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无医》林白刃

86、仙家

　　“李经，本君筹谋千年，终于得到离开的机会，别无所求，只要你带着本君的仙灵，前往通天堑，将本君仙灵投入浩瀚海的海眼中，到那时，本君自会与你解除血契，还你自由。”
　　白玉上仙终于说出了他的目的。

　　李经吃了一惊，大惑不解：“为什么？”

　　“本君自有道理，不必多问。”

　　梁青山沉声道：“通天堑之外的浩瀚海中皆是九幽黄泉中的死气，海眼处更有传说直通九幽黄泉，上仙纵然境界通天，若无真身相护，只怕也难以抵挡死气侵染仙灵。”

　　一旦被死气完全侵梁，纵然是仙家，也一样会死的。

　　李经“啊”了一声，猛然醒悟：“上仙前辈难道是想要去九幽之地寻找从游上仙的残灵？”

　　传说人死之后，会有残灵没入九幽黄泉，只是生人不能入黄泉，所以这一说法，始终只是传说，从来无法印证真假。

　　白玉上仙悠悠一叹：“若从游真有残灵遗落九幽，本君拼死也要将他寻回，然而我等仙家身载大道，超凡脱俗，纵然身死，也是道归天地，不入九幽。”

　　这群山间从不消散的飞雪，就是从游上仙道归天地的印证，又哪里还会有残灵遗留。

　　李经挠了挠后脑勺，越发的疑惑，忍不住嘀咕：“仙灵入九幽，这不是自寻死路么，难道是殉情？”

　　话音未落，蓦然身上一重，他结结实实的当场摔个大马趴。

　　“胡说八道。”白玉上仙厉斥。

　　李经摔得龇牙咧嘴，连连求饶：“晚辈失言，上仙宽恕。”

　　白玉上仙不与理会，依然以威压强行压得他不能起身。

　　李经脑子一转，已是明了，咬牙吸气道：“上仙前辈，您的要求晚辈要做到不难，但是此行危险，晚辈万万不能眼看您自寻死路，若不告知原委，恕难从命。”

　　他不能亲手送一位上仙的仙灵去死，绝对不能。

　　“本君知晓，你是极有原则之人。”

　　白玉上仙捏了捏额角，这段时日相处，眼前这人是什么脾气他岂有不知的，说得好听叫做有原则，说不好听就是一根筋认死理。

　　“也罢，告诉你也无妨。”

　　李经讪讪道：“晚辈只对妖魔讲原则，往日那些冒犯，上仙前辈就别放在心上了。”

　　白玉上仙懒得与他计较。

　　“当年一战，虽说仙家胜了，然而妖魔苟且于山海之外，仙家坐困在山海之间，这千年来，仙魔之战，从未断绝。”

　　李经连连点头，这是实情，若说以前他还不懂，现在却是看得分明。

　　“如今幽冥里折损了幽冥刀皇，实力大损，至少将蛰伏数百年，不会再有异动。本君将幽冥刀皇的魔灵碎片融入真身之中，从此白玉长城的结界将自带无匹刀意，任何妖魔若有越关之举，必然要被结界中的刀意一刀两断。”

　　李经听得精神一振：“竟如此厉害？”

　　“上仙本就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磨剑石，幽冥刀皇则是世间罕有的锋刃，二者相融，日夜磨砺，时间越长，刀意就越见锋芒，上仙此举，如虎添翼，俨然神来之笔。”

　　梁青山身为剑修，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虽然那只是幽冥刀皇的魔灵碎片，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磨砺，纵然是幽冥刀皇又活了过来，恐怕也难以攻破白玉长城的结界了。

　　白玉上仙微微颔首，又继续道：“不用多久，白玉长城便可自行防御，能攻亦能守，杜绝妖魔之患，到那时，此地便不再需要这么多的守城修士常年驻守。”

　　“这是好事啊。”李经又是一喜，从此息战，再不用有人浴血守关，多好。

　　“不，我想上仙前辈的意思是，正可以趁此机会，集中山海之间所有的力量，越过通天堑，将当年逃往浩瀚海的妖魔一举歼除。”梁青山又沉声道。

　　他第一时间就领会了白玉上仙的言外之意。

　　这千年来，看似是山海之间两面抵御妖魔，保生灵不受荼毒，而事实上，是山海之间所有的生灵，都被妖魔困在了浩瀚海和群山之间。无论往哪个方向突围，都是腹背受敌，力有未逮。

　　长此以往，一旦山海之间发生变故突然势弱，那必然要被两边的妖魔趁虚而入，连逃都逃不了。

　　而今白玉上仙利用了幽冥刀皇的魔灵碎片，将白玉长城打造成了可攻亦可防的一件利器，至少数百年内能让幽冥里无法破关而下。这就意味着山海之间可以趁机集中全部的力量，向浩瀚海的方向突围。

　　这是难得的机会，仙家目光长远，自然不会放过。

　　“可是这跟上仙前辈投仙灵入海眼有什么关系？”李经依旧茫然。

　　难道死掉一位仙灵，就能打败浩瀚海那边的妖魔吗？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浩瀚海内充满九幽死气，黄泉水通过海眼，源源不绝的汇入浩瀚海中，使山海之间的修士难渡通天堑。本君乃是天生顽石，真身镇于群山之间，仙灵用来堵海眼再合适不过。”

　　白玉上仙从容淡然，竟将一桩慷慨赴死的事情，说得云淡风清，波澜不惊。

　　李经惊呆了。

　　梁青山也沉默了。

　　许久，李经才忍无可忍道：“上仙前辈，您对顽石心肠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舍生忘死，担天下生灵之祸福，弃灵抛身，为天地大道扶正驱邪，这才是身载大道的仙家风范。
　　谁说天生顽石，就只有顽石心肠？

　　若这叫做顽石心肠，那他李经岂不是没心没肺？

　　就在这一瞬间，李经心中生忿，忿忿不平，他受不了白玉上仙从容淡然的态度。

　　白玉上仙分明听得到他的心声，却故意淡淡道：“哦？何以指教？”

　　李经被噎了一下，揖首道：“晚辈不敢指教上仙。”

　　“那么本君的要求，你可答应？”

　　李经又噎住了。

　　答应还是不答应？

　　理智上，他必须答应，驱除妖魔，山海之间修士人人有责，纵是仙家也不例外。可是感情上，他无法决断。

　　这是要他亲手送白玉上仙去死啊。

　　于心何忍？于情何堪？

　　“难道就没有别的代替之物了吗？比如再诛一位绝世大妖，用他的魔灵碎片……”

　　他说着说着就消了音，明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偏偏却要抱一丝希望。

　　可他终究还是明白的。

　　不可能再有一个幽冥刀皇了。就算有，白玉上仙也没有第二个千年去筹谋。这难得的机会一旦错过，谁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你若答应，本君可赐你仙骨，提升你的修炼资质，同时废除你修炼的禁术，让你改邪归正，重修正道。”

　　“你若不答应，那本君只好弃你而去，另择他人。”

　　白玉上仙抛出条件。

　　李经还在犹豫，却听梁青山在他耳边低声道：“答应他。”

　　“可是……”

　　“你没有别的选择。”

　　李经打了个哆嗦，猛然醒悟。是啊，白玉上仙根本就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从一开始，就是这位上仙选择了他，这段时日的种种，不过是上仙对他的考验，他通过了考验，才有了今日的坦诚相告。

　　如果他不能达成上仙的心愿，白玉上仙也随时能弃他而去，再去寻找下一个契主。

　　可是他能眼睁睁的看着白玉上仙弃他而去寻找下一个契主吗？

　　绝对不能。

　　总归通天堑与白玉长城一东一西，相隔何止万里，路上也要花费不少时日，或许还能慢慢想想其他法子。何况城头还没有重建完成，总还要耽搁一些时间。

　　想到这里，李经终于拿定主意。

　　“晚辈听从上仙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