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李克用程敬思

11、第四年（2）

　　“那天是周六，不冷不热的，爸妈带我去游乐场，我玩累了，就让妈妈背着。醒来时已经在家了，桌上的饭还是热的，字条是爸爸留的，他和妈妈回医院加班……”
　　那是一切痛苦的起点。回想最黑暗的一天对温客行来说，如同重温噩梦。“渐渐的，家属院里人声喧哗，说医院出事了。我跑下楼，穿小门翻墙进到医院，溜进门诊部。二楼围了很多人，穿白大褂的，穿护士服的，还有警察叔叔……”
　　肩头一热，是周絮手掌心的温度。
　　“我闻到了血腥味儿，外科诊室、走廊上满地的红色，好几具尸体，血肉模糊。我走了过去，警察叔叔问我是谁，我说…我说…”
　　“别说了。”鼻头一酸，先落泪的是周絮。
　　老温露出个怪异的笑容，“我说‘那个毁容的是我妈妈，那个身上有个大窟窿的是我爸爸’。”
　　周絮无法想象那个场景，真实的罪案现场远比影视剧里的惊悚百倍千倍。
　　“调查结果是一个叫‘容炫’的人因夫妻感情破裂怀恨在心，肆意报复以至大开杀戒。”
　　“容炫？”这名字听到过的，“演员‘容炫’？”
　　老温点点头。
　　周絮惊愕。
　　艺校老师每每提到容炫总会感慨一声“可惜了”。有灵气，可太容易人戏不分，也是个疯子。二十年前轰动一时的大案落在纸面上不过寥寥数语，天才演员陨落的背后竟是数条人命。
　　“那年，容炫跟着摄制组来青崖山取景，顺道回来探亲。他妻子也是医院里的大夫，还是我母亲的远房堂姐。”
　　“所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对。”温客行在极力克制，小臂到拳头仍是青筋暴露。“我查了10年，总算查出一些眉目，可是距离真相大白仍然太远太远。”
　　周絮心疼他的过往，设身处地想想，若是换成自己，早过成了废人。“你查到了什么？沈慎跟这事有关？”
　　“当年的剧组里有他，就是他跟警方说容炫正在跟妻子闹离婚。我找到了知情人，都说他们夫妻感情很好，准备要小孩了。容炫演戏是个疯子，但为人没得说，在剧组里出了名的有精神洁癖。”
　　现在的沈慎位高权重，老温用了什么手段促成他的落马，周絮不敢想。
　　这三个月没他的消息，周絮一边嘲笑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一边偷偷摸摸关注他的行程。三个月没有进组，温客行靠综艺、商业活动维持热度，无论如何，这不寻常。
　　“当年的案子还牵扯到谁？”
　　“没查清楚之前，不能说。”
　　周絮压低声音，“张先生找我问过你的情况，他……”
　　老温微微摇头，“放心，不是他。”
　　悬着的心落了地。
　　“他在剧组待的时间很短，家里有事早早离组。从那以后，他跟那些人没什么交集。”
　　“那阿湘呢？她不见小曹也是因为这事？”
　　“阿絮，”老温认认真真道，“曹蔚宁对阿湘，是真的吗？”
　　周絮的心跟着一揪：“你是在托孤？”
　　老温苦笑着：“二姨只是我表姨，一表三千里的那种。出事之后，亲戚们互相推，二姨在祠堂里发过誓，这才把我领回家。我存了几笔钱给二姨一家和工作室三个丫头，阿湘对曹蔚宁是认真的，小疯子也有喜欢的人了。”
　　“后事安排好了，找我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一晚上心情跟着起起伏伏，这会儿是心凉了半截。
　　“之前怕你担心，不敢说。”
　　“也是，”周絮抹一把眼睛，“你想说便说，想来便来，拿我这当窑……”
　　没出口的话悉数被堵了回来。周絮只觉“嗡”的一声，是他的嘴唇。
　　整个人被他嵌在怀里，周絮根本动弹不得，两只大手在他背脊游走，留下一串串电流。
　　从抗拒到忘情不过一瞬之间，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阿絮，阿絮，阿絮。”
　　“唔……”他的阿絮闷哼着。
　　这姿势，委实令人遐想无边。
　　阿絮双腿分开，坐在他的腿上。
　　“每次都想这样，”温客行含住阿絮的耳垂，毫无意外的感知他在发抖，“是阿絮，我的阿絮。”
　　“温客行，你王八蛋！”阿絮伏在他肩头，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