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李克用程敬思

27、第五年（3）

　　大年初四，周絮提前进组。
　　这次，要在广东一座沿海小城里待上三个月。
　　路姐独挑大梁，担任总制片人。
　　剧情兼具黑色幽默与现实主义，用一句话概括就是一张彩票引发的故事。
　　3个主人公各有各的故事线，随着剧情推动，三条线交汇交织交缠，绝对烧脑。
　　周絮点头应下，路姐是意外的。
　　另外两位主演搞话剧的，演技台词都属业内有一号的，独独缺少名气。卖片子要靠周絮，可是站在老演员身边，年轻人也极易挨骂。
　　路姐请主演吃饭，饭桌上方言段子笑话满天飞，比相声园子还热闹。主演分处三个年龄段，酒喝到微醺，三位达成一致，整个组合叫“345”。
　　步行回住处，年纪最大的老演员掏出根烟，脱口念道“倾盖如故、白首如新”。
　　“如果没记错，《史记》里的原词是‘有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不抽烟的周絮却随身带着打火机，给前辈点火，“所以，您说的可是《醉山河》中的台词？”
　　老演员瞧他的眼神有些许变化：“这么冷门的老片子也看过？”
　　“不敢说是演员的自我修养，容先生的作品都要反复观摩的。上学起，不时听到关于他的各种传说。”
　　两个人并排慢走，渐渐与旁人拉开距离。
　　至于那些传说是什么，老演员心里有数。“甭听别人添油加醋，容疯子就是个普通人，表演上有天赋，生活上是个白痴。他一辈子最骄傲的不是上台领奖，而是娶媳妇。”
　　白衬衫、黑长裤，袖口挽至肘间，周絮两手插/裤兜里，陪着前辈放慢脚步，“造化弄人、结局难料。我师兄曾被称为‘小容炫’，前辈们提携大概也是思念故人了。”
　　“像旁人作什么，要做就做自己。你师兄是个明白人，挺好。”
　　周絮暗自点头，前辈的眼睛果然毒辣。
　　晚风拂过略长的头发，周絮想着查过的资料。
　　前辈与容炫前后脚分配进话剧团，因是同省的老乡，就住了同一间宿舍。几年后，市场大潮冲击下，容炫停薪留职去闯荡影视圈，前辈平调到广东工作。其间二人关系几何不得而知，但容炫出事后，料理后事的正是眼前这位老师。
　　“老容就是被那几个混蛋忽悠了，落得个命断青崖山。”前辈冷哼着，“尤其是那个姓……”

　　温客行近来忙于在献礼剧中打酱油，年前演了回大汉奸汪精卫的青年时期，那个在牢中写下“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革命者，年后演的是刺杀汪精卫的孙凤鸣。
　　典型的我杀我自己。
　　之后马不停蹄赶往微山湖，鸿篇巨制《1945》开拍。电影描述的是二战日本投降前后，一个中国人、一个日本人和一个朝鲜人之间的故事。中日韩三国各有一位明星担纲主演。
　　因是大导演的呕心之作，题材又颇具争议性，《1945》从筹备起就备受瞩目。三位大明星进组一个月后，低调的剧组才想起社交软件密码，发了篇通稿，至于路透剧照，想都别想。
　　这次千巧跟着老温出差。
　　千巧的容貌身段很是出挑，剧组的人对她的身份生出许多猜测。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老温从未做过澄清。
　　媒体开放日，有人拍到二人同框聊天的画面，有说有笑的，网上开始一轮热炒。
　　妙的是老温的态度，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权当查无此事。
　　老温的后援会“温水煮青蛙”纷纷留言，难不成俺们要有嫂子了？
　　有人翻出千巧五年前在婚礼现场喜极而泣的片段，老板是温客行，录制祝福视频的是周絮，MY GOD，多么神奇的组合。新粉们嗷嗷叫，一定是真爱。
　　事情继续发酵，千巧的渣男前夫被搬上台面，于家老太太的刻薄言论引起轩然大波，一纸离婚协议书更是火上浇油。于家直接陷入社会性死亡。
　　此时，千巧贴出一片堪称范文的微博，对网友的质疑和关心一一作出剪短回应，结尾时说“在老板工作室打工9年，一直很开心。我会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至于老板，唯一的功能是给我们发工钱，嚯哈哈哈。”
　　配图是工作室四姐妹的搞怪合影，充当背景板的温客行满脸的无语凝噎。
　　上万条讨论中，有一个热帖捋出温周二人的所有交集，最后发出灵魂拷问：无人在意，温周关系这么好，有人知道吗？

　　七爷发了好大一顿火，温客行的疯，他算是领教了。已经有对家买通营销号，暗戳戳质疑温周的关系非比寻常。他给老温下了最后通牒，敢有下一次，按撕毁合同处理。
　　这么好的小师弟，打着灯笼都没地方找的，却被个温疯子拐走，想想就肝儿疼。
　　“拐走？”乌先生不乐意了，“咱俩又是谁拐的谁？”
　　“我！”七爷立刻投降。
　　“哎呀，清明快到了……”乌先生45°望天，“某人又得回去扫墓吧。”
　　乌先生口中的某人十分配合：“要是不忙，随我……”
　　“师娘烧得一手炒菜，甚是想念。”乌先生暗自比了个“V”，革/命成功，如今他也是有名有分的人了。

　　人在海边晒到头昏脑涨的周絮微蹙眉头，老温的作法他并不赞同。若是舆论走向出了偏差，终究会害到千巧。
　　凡事有失有得。
　　千巧与于家公开撕破脸面，日后若有追求者不必再疑神疑鬼，也顺便彻底治了于家一回，凭什么好人受委屈无处诉苦，坏人却能横行于世。
　　但无人在意的那个帖子确是出乎意料，底下盖了一千多楼，说什么的都有。
　　老温找人查发帖人，是拿钱办事的水军。掏钱的主儿正是他的对家，若没记错，管赵敬叫一声“干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或许，赵敬已经知晓他的存在。
　　温客行狠狠甩了自己一耳光，若害到阿絮，便自挂东南枝去。
　　监视器后的大导演惊愕之余暗自点头，戏加得好。
　　谁说年轻一辈不敬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