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胜者为王（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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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数量是真实存在的吗？
她记得哪怕是新婚当晚一整宿都在处理宗门事物的苏玠，桌上也……没有这么多吧。
狐疑的视线被瞪了回来，陪她一同过来的齐煜长老哼了下道：“你若是能静下心再等些日子，这些东西就不是你的了，但现在——”
“好好处理宗务吧，晏掌门。”
“我能冒昧地问下为什么过段时间就可以不处理吗？”
晏予有一丝丝不好的预感。
齐煜长老很耐心的解释了，只是他的解释怎么听怎么从平淡中透露出幸灾乐祸的气息，“从苏玠、沈乐到崔尧，掌门之位都有几年的过渡期，等确定他们为掌门时，之前积攒的事情基本已处理完毕。”
“照你宁师叔的意思，你现在既然了打破旧规，那便以新规做事，掌门信物给了，事务自然也要一同转移。”
“桌上均为最近这段时间宗门需要解决的问题，这中间有一大半都与你有关，底下的长老管事对此一一罗列，提出了解决方案，你只需过目判断是否可用。”
听起来很简单，可是看数量。
大概、貌似、可能是自己这次鲁莽了些。
三言两语间，晏予终于明白了代掌门代的是什么，一切麻烦后续的接管者，大到权力的移交，小到安排清楚宗内每一层每一部分的正常运转，确保中间不会出任何岔子，并且这还不包括三天两头从宗内到宗外的几大门派议事。
这代的不是时间，代的是命。
现在
这些本该在上任掌门陨落，未来得及确认后继者时由代掌门处理的事物，都落在了……她的头上。
她上赶着送头过去的。
那张素来被嘲讽和倨傲占据的脸上，头回出现了一种名为天崩地裂的情绪。
晏予幽幽和齐煜长老对视。
后者在前者夹着着某种希冀的专注中，恍若未觉，拿出一个玉牌，捏了个法诀，将桌上所有的东西都装于其中。玉牌落在了晏予腰侧，打了个旋转，小孔处渐渐凭空浮现出一根细细红绳，绕了几圈，隐藏在腰间的配饰中。
“东西都在这里面了，带回你自己住处，好好去看。至于你宁师叔那边，不必再想了，他昨天便出了宗门，到别处去了。”
冷硬的声音如一把利刃径直刺破晏予的伪装，露出里面摇摇欲坠的冷静。
看着她这幅难得的可怜模样，齐煜长老弯了下唇角，他不似好友整日都与微笑作伴，守旧古板，不近人情。他是规矩忠实的拥护者，也是法度公正的叠加者。
宗规面前，个人的情感犹如开在雪山之巅，冰川之下的花，在狂风暴雪的侵袭下渺小至极，偶有的鲜艳也会被白雪掩去。他清楚，有很长一段时间，自己被评为上元宗最不近人情的长老。
戒律堂也成了无数新入门弟子的梦魇。
日复一日，年复一日，在无数个有时候连他自己都颇为茫然的午夜梦回之后，他熬到了将担子卸下，交付给看好的孩子。
说是看好，可实则这么多内门弟子中，挨罚挨得最多的就是晏予，喜争斗，不服管教，刚学会走就想上天，扬着张小脸半点亏都不吃，丁大点儿的人别的没学会，混世魔王的气质倒是早早显露出来。
也不知是随了谁，打小斜眼看人。
训也训过，罚也罚了，到最后戒律堂都快混成对方的第二个家，也不见任何改变，反而收了一群小弟。
可以说，活了这么多年，齐煜就没见过比晏予小时候还难搞的孩子。
难搞到他想透过对方借机窥伺稚嫩面庞上隐藏的一二分故人感，都无从入手，更无从寻觅。记忆中的温柔素雅在其生命的延续下没有得到任何继承。
不肖父，不肖母，却与另一个同样被抹去姓名的人类似。
甚至更离经叛道，不受世俗礼教束缚。
这样……没什么不好的。
最起码她不会重蹈她母亲的覆辙。
齐煜望着眼前正一心为宗门事务头疼，嘴角下撇，有不满就径直在脸上表露，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眸中略有怔忪略过。似乎多年以前，也有另一个女修这般在他的面前苦恼过，但那时，对方紧蹙的眉头，消瘦的脸颊，竭力在隐藏却难以遏制的悲伤，无一不昭示出苦恼之下，那份悲剧序幕的开启。
他亲眼看着对方的人生一步步走向枯萎，黯淡无光。
只能凭借死亡来寻求最终的解脱。
爱或许是蜜糖，可对于齐煜而言，则是进一步便会粉身碎骨的深渊。他就在深渊口，浅浅望了多年。
这样说可能对苏玠那三个孩子极为残忍，他过去亦是真情实意为他们的陨落而愠怒，而伤心，但到了最后，他还是庆幸晏予不曾为情所困。
她不会像她的母亲枯萎，也不会像她的父亲偏执，更不会如她的……叔父由最极致的绚烂步入灭亡。
许是情感这种东西对齐煜而言实在难藏，他只恍惚了短短一会功夫，等到再回神时，便是晏予惊奇中带着几分打量的神情。
见状他只抬了抬眼皮，又恢复了以往不近人情的古板严肃模样，神态自若提及了另一件事，也是他今天过来的另一个目的，“那段往事涉及到的是我和你宁师叔他们，与你们这代无关，上一代的事情就交由上一代解决，所以不要再自作主张去调查了。”
“哪段往事？”晏予面露‘不解’。
“我掌管戒律堂的时间比你要长。”齐煜长老瞥了眼这至今不愿承认的人，语气淡淡。
见状晏予自知事宜暴露，便也懒得再装了，“那烈焰鸟朝旭放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就差举了个牌子在头上嚷嚷着它有秘密，我也是情难自禁。”
回答她的又是一声轻哼。
晏予抹了抹鼻子，“既然您和宁师叔那边已有了打算，我就不再瞎掺和了。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那便是晏怀诺究竟是谁？”
她盯视着长辈的神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果然
对方沉默了。
良久，她终于得到了回应。
“从血缘关系上，你该唤他叔父。”
“……”
对于这个结果，晏予并不诧异，她的眼底涌出些许微不可查的复杂情绪，在沉默中，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再不会插手此事。
掌门的位置坐的烫屁股，尤其处于一堆杂七杂八事情的交接阶段，晏予看着看着，就觉得自己被架在火上烤，还是不带翻面的。
她揉了揉额角，茶水从温热放置冰凉，屋外由艳阳高照到明月高悬，再到旭日初升，对于各种各样的宗内事物申请和计划罗列以及无上宗、剑宗对魔修动向的分享与询问，晏予看得眼花缭乱，口干舌燥。等到最后一件事处理完，她感到有无数颗星星在眼前跳动。
冷茶入口的刹那，苦涩从舌尖蔓延，直到舌根，冰凉液体缓解了喉咙的干燥，驱散了心头繁杂，也为混沌大脑带来了一丝清明。
晏予闭上眼眸，放弃茶杯，举起茶壶，将茶水喝了个精光。等到再睁眼，她已经又恢复了平日的样子游刃有余的嘲讽，游刃有余的高傲，游刃有余的修炼。
一天一夜没有休息的新掌门深吸了口气，迎着朝阳，开始练刀。她的时间比较紧，上午练完刀，下午还要与无上宗、剑宗、慈航宗等几个大宗商议联合一事。
不同于过去的单纯交好，这次的联合会涉及正道大大小小的所有门派，表面上是商议，实则早已确立好大致方针，就等着为里面填充具体细节。
魔道近些年屡屡试探，愈加猖狂。魔君九黎又喜怒无常，心机深沉，难以揣测，其手中的邪术多如牛毛，当年不知有多少正道大能折在对方手里，与不少宗门都有血海深仇。
这种人的活跃，很难令人相信正魔两道的停战协议能继续维持。
他们必须得早做打算。
不过
不愧是与魔修多次交手，令其闻风丧胆的晏予道君，不，现在应该叫晏掌门了，看这打从听到魔道事情起，就阴沉的脸色，充满杀意的目光，以及怎么都掩饰不住的暴躁。
便知道晏掌门有多恨魔修了。
在座的他宗掌门主事也都能理解，三任道侣的陨落据说都与魔修有关，这搁谁身上能不恨，可以说整个上元宗都跟魔道是血海深仇。
于是等到晏予终于克服了辛勤工作带给她的疲惫以及由此产生的烦躁后，抬头一看，便瞧见大家望向自己的眼神或多或少都带着那么点怜爱之情。
其中甚至还有与她互相看不顺眼的。
嗯？
三月后，晏予终于迎来了继任大典，也处理完了手头积压的所有事情，这三个月来，她白天修炼，晚上处理宗务，有时候一个月加起来都睡不够十二个时辰。
得亏她修为高，要是个炼气期弟子，恐怕等几月后大家见到的就是具强壮的尸体。
但晏予没想到，匆匆赶回来参加继任大典的宁远长老听见她把事情都处理完后，不仅没讲完祝福的话语，反而表情变得奇怪起来，最终他迟疑问道：“齐煜没跟你说吗？这些宗务是一年的量。”
“……”
“…………”
“……………”
听完后，晏予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狰狞无比，她望向一处，收获了一个难得一见的心虚躲闪。
不得不说，这场继任大典对维护上元宗内部和谐起了巨大作用，无数的寒暄客套令新任掌门移开视线，挽救了某个长辈的面子。
江晗是紧跟在自己父亲身后的，这是他首次参加修真界的大型盛典，因此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犹如关了许久后被放出终于能逮到机会撒欢且不停摇尾巴的小动物。
大大小小的问题在碧游岛岛主耳旁响个不停。
而且完全不需要回应，对方一个人就可以吧嗒吧嗒说上一天。
所以当马上轮到他们送礼，可身边一路上话多且密的臭小子却突然安静下来后，碧游岛岛主就猛地不大习惯了，回头一看：
“晗儿，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好半天，他才听到了自家儿子堪称声若蚊蝇的回答：“绛色。”
“嗯？”
“上元宗掌门穿的是绛色衣服，我也是……绛色。”
做父亲的望着儿子扭捏做作的样子，摸了摸下巴，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年龄大了，与年轻人有代沟，这穿同色系的衣服有什么好害羞的？前面合欢宗穿的也不就是这个颜色吗？
所以你到底在羞涩个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胜者为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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