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无医》林白刃

70、家丑

　　这回来的人面儿熟，是经常跟在方正身边的近侍之一。

　　李经一下子放松下来，这回是真的。

　　“原来是你，方世叔差你过来请我，可是为了刺杀之事？”

　　那人躬身道：“正是，不仅如此，就在半个时辰前，家主派往求取的定心丹的人也回来了。”
　　两件事撞在一块儿，方正自然要派人来请李经过去相商。

　　“那好，我立刻就去。”

　　只是此时李经并没有想到，事情远比他以为的要严重得多。求取定心丹的方家人是回来了，然而，回来的只是一具尸体。

　　“按路程算，他早在两日前就该回来了，方某恐途中生变，就派人去接应，没想到……”

　　没想到接应回来的，竟然是一具尸体。

　　方正跟李经解释经过的时候，岑长老正在亲自检查此人的尸体。

　　“他身上中了三刀两箭，每处都是致命伤，可见当时全无还手之力，若不是遇见熟人疏于防备，那便是中了暗算无法动弹。”

　　看起来，也有些“肉”的风格。

　　李经和梁青山对视一眼，确认对方与自己有相同的看法，这时岑长老又看了李经一眼。

　　“老夫推断，此人被杀的时间，与李判官遇刺的时间一致，应是同一势力所为。”

　　“那定心丹呢？”李经连忙追问。

　　方正脸色铁青：“不见了，他身上其他东西都在，只有定心丹不见了。”

　　那定然是被杀手给夺走了，毫无疑问，这波杀手的确就是冲着方老夫人来的，否则，杀人既可，无需特地拿走定心丹。

　　“方家主，下手之人是谁，想必你心中该是有数才是。”梁青山沉声道。

　　方正深吸了一口气，难堪道：“惭愧，方某无能。”

　　李经一愕：“方世叔，此言何意？”

　　方正不答，只是转头身岑长老道：“岑兄，今日有劳，改日小弟再相邀致谢。”

　　岑长老点点头：“你我至交，无须客气，方兄还有事要处置，老夫告辞。”

　　岑长老是痛快脾气，知道方正不想方家内部的事情被更多人知道，因此走得很干脆。

　　方正送了一程，而后返身回来，对李经和梁青山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入内坐下慢慢说。”

　　李经和梁青山跟在后面，落座之后才听方正又道：“事关家丑，不可张扬，今日方某所言，入得耳中，永藏腹中，你二人可应否？”

　　“方世叔您放心，我们不是多舌之人。”李经连忙应道。

　　“我自然是信得过二位。”方正长长叹了一口气。

　　事情还要从十多年前说起。

　　当年方靖柔遭人暗算，身中醉骨之毒，方正自然要追查下毒之人，然而没想到却遭到了自己母亲的阻拦。

　　方正不解，百般追问之下，才从母亲的口中得知，下毒之人竟然是他的同父异母的妹妹，顿时如遭雷击。

　　原来他的生父与母亲感情并不和谐，在母亲怀有身孕的那段时间，竟然与母亲身边的侍婢偷偷好上了，还珠胎暗结。

　　母亲是何等骄傲之人，怎肯忍下这背叛之恨，亲手了结了这对狗男女的性命，只是那侍婢当时刚刚产下一女，在襁褓之中，天真无邪，眉眼竟然与早几个月出生的方正还有几分相似。

　　当时她母性大发，一时心软，留下了此女的性命，并取名为阮心，待此女稍大后，还留在身边服侍。

　　可万万没想到，阮心不知从哪里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为了报仇，竟然将醉骨之毒下在了母亲每日饮用的灵茶之中。因她每次下毒用量极微，纵然是医修也很难检查出来，待到天长日久，毒越积越深，当母亲察觉到不对之时，阮心已然远嫁西州云梦泽。

　　“母亲早年拼杀太过，看着健朗，实则身有暗伤，她察觉到身体不对，起初不疑有他，只以为是暗伤导致，而当时我又太年轻，压不住人，母亲唯恐她这一病倒会导致方家内乱失控，因此决定与云梦泽结盟，以助我一臂之力，就将阮心收为养女，嫁与云梦泽的谢连环。”

　　“阮心远嫁之后，母亲才查出她的病竟然是醉骨之毒所致，再追查下去，就查到了阮心身上，然而为时已晚，当时方家绝对不能与云梦泽翻脸，因此母亲极力阻止我去寻阮心报仇，更要我忍下这口恶气，以兄妹之情去助她在云梦泽立足。”

　　听到这里，李经情不自禁的惊呼道：“您还真照做了？”

　　方正闭了闭眼：“母命难违，而且当时的情势，也由不得我，方家绝不能内乱。”

　　“可就算您忍得下这口恶气，阮心又怎么肯帮您稳住方家？”李经大为不解。

　　方正冷笑一声：“人心呐……阮心聪明美貌，能忍也能狠，云梦泽是西州最强盛的宗门，宗内鱼龙混杂，派系林立，而那谢连环又是出了名的风流浪荡之人，身边莺莺燕燕从来不少，她想要在云梦泽站定脚跟，想要在谢连环身边有一席之地，又岂能少了方家的撑腰。”

　　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

　　“母亲正是抓紧了这一点，看准她不敢与方家翻脸，所以才要我暂且先忍下这口恶气，装聋作哑，以大局为重，与她修好，我助她立足于云梦泽，她助我稳定方家。”

　　李经眨巴着眼睛，一时也不知道是该说方老夫人老辣谋深，还是说方正能忍人之不能忍。

　　这口恶气，憋了十几年，换了他不得活活憋死啊。

　　这时梁青山忽然道：“谢连环是不是就是云梦泽现今三大少督之一的谢半仙？”

　　“正是。”

　　方正憋屈应道，这也正是他一口恶气忍到今日的缘故，不知道这谢连环上辈子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让他在十年前意外破境成为半步仙君，从而夺得了少督之位。

　　云梦泽之主，号称云梦督君，正是山海二十八仙之一，座下三位少督，位同副君，都有继承云梦泽的可能，谢连环一下子水高船涨，身为其妻的阮心自然也就跟着地位更高。

　　纵然方正如今已经彻底掌握了方家，却也丝毫动不得她了。

　　“怎么，你认得谢连环？”李经好奇，轻轻扯了扯梁青山的衣袖。

　　梁青山瞥了一眼他不安分的手，直到李经讪讪的缩回去，这才冷着脸道：“不认识。”

　　“那你怎么一下子就猜出谢半仙就是谢连环？”李经越发好奇了，谢姓在云梦泽是大姓，姓谢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因为我认识他的儿子谢白龙，小小年纪就一脸的风流浪荡相，跟他一脉相承。”

　　李经呆了呆，谢白龙这个名字听着耳熟，他使劲回想许久，才一脸恍然大悟：“你说的是那个白长了一双漂亮凤眼结果把你看成了青溪纠缠了你好久，最后被你揍成了猪头的那个睁眼瞎子小毛头啊。”

　　梁青山的脸一下黑得能滴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