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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天作之合(五) ...

  •   戒律堂对于晏予来说,就像第二个家,里面的人精通审讯、抽鞭、打板……多才多艺,各个都是人才,她超——

      她超不喜欢这里。

      晏予面无表情拿起宗规为新来的弟子解读。

      最大的谎言——家是避风的港湾,是永远的依靠。

      第一个家她与某位尊者相看两厌,第二个家她被拉去做了壮丁。

      艹,再这样下去,她就离家出走!

      晏予愤愤不平想到。

      不过在走之前

      “不合格,重背。”

      “这么简单的东西都背不顺畅,要你们进来有何用!怕不是还没执法,就先犯了宗规!”

      “背不熟就抄,抄一遍记不住就十遍,百遍。没有那脑子还想走捷径,白日做梦也要有个度!”

      戒律堂新人们:“……”好,好恐怖

      已经不经意路过三次的齐煜长老拔掉了一根自己极为宝贵的胡子,恍惚离开:“……”

      明明孩子长大了,懂事了,但为什么他就觉得这么不真实呢?

      晏予丝毫没有威胁小朋友的羞愧,她如同只慵懒的猫,手执宗规,在认真背书的弟子中灵活穿梭。

      遇见顺心的勉强给个眼神,遇见背了半天却还是没有进展的,伸出爪子,不,伸出木板,让对方感受长辈的疼爱。

      一炷香的功夫,那些原本看到她就会不由自主脸红的新人们彻底白了脸,蔫蔫低头,跟手中砖头厚的东西较劲。

      能进戒律堂的弟子虽是精英,但主要来自于外门,除了那种师父就在这里或者犯了事被提溜过来的“祸害”,很少会见到内门弟子的身影。

      一是内门忙,修真路上,天赋再好都禁不住浪费,他们大多能被各峰长老收为徒也只是证明了先天条件的优秀,没有后续的努力,只会泯灭于众人中。

      毕竟自古以来陨落留下姓名的天才不知多少,他们论天资说不准还比不上人家。

      这对于或出身世家且天赋不错,或完完全全称得上天赋过人的少年少女们讲,是不怎么愿意接受的。

      每个人心中多多少少都有点傲气。

      二是已经被内门长老们收为弟子的他们也不用像外门弟子般,想尽办法要出人头地,要不遗余力寻找机会表现自己,好寻得哪位长老的眼缘,获得真正步入内门的机会。

      残忍却极为现实。

      有的人出身便立于金字塔顶端,有的人却耗尽所有,也只能在修真这条上碌碌无为,蹉跎一生。

      愤恨者哀叹不公,停下脚步;执着者感伤过后,继续前行,为的就是那一丝飘忽不定的机缘。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留一线生机。

      即便成为不了心中所向往的惊才绝艳的存在,他们也要拼尽全力在所追的“道”中留下自己的名字。

      也因此晏予接手的这批新人极为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惹了道君不快。

      他们之前身在外门,为了出人头地又几乎不问俗事,好全心全意修炼,于是除了知道今日来指点的人是一位元婴道君,也是宗门掌门夫人外,其余的性格,喜好一概不知。

      但无论如何,对方的身份尊贵,谁都不敢得罪。

      晏予自然不清楚眼前的小家伙们在担心什么,抑或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她本就是个极度自我的性格,自我评价都是烂人。你让个烂人有过多共情与同理,着实为难了点。

      光看被她摁在地上由身体锤到心灵的同门就知道。

      技不如人正常,同门可以忍,但你不能在打完我以后还要撇下一句真情实感的“怎么这么弱?”

      用耳朵都能听得出的单纯好奇。

      伤害极高,侮辱极强。

      久而久之,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过的同门们放弃了,年少自由自在,将喜怒哀乐都置于脸上的岁月已经过去,他们纷纷有了小包袱,收徒的不会把丢脸事讲给徒弟听,未收徒的更是藏着捏着,生怕当年被锤到抱头鼠窜,哭鼻子求饶的事情。

      太丢脸了,撒娇哭鼻子什么的太丢脸了。

      都成了这个真君,那个道君的,他门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

      忘记,通通忘记。

      谁都不许外传!!!

      再加上晏予这百年都沉浸于修炼,极少外出,机缘巧合遇上外部遮掩,奇迹般的,她的“恶名”没有传到外门。

      不熟悉的修士提起她,印象模糊且统一。

      一位很厉害的道君。

      当她之前跨境界斩杀了一位化神期魔修后,模糊逐渐演变成了美名。

      这就导致新入门或者入门时间不长,就在这几十年内的青葱少年与小萝卜头们有一种美好且错误的认知。

      哪怕对脾性一无所知,也乖巧认为晏予是个好人。

      传统意义上的善良强者。

      所以说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晏予在短短的时间内击碎了新人的希望,充分体现出除了脸美实力强,其他方面的一言难尽。

      原本有心思敏感者还在想是不是他们哪里做得不好惹道君生气了,或是从出身考虑,阴沉认为对方就是看不起外门弟子,故意消遣为难。

      毕竟谁刚进来就能立马将这几百年来大大小小的宗规都背得滚瓜烂熟啊?!不仅如此,还要知道这中间增添了几条,删减了几条,有什么变化?变化点在哪?

      不过这点情绪来得快,消散得也快。

      因为他们亲眼看见某个门口路过时还意气风发的长老亲传弟子只因为多往内瞥了一眼,就被提溜过来问话抽查

      几句过后

      蔫巴巴与新人坐在一起

      理由

      “就这种程度还好意思从戒律堂走出?万一人家熟读宗规,发现漏洞,你就只能在原地干站着,眼睁睁看对方耀武扬威离去!”

      “不行,重修!!!”

      不,道君,真的不是每个人都像您这般来戒律堂抄宗规抄成了家常便饭,为宗规这几百年的发展做出了卓越贡献。

      而且找漏洞耀武扬威离开什么的不就是您干过的事情吗?

      为什么还能如此理直气壮用它来举例啊。

      被提溜过来的内门精英神情痛苦,只恨自己为何长了双控制不住的眼睛,偏要好奇。

      这下好了吧,叫你好奇!

      他的师父就是当年被晏予道君吊起来打过的倒霉蛋,师徒两个关系亲如父子,他才于对方醉酒时不经意知道了这段过于辛酸的往事,也对晏予道君的形象有了初步了解。

      眼下落在这位手里,他只能……认命。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名叫楚清。”

      “楚清是吧,名字不错,身为师兄要做表率,之后检查新人背诵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是。”

      果然……

      楚清低声应答,准备回去后就给眼睛两巴掌。

      “等背完后,我就带你们去骚,咳,去惩处不守宗规者。”

      您刚刚绝对是想说骚扰,骚扰吧?!

      道君,您想在戒律堂干什么?!!

      楚清瞪大眼睛,他觉得自己要辜负师父的期望了,不仅没能和晏予道君拉开距离,反而已经半只脚踏上了某艘船。

      救命!!!

      晏予快快乐乐且雷厉风行有了决断,虽然一开始齐长老那句“我认为你很合适,全宗门现在除了我之外就没人比你更熟悉宗规”的说法令她微妙中感到不爽,但能趁机光明正大找几个老“朋友”叙叙旧还是不错的。

      一时间,整个上元宗鸡飞狗跳。

      弟子们还好,长老们被某位道君重点关照。

      宗规怼到脸上,合情合理,挑不出毛病,除了捏鼻子忍了,咬牙抄写宗规外,再没半点办法。

      只能希望这尊煞神能早点失去兴趣,别再折腾他们了!

      宗规繁琐,以前除了情节格外恶劣或者闹到执法队面前的,戒律堂大多睁只眼闭只眼,内外门弟子间的纠纷,长老们任务分配上的私心划分,资源的不均……只要处于合理范围,大多不了了之。

      至于怎样算合理范围,里面的水……

      新官上任三把火不假,可搁普通的新官,是要多面考虑,仔细斟酌,如此才敢行事。

      搁晏予这里,不存在的,谁都没想到实力高强,身份尊贵如她会去戒律堂,还一去就差点把水烧干了。

      不少盘根错节的利益被触动,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上元宗在正道中的名声极好,但上梁再怎样正,下梁也会滋生出难以抑制又管控不到的阴暗存在。

      不是没有修士考虑过用利益打动晏予,或者用势力牵制对方。

      但……

      出身:玄明尊者的女儿,众所周知玄明尊者来自于凡界,没有家族牵绊;实力:元婴后期,与化神仅临步一脚的距离;地位:威名在外的道君,掌门夫人。

      所以晏予对这些修士而言堪得上无欲无求。

      跟谁告状吗?

      掌门吗?且不提掌门会不会也把他们连根拔起,就说人家新婚不久,夫妻一体,谁会胳膊肘往外拐啊。

      有那脑子真有问题的大家族弟子仗着家世在掌门亲信面前告状,结果第二天就被罗列出一堆罪名,白纸黑字,豪不冤枉。

      晏予一通整治下来,上元宗,尤其是外门和下面,风气霎时间好了不只一星半点,没人敢去触碰这位道君的眉头。

      也没人想到,对方居然真的耐住性子,在戒律堂帮了十年的忙,决意继承齐煜长老的位置。

      这十年间,晏予于执法一处混得风生水起,也对掌门夫人的工作驾车熟路。

      相较于掌门在事情上的温和,她是完完全全的随心所欲和雷厉风行。

      谁都摸不准这位道君的脾性。

      “外面都在传我和你是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晏予将这当成笑话给苏玠讲。

      对方明显也觉得有趣,调侃道:“看来师妹这几年在外门是积威甚重。”

      “一般吧。”晏予对此不以为然,她仿佛没有骨头般趴在桌面上,艳丽动人的面容上俱是漫不经心,像只晒足了太阳后才心满意足晃尾巴打盹的猫,白皙指尖在面前拨弄小巧精致的茶杯。

      “就是顺手处理了一批蠢货,不过”她半眯起眼睛,“我听说前几天老头子又找你了。”

      没有回应。

      晏予瞬间发出了一声不耐烦的嗤笑:“这么想要孩子,怎么不自己再生一个?求人不如求己。”

      “我都替老头子想好了:重金求子,速来!”

      苏玠:“师妹,慎言。”

      青年的脸上透露出为难。

      闻言晏予也不觉得奇怪,她唇角弧度未变,仍旧是那幅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却又令人感到莫名被嘲讽的表情。

      毕竟她这位大师兄是出了名的尊师重道,不说在外面,就算在峰内,他们几个年龄还小时,就是最听话,最不会违背长辈命令,也是最希望得到夸奖的那个。

      这么多年过去,老头子的好徒弟啊。

      有了点变化的,大概就是最近听到她喊老头子没有阻止。

      被接连塞了女德、女戒,又被催婚催孕的晏予已经自动忽视了“爹”“父亲”这两个称呼。

      不过她对自己这位大师兄倒没有因此心生芥蒂,反而……有些许困惑。

      这场婚姻里,苏玠对她极好,好到令人不可思议的地步。

      这并非说以前就不好了,只不过以前可以清楚感觉到大多情况都是对方作为大师兄身份的照顾关爱情绪。

      不像现在,简直称得上“百依百顺”。

      首饰珠宝,灵药法宝,即便不经意间随便对一个东西表露出兴趣,哪怕再珍贵,都会很快出现在她的面前。

      哪怕是掌门印与宗门私库的钥匙。

      这种感觉……很奇怪。

      晏予同理心是弱了点,但在人心上又极为敏感,她能感受到青年所做这一切并不是因为男女间爱,就算有,估计也少得可怜。

      那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有好几次晏予从对方的伪装中感受到了丝丝愧疚,但交谈时又往往灵巧岔开话题,滴水不漏。

      大师兄是还在因为了当掌门,从而答应婚约感到愧疚吗?

      晏予猜测。

      此时的她不理解,也搞不懂这种情感。

      直到多年后

      她才明白了缘由,这场从何而来的愧疚与弥补。

      是的……弥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天作之合(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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