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无医》林白刃

129、出战

　　这也叫退让一步？

　　还真是退了也让了，否则，今日方谢两家不出几条人命就不算完事儿。

　　方老夫人的名声，是用她那双拳头生生打出来的，纵然她这十几年缠绵病榻，如今不过是重伤初愈，远不如当年巅峰之时，但那也是一头能咬死人的病虎。

　　谢家从上到下，除了谢连环能稳稳压制她，剩下的恐怕就只有靠拳头多才能取胜了，而且怎么说也少不得要搭上几条命，才能把方老夫人弄死。可方老夫人若死在谢家，方家能善罢干休？方正至孝又哪个不知，到那时方谢两家就真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现在方老夫人说两家各出一个年轻人比试定胜负，解恩怨，那简直是退了一大步。在场这么多前辈，看着两个年轻人比斗，还能让他们斗出个你死我活不成？

　　点到为止。

　　不伤人命就能解决恩怨，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了。谢家人如何想不提，至少卫少君是大为满意。这样一来，他来劝和就算是成功了。

　　“这主意甚好，弟妹，你意下如何？”

　　卫少君这一表态，阮夫人马上借坡下驴，柔柔弱弱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能拿主意，卫少君觉得好，那我便也觉得好，只是这事该怎么办，还得问过各位长老们才是。”

　　她把皮球抛到了谢家各长老身上，自然是有人不大满意的，仗着谢连环的势，这些年谢家长老们处处受人尊敬，什么时候被人欺上门来，方老夫人连脸皮都没给他们留，现在轻描淡写就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怎能甘心。

　　“方家人丁凋零，如今还有年轻人吗？”

　　一位长须长老冷笑着开口，一言直捣黄龙。

　　“方老夫人口中的年轻人，该不会说的是你的儿子吧，年纪比我小不了几岁，莫非是还没断奶，竟也还是年轻人。”

　　这话一出，满堂长老哄堂大笑。

　　方老夫人面沉如水，却毫不动气，缓缓道：“听闻谢家有麒麟，今日方谢两家斗战了恩怨，出战的必然是这位麒麟子，那我方家自然也会派出与之年龄相仿的人。”

　　满堂大笑嘎然而止，谢家长老们像被掐了脖子，瞬间消了音，目光都落在了谢白龙的身上。

　　谢家麒麟，除了谢白龙还有谁能当得起，尽管这小子这些年被宠溺废了，谢家后辈中比他强的有好几个，但只要他还是谢连环的儿子，就没有人能越得过他去。

　　方老夫人不提也罢，可她既然点名了，那么能代表谢家出战的，当然也只有谢白龙，否则，他这个谢家继承人的身份恐怕就不稳了。

　　可问题是这小子的修为境界，实在是有点拿不出手，就怕到时候丢人现眼连累整个谢家。

　　就连阮夫人都沉默了片刻，任她满心算计，也想不到方老夫人竟公然将矛头直指自己的儿子。

　　方老夫人环视一周，嗤笑道：“怎么，人丁兴旺的谢家，竟连个出挑的年轻人都派不出来？”

　　就这，还有脸嘲讽她方家人丁凋零。

　　谢白龙立刻上前半步，显然少年气盛受不得激，要主动请战了。

　　知子莫如母，阮夫人大急，立刻给了站在人群后的谢九娘一个眼色。她素来对谢白龙宠溺有加，怎么肯让儿子冒这个险。

　　谢九娘在阮夫人膝下日久，一个眼色瞬间心领神会，马上分开人群，抢在谢白龙开口之间高声道：“我来！”

　　方老夫人扫了她一声，微微颔首：“老身向来以为，女子若有志气，必不输于男儿。”说完，又“呵”了一声，嘲讽之意十足。

　　谢家多少男儿，事到临头，竟还不如一个女子有志气。

　　方老夫人自己也是女人，当然不会看不起女子出面担事，只是满堂谢家男儿，一个敢冒头的都没有，也是可笑。

　　谢白龙眼中冒火，再也忍不住，道：“九娘退下，有我在，谢家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出头。”

　　阮夫人大惊：“白龙，不要胡闹，九娘既然已经应下，便不可临阵脱逃，坠我谢家声威。”

　　“娘，她不过是谢家旁支，我才是谢家公子，这一战我若避之，将来怎么面对谢家上下。”谢白龙振振有辞。

　　阮夫人被他噎得不轻，心中暗忖：老娘一生聪明，怎么生了个棒槌儿子，竟不知道座上的是个活阎王，此番有备而来，定有诡计，偏还在这里强出头。

　　只是眼下众目睽睽之下，她又无法强硬的逼谢白龙退下，只得道：“你说的什么傻话，你姓谢，九娘就不姓谢不成，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她是姐姐，你是弟弟，长幼有序，断然没有让你抢在她前头的道理。”

　　这话说起来也没错，但修行之人岁数远超凡人，尤其是世家里面，动不动就冒出一堆的小爷爷、小姑奶奶的，真要长幼有序的论起来，可就容易乱套。所以在长幼有序上面，还有一个达者为先。

　　说白了，就是谁修为境界高，谁就是祖宗。

　　谢九娘的修为境界，自然是比谢白龙要高出不少的，只是阮夫人熟知儿子脾气，知道这话万万不能说出来，否则儿子越发的脸面无光，怕就要偏执到底了。

　　所以她不能说达者为先，只能拿长幼有序说事儿。

　　方老夫人见这母子俩来回拉扯，当即又冷笑一声：“磨磨蹭蹭，若不敢斗就直说，浪费老身的时间。”

　　阮夫人心中暗恨，儿子不省心，这老家伙又逼得紧，只能拿一双妙目暗暗往卫少君的身上戳，希望这位出来解围。

　　卫少君受不住阮夫人眼中的哀求之色，硬着头皮，轻咳一声，道：“老夫人，不知方家派出哪位少年俊杰？”

　　方老夫人微微侧头：“梁青山，你出来。”

　　梁青山默默上前几步，站在了众人的面前。

　　堂上众人无不惊愕，尤其是李经，更是脸都绿了。

　　开什么玩笑，怎么会是梁青山？他什么时候与方老夫人达成协议？剑宗弟子代表方家出战，人家剑宗同意了吗？

　　“你……”

　　就在李经想要把梁青山拉回来规劝的时候，不想方老夫人又看了他一眼，瞬间威压如山，震得李经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判官，莫要坏了老身的事。”

　　方老夫人的声音传入李经的识海之内，旁人却毫无所觉。

　　这是他心通？

　　李经这才明白方老夫人和梁青山之间是怎么达成协议的，怪不得这家伙没有冲动，竟然乖乖的站在了方老夫人的身后，忍到了现在，原来是方老夫人承诺给他一个光明正大、顺理成章出手的机会。

　　以谢白龙对梁青山的心结与仇恨，无论阮夫人怎么阻拦，他都绝对要出战的。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方老夫人这一手，直接将军，试问山海之间，又有几个年轻修士能是梁青山的对手，这一局，稳赢不赔。

　　果然，其他人还在震惊中，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谢白龙已经是抬手召剑，剑尖直指梁青山。

　　“梁青山，我在明月台等你。”

　　说完转身就走。

　　梁青山冷哼一声，紧随其后，二人的身影瞬间就消失在议事厅内。

　　阮夫人脸色发白。

　　剑修一旦被人用剑尖相对，那这一战就再也无法避免了。

　　“梁公子乃是剑宗弟子，又与方家何干？他没有资格代替方家出战。”

　　卫少君点点头：“老夫人，此事恐有不妥。”

　　方老夫人笑了笑：“老身在修行上指点过梁青山，与他有半师之谊，此番他代方家出战，为还指点之恩，如何不妥？”

　　卫少君一愣：“老夫人指点梁青山修行？”

　　这……没听说过方家通晓剑道啊，若只是寻常的修行指点，可万万担不起半师之谊这四个字。

　　方老夫人知道他的疑虑，下巴微抬：“老身指点的是御人之道。”

　　卫少君顿时就闭口不言了。

　　御人之道是方家的看家本领，不是嫡系连个毛都沾不着，如果方老夫人真这么大方的将御人之道传授给了梁青山，那不是嫡系胜似嫡系，代方家出战也就无可指摘。

　　方老夫人堵住了众人的口，这才又笑道：“看来谢家不用再为难人选了。卫少君，还请你做个评判，莫让两个年轻人打出了火气，胜负分不分不重要，就怕要分出个生死呐。”

　　阮夫人脸色更白，顾不上失礼，提裙就追着儿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