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无医》林白刃

120、蛟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宗秀和陈谓之不但没有退去，反而双双来到梁青山的身边。

　　“梁兄，联手，我等三人剑势连成一片，定可破开水墙，杀出一条生路。”李宗秀高声喝道。
　　梁青山没有应声，更没有出剑，袖手望着有如泰山压顶般拍下来的水墙，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李经远远见了，气得想要捶胸。

　　“出剑啊，梁青山你真不要命了？”

　　可这回梁青山竟再没有听他的话，仍是一动不动。

　　李宗秀和陈谓之无可奈何，深知只凭他二人之力，没有锦鲤剑充当前锋，是绝对破不开水墙的。

　　“逃！”

　　陈谓之丢下一个字，率先逃走。他与梁青山本就没什么交情，能来救援，已是仗义，此时见梁青山毫无自救之心，他自然不肯跟着陪葬，这一声“逃”，还是对着李宗秀说的。

　　李宗秀此时也已经心生退意，闻言二话不说，一把抓住梁青山的衣袖，扯着他飞速逃离。然而梁青山的衣袖中传来一股真元，生生将他的手震开。

　　“梁兄？”

　　李宗秀又惊又疑，但情势已不容他追究，既然梁青山不愿逃离，他只能放弃。

　　转眼间，就只剩下梁青山独自面对压下来的水墙，巍然不动。

　　李经目眦欲裂。

　　水墙轰然压下，却在即将临身的瞬间，化为无数的细小水珠，四散飞溅。

　　梁青山原地未动，连衣角都没有扬起，那些细小水珠没有半滴砸在他的身上。

　　哗哗啦啦，水珠砸入了水面，激荡起无尽涟漪，阵阵水雾从水面腾起，须臾就将这报辽阔水域熏染得朦胧一片，仿佛人间仙境。

　　一只庞大无比的蛟首，在水雾中若隐若现，双目有如巨烛，熠熠生辉。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蛟首似乎给人一种探头探脑的感觉，隔着水雾，更是生出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荒谬感。

　　正所谓雷声大，雨点小，突然逆转的情景，让人反应不及，李经瞪大的眼睛收不回来，差点真把眼珠子给弹出来。

　　李宗秀和陈谓之也是一阵错愕，急停之下，身形不稳，二人都几乎从御空的剑上摔下去。

　　只有梁青山，处变不惊……不对，他从头到尾就没什么情绪，这时却反而有了动作。

　　“来！”

　　他在召唤蛟兽。

　　而蛟兽竟然真的听了他的召唤，虽然动作还是犹犹豫豫，慢吞吞一步一挪，挪了好半晌，才从水雾中露出了半个脑袋。

　　这下子连秋悯都震惊了。

　　“它怎么会听你的话？”

　　梁青山不理他，双目冷冷盯着蛟兽：“你方才是在吓唬我？”

　　蛟兽扑扇着两只巨大的眼睛，用力晃了晃脑袋，十分无辜的表情。

　　“你就是在吓唬我。”梁青山神色越发冰冷，语气能凝成冰锥子。

　　蛟兽更加用力的摇头，连藏在水下的身体也晃动起来。

　　它这一晃动不要紧，水面却是生出无数波涛，李经身处小舟上，顿时就被颠得站立不稳，只能弃了小舟，腾空而起，高声道：“梁青山，问它要做什么？”

　　梁青山点点头，于是又问道：“你为什么要吓唬我？”

　　李经跌足抚额，这家伙跟“吓唬”两个字是过不去了，蛟兽毕竟是兽，凶兽行事全是出于本性，哪有什么为什么，人家天生就是凶兽，不凶才怪。

　　李宗秀这时也恍过神来，与陈谓之一前一后相继落到小舟上，释放真元定住波涛，看着眼前这一幕啧啧称奇，低声笑道：“到底是梁兄慧眼如炯，竟然早就看出蛟兽没有杀意，陈兄，你我与梁兄相比，到底还是逊了一筹。”

　　陈谓之素向沉默，这一路几乎从不开口，此时却应道：“善。”

　　李宗秀翻了个白眼，善个屁哟，这家伙与其开口还不如继续保持沉默。

　　蛟兽被梁青山质问得万分委屈，有嘴说了不人话，那两只巨大的眼睛扑扇了几下就亮晶晶的，原来是凝聚了水汽，化为了泪水，一流出眼眶，泪水就迅速凝固，变成了两颗晶莹剔透闪烁着光芒的晶石，向水面砸去。

　　“蛟泪？”

　　秋悯惊呼。

　　“快接住，蛟泪是至宝，落水即化。”

　　梁青山没动，倒是李宗秀反应极快，御剑一晃而至，飞快的接住了即将落入水面的蛟泪，又回到原地。

　　“什么至宝？我瞧着也没什么稀奇。”

　　他把玩着蛟泪，却见这两颗晶石只是样子好看，全无灵气，顿时失望不已，顺手就将蛟泪扔给秋悯。

　　“拿去给秋姑娘打制首饰，也算物尽其用。”

　　秋悯迟疑了一下，捧着蛟泪来到李经身边，道：“无功不受禄。”

　　这蛟泪是蛟兽因梁青山而流，自然属于梁青山，只是梁青山仍与蛟兽对峙，他靠近不得，所以拿来给李经。

　　李经哪管得什么蛟泪不蛟泪的，注意力依然在梁青山与蛟兽的身上。

　　秋悯见他不接，急道：“蛟泪是至宝，常佩于身，能使心乱之人安宁，使疯魔之人清醒，使沉沦之人往生，使困顿之人旷达，使迷惘……”

　　他还没有说完，李经猛然回眸，声调高了八度：“你说什么？”

　　秋悯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蛟泪是、是、是至宝，佩之有奇、奇效，在大泽中万金难求……”

　　“不是这个。”李经急切的又打断他，“你方才说蛟泪有什么功效？”

　　秋悯又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复述，李经已经心急的从他手中夺过蛟泪，将一道识念打入其中，迫不及待的探查起来。

　　如果他刚才没有听岔，这蛟泪的用处，竟然与涤心神通有几分相似，虽然远不如涤心神通的效果，但眼下他正愁不知何处去寻悟道之地，这蛟泪就送到了他眼前。

　　至宝与神通，既然有相似之处，就必然有关联，或许，能不能找到从游上仙的悟道之地，就着落在这两颗蛟泪上了。

　　一念及此，李经不由得望向梁青山，踌躇着自己要不要硬着头皮上前帮忙。指望一个不太正常的家伙跟一个不太正常的凶兽好好交流，确实是要求高了点。

　　不过……看着蛟兽眼中又开始凝聚水汽，李经有些惊愕。这也太爱哭了吧，凶兽啊，注意一下身份，好歹也是有那么一点点青龙血脉的龙子呃……龙孙孙孙孙孙孙孙孙孙孙吧。

　　见梁青山还是无动于衷满脸冷漠的样子，李经只能长叹一声，硬着头皮过去。

　　“梁青山，别吓坏了它。”

　　梁青山见他过来，身上气势稍减，皱眉道：“它吓唬我。”

　　李经打了个踉呛，抚额无奈道：“是是是，是它先吓唬你，现在你吓回来，扯平了，这一节揭过。”

　　蛟兽眼中水汽一收，两眼扑扇扑扇的，大点其头。

　　李经见它身型庞大可怖，举止却有如幼童，不由得一乐：“一场误会，不要放在心上。”

　　蛟兽欢喜的“嗷”了一声，声音沉闷，有如击鼓，在辽阔的水面上传得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