥,细碎纸灰打折旋飞出去,尽数落进荷塘里,地上干干净净。

      闫清声音冷淡的交代:“让鬼影出手,你配合他,尽快将杨执做了,包括他的两个亲信,一起灭口。”

      “是。”席泉担忧,“只杀杨执和亲信保险吗?他会不会将你的身份泄漏给别人?”

      闫清轻笑一声,摇头:“知道我的身份并生擒我的功劳,他怎么可能和别人分享。”

      “到时候……让鬼影也给你两刀,下手重点,别引起怀疑。”

      “世子?”席泉不明白。

      他以为杨执死了,自己应该就回到世子身边保护他了,但世子此话的意思是他还需要继续做暗探。

      “杨执一死,安西节度使禄元正很快便会以搜索凶手为借口正式驻军到沛城来,到时候还需要你留在那边打探消息。”

      “属下明白了。”席泉点头。

      “禄元正进城后必然会刨地三尺,在这之前,将我们的人全部撤出沛城,一个不留。”

      “那你呢?”一个不留那谁来保护世子?

      “我还不能走,我得呆在沛城。如今我是钟府的一个丫鬟,这个身份很安全。”

      席泉的面色分明觉得他是在胡闹:“可是,世子你身份尊贵怎么能给别人做……”

      闫清听了没忍住自嘲一笑:“什么世子,也就你们还如此叫我罢了,本该四年前就死了,如今身份也见不得光,做个丫鬟还真没什么委屈。”

      席泉知道他向来执拗,决定好的事一般不会轻易改变,但还是忍不住低声嘀咕两句。
      “就算要隐藏身份,也不用屈尊降贵的做个丫鬟啊……”

      闫清淡淡的说:“我如今没有内力,别的身份不一定能自保,这个不起眼的身份反而安全。”

      “什么?你没有内力?怎么回事!?”

      席泉震惊的也顾不上跪了,直接站起来抓过他的手探他的脉息,发现他果然内力空荡。

      “怎么……”

      “那日杨执下了毒。”闫清说, “虽然已经很谨慎了,没喝他的酒没吃他的菜,但还是遭了道,后来回想,估计毒是下在熏香里面了。”

      他说的有点咬牙切齿:“这个杨执,这些下三流的手段倒是玩儿的溜,若不是想活捉我送去给禄元正邀功,怕就不是只化内力的毒这么简单了。”

      “如今我只剩一身缩骨功还能用。”

      席泉这才回想起,当日他随着杨执进屋之前,杨执突然说今日心情好,赏大家一人一杯酒,他自己也喝了一杯。想来这是提前给他们喝了解药!

      难怪当日总觉得待客的熏香味道和往日不同,自己怎么如此疏忽,为什么没早想到!

      他气的想狠狠扇自己几大巴掌。

      闫清没什么感觉,淡然道:“别担心,兄长那边的医师定能配出解药的,你在杨执那边也帮我打探下。“

      他又想起:“对了,我受伤失踪的事没告诉兄长吧?”

      “没有,不过王爷要求每半月要修书一封给他报平安,前几日我忧心世子没给王爷修书,想来他可能会料到这边出了事了。”

      “你回去修书给他报个平安,别说我受伤的事。”

      “是。”席泉又问,“那禄元正……”

      “没事,西南部的所有事已经部署好了,只等兄长那边搞定了南衙,禄元正一直想将沛城收入囊中,就让他猖狂一阵,到时候瓮中捉鳖第一个拿他祭刀。”

      闫清侧了身看他,月华从他眼睑划过,淬出森寒血腥气。

      席泉站在一边恭敬点头。

      事情说完闫清也有点困了,想叫他退下,话到嘴边又突然想起一事。

      “去查一查这个钟府的大小姐,查下她以前性情如何为人如何。”

  • 作者有话要说:  如今的王爷,是闫清的哥哥。
    老王爷是他们的父亲。
    本文主要内容是种田创业的生活,权谋只是背景部分,不会写太多太详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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