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打的掌门夫人》鹿切慕溪水

51、胜者为王（九）

　　对于魔道而言，魔君身边最忠心的一条狗是谁，答案不言而喻，或者说，是共识也不为过。

　　畏惧者避让，狡诈者顺从，鄙夷者不愿称其名，只会叫'那个小鬼'。

　　对方虽然与他的主人一样来历成谜，诡异莫测，多年来更是维持在孩童模样，但他一金一蓝的异色双瞳，战斗时变成利爪的双手，无一不昭示着对方异族，甚至混血的身份。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年头妖与人结缘的少之又少，而且在不知道从何时兴起的一个传闻里：对方是人与妖兽的后代。

　　妖兽不同于寻常妖族。

　　即便是高阶妖兽，也难以幻化成真的人形，只能用幻术遮掩真身。他们可以是坐骑，可以是伙伴，可以是敌人，但唯独不可能是伴侣！

　　想想都觉得恶心，人与野兽——

　　魔修们面目嫌弃，眼神不屑，在不被任何人察觉的角落里交头接耳，肆意讨论，时不时交换眼神，发出只有男人才懂的恶意笑声，仿佛这样就能驱散他们被一个‘小鬼头’踩在头上的耻辱。

　　他们于黑暗中狂欢，于阴影处尽情谩骂，无人注意到角落里一闪而过的矮小身影。

　　赤离听完了所有的言论，善意的，恶意的，他悉数接受，他对此能做出的唯一反应大概就是歪歪头，面无表情离去。大而无神的异眸从头到尾都冷漠异常，似未将事情放在心上。

　　那些人是死是活。

　　由君上决定，他作为下属，只会依据君上的命令行事。

　　赤离单膝跪地，恭敬向正在摆弄尸体的男人禀告正道最近发生的事情，从上元宗掌门更迭的大事到各门各派里发生的普通事宜，都事无巨细讲述。

　　“你是说碧游岛有意将少主送到上元宗？”男人，也就是当下难得在魔宫的魔君九黎转过身，用半成品傀儡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饶有兴趣问道。

　　“是，今日已经出发了，可要属下继续——”

　　“不必，我已经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了。”许是最近专注于傀儡改造，在魔宫待得久了，九黎那张阴柔面容愈显苍白，微微一笑时，更浮现出几分病态般的阴郁，瞧着令人畏惧，“看来不只是魔道，这正道也在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

　　“备战，开战。”两个词语在他的唇齿间缱绻停留，语气柔到仿佛在对着情人低语，“多么动人的消息，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安稳只会令生命在日复一日的无趣中走向灭亡。”

　　“到了这一步，任谁都只能是身未亡，心先死的可怜虫，赤离，你明白吗？”

　　被叫到的下属任单膝跪地，头颅低垂，但却有了轻微的晃动，“属下愚钝。”

　　“不明白也没关系。”九黎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眸逐渐被愉悦占据，“你之前不是好奇我为何允许我那宝贝徒儿的继任大典能顺利举行吗？”

　　赤离没有吭声，他对此事的想法是晏予从头到尾都未曾向魔道表露出丁点投敌意向，眼下又成为了上元宗的掌门，日后绝对是君上计划里不容小觑的碍事存在，还不如趁对方现在还未彻底成气候，早早除去，省得夜长梦多。

　　可听着君上近日来仍旧将其亲昵称作徒弟的态度，他一时半会也有点困惑。

　　他以为面对这种情况，无论以前再怎样感兴趣，君上都会毫不犹豫下手铲除，哪怕不是一击致命，也会如同猫捉耗子般，将敌人玩弄至死。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答案。”九黎单手抚向脸颊，声音里透露出些许意味深长，“我不仅要让我这徒儿当掌门，更要当一位受宗门上下爱戴的好掌门，和睦难以维持，破裂却只需一瞬。有多爱戴，决裂时就有多痛苦。”

　　“宗门如同兽群，兽王只能有一只。兽群可以有无数声音乃至不同不同，但最后的决策权与独一无二的地位，由兽王独享，此时兽群尚能安稳度日。但等到多出一只，特别是那种野心勃勃，有着无限可能的幼兽——”

　　九黎笑道：“就不一定了。只需轻轻一推，年老的兽王就会不自觉发狂发怒。有时真正击垮兽群的不是外部灾祸，而是内部的纷争。”

　　“而且除去这新旧兽王相争的大戏，还有生者与本已踏入轮回的亡者再度相逢的‘感人’场景，你说，那些不明真相的人又该如何抉择？”

　　赤离对此听得颇为吃力，他将每句话都牢牢记在心中，准备回去后再琢磨。不过他清楚君上对于现在的一切肯定早有应对方法，就像他将那投奔过来的正道修士派往北境一般。

　　鬼修将会是他们新的合作者。

　　至于鬼修想要什么？

　　想必那二人就算是咬牙，也得拿出诚意来。

　　****

　　宁远几人为查清当年的真相忙的脚不沾地，匆匆参加完宗门掌门继任大典后，才发现之前好不容易找到的一条线索又被抹去了踪迹，仿佛无形中总有一个人快他们那么一步。

　　而且在得知他们帮助寻人是为了干什么后，无上宗与慈航宗对于此事态度也变得暧昧不明起来，他们的行动未曾停止，却不着痕迹避免透露多余消息给他们，乃至去阻拦正常合作。

　　翻案对于上元宗而言是好事，可对于他们来讲则是威信和颜面的大幅度损伤。

　　若真如宁远推测的那般，那便是实打实的与……魔修勾结，残害正道。

　　调查渐渐陷入了僵局。

　　*****

　　上元宗在几百年后再次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位交流弟子。

　　出于自己日后也要接管别宗别派修士的好奇，与晏予同辈的峰主长老都去凑了热闹。

　　于是等到江晗来到大殿，才发现人数比他想象中似乎多了那么……点。

　　面对各种各样或明目张胆，或不动声色的打量，他只能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顺带给自己在心里加油打起，反复默背早已准备好的那套说辞。

　　顶着位居首位的那道目光，青年故作镇定清了清嗓子，从问好开始，以不同角度，不同方向对上元宗进行了夸赞，表明碧游岛合作的诚意，再送上对正道未来发展最真挚的祝福。

　　这都是江晗提前把稿子写好后，一个字一个字背下来的，因此说得极为流畅，也让不少人脸上或多或少浮现出满意。

　　但这种满意流于表面，顺耳的话作为上元宗听了太多，能让他们真正变了神情的唯有接下来那一连串对现任掌门的热情夸赞。

　　实力高强，文武兼备，智谋双全，威名在外他们还能理解，后面的温柔可亲，宽宏大量，待人真诚，善解人意是哪来的？给人安全感又是什么鬼？

　　你说的是现任掌门吗？

　　但这还不算结束。

　　“既然长老们询问我的想法，我想我可不可以选掌门？”江晗在一众客气的推辞中决定主动出击。

　　此言一出全场瞬间安静下来，就连原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几个人都诧异望了过来，更别说打从个人夸赞一开始就感到有哪里不对的人了。

　　要知道他们这位掌门可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

　　除去长辈，他们作为同期，谁没有被摁在地上锤，锤完还要挨顿羞辱过？

　　对内对外，现掌门名声都难逃性格恶劣，难以相处这条。

　　所以说，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晏予：“……”

　　虽然在那次谈话后，又收到碧游岛岛主书信，并且做好打算将人放在自己身边，但像这样听到有关自己的赞美，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感觉……还是挺新颖的。

　　江晗在顺利讲完自己能讲的后，暗暗松了口气。

　　当晚，他在日记中写到：

　　通过不遗余力夸赞对方，提升好感来降低警惕计划（完成）

　　总结：感觉离梦想又进了一步。

　　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