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为营》黎羕

59、你猜猜看

　　林念错愕望着他的侧脸，趁着他说话的空档，手肘不客气地抵了一下他的腰，小声提醒，“你说什么呢！”

　　萧毅揽着她肩的手并没有松开，盯着她的眸子不曾挪开，“忘了小贩说的话？”

　　“什么话？”
　　“我们可是一家子。”

　　林念没忍住轻笑一声，这人什么时候还学会较真了，“那是人家不知情。”

　　“嗯，我倒觉得他说的未必不是真。”

　　他说的笃定，林念有过一瞬间的恍惚，好似他们之间的关系因他的一句话拉近了许多。

　　男子冷隽的脸庞隐隐有笑意浮现，寒星点点的眸子，难得染了几分温柔，褪去一身戾气，显得雅人深致。

　　林和待在一旁，小脑袋高高昂起，越瞧着越觉得阿姐和小舅不对劲，他虽然人小，可是他机灵着呢。迈着短腿硬生生挤进两道身影的缝隙里，小细胳膊一手推一个，将林念和萧毅的距离推开。

　　他皱眉道：“小舅你是男子要注意些。”转眸看向阿姐，声音温柔了许多，“阿姐你是女子要防着些。”哪怕是我小舅，也要防范。

　　林念哭笑不得，拉过林和的手仔细帮他擦赶紧，“瞧你吃的一手都是，下次可不许再咬人了。”

　　“都听阿姐的，阿姐帮我擦擦就好了。”

　　他乖巧地答应下来，小鼻子抽动了两下，估计是不解痒，用另一只手使劲揉了揉这才满意的将人又递给林念，“阿姐还有这只手。”

　　夕阳下，萧毅在人群中长身玉立，望着身旁的一大一小，眸中柔光流转。在他低眸的瞬间，身旁的女子恰巧抬头，与他相视一笑。

　　似轻颦微笑，脉脉不得语。

　　这一刻，所有的繁杂喧嚣皆远去，三人定格成一幅美好的画卷。

　　沧海桑田，即便过去多年萧毅也不会忘记在——林和，阿念与他，就像是他一直以来渴望却总是抓不住的样子，稚子绕膝，温馨亦美好。

　　只可惜到后来这短暂的幸福还是随风扬起的沙未曾停留……

　　宋启找来的时候，萧毅三人正在小贩摊子前挑选夜灯，等着天色渐渐晚了去放河灯。

　　“世子，念姑娘。”

　　因有急事，宋启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便切入正题道：“出了点状况。”

　　萧毅看了林念一眼，旋即轻轻点头，和宋启走远些说话。

　　“小舅怎么了？”林和手里抱着河灯，抬头望着林念询问。

　　她安抚般摸摸他的头，“你小舅有些事处理，咱们先挑河灯。”

　　“出什么事了？”萧毅背手站定，虽说着话，眼神却一直落在河灯小摊上。

　　“贺尧其等人不知是发什么疯，居然和城中百姓发生了冲突，竟还出手打人。”

　　说起贺尧其，宋启丝毫不掩饰对此人的厌恶，先是军营闹事不服从安排，现下又对老百姓动手，真是一直在给世子添麻烦。

　　“钟离没同他们说清楚？”萧毅眉峰渐渐拢起，他以为那日和钟离说的已经是够清楚了，他不信她会没有转达。

　　“钟离……钟姑娘已经去了，手下人来报说是将闹事者都绑了，让他们给那些人赔礼道歉。”宋启顺着萧毅的目光看向不远处挑选河灯的女子，悠悠转口，“钟姑娘说此事她会负责。”

　　萧毅轻哼一声，对宋启最后说的话不置可否，的确是钟离能做出来的事，只要是她信任的人，她会揽下一切的罪责，“由着她去吧，以后贺尧其的事不必前来报备。”

　　宋启抬手应下，忽而朗声道：“钟姑娘的性子若是有林姑娘一半，世子也不会在之前左右为难了。”

　　他这话说的并不隐晦，甚至有抱怨的味道，只是碍于身份，宋启也只能淡淡提及，不敢说过分的话。

　　但许多时候，往往轻描淡写的一句也足够引人遐想。

　　商议好了事情，宋启便离开了。

　　萧毅走回到他们身边，见两人都选好了河灯只等着他过来了。

　　“选好了？”他问。

　　林和笑眯眯点头，“选好了，阿姐也选好了。”

　　萧毅看了一眼他们手里各自拿着的河灯，造型别致，想来是选了许久，“那咱们走吧。”

　　“还不能走。”林念出声打断。

　　他疑惑看她，河灯已经选好，难道还需要旁的？

　　林念面对他伸出手指了指摊主，笑的无害，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从容道：“还没给银子呢！”

　　萧毅愣了一下，哑然失笑，替他们付了银子，还顺带接过两人塞过来的河灯，像随从般跟在他们身后，瞧见了什么好玩的或小吃，也不必说什么，只管在后面给了银子就好，倒是“省心”。

　　江陵河周围已经围满了人，大家手里都捧着河灯，有的还颇有意境的在河灯上写了寄语，也有的在河灯上绑了一条红丝带为祈求姻缘，有的则是绑上一条深色，为祈求都城平安顺遂。

　　林念他们瞅准了人群攒动，趁着间隙终于挤了进去。

　　林和最兴奋，嚷着他们终于可以放河灯了。

　　林念的河灯样式的确特别，是少有的灯笼，周身素净没有任何的图案装饰。

　　萧毅颇为好奇，蹲在她身旁，“怎么不写寄语或是像他们一样绑条丝带？”

　　林念将河灯小心翼翼放进河里，目光清澈看着河灯顺着水流离自己越来越远，“没什么可说的，我也不需要求姻缘。”

　　说到姻缘，萧毅眼睫垂下，似真似假探问，“你是打算这辈子不嫁人了？”

　　她双手合十闭上眼，在心中一番诚挚祝祷，再睁眼目光森冷坚定，“我本就不是可以携手走过余生的女子，自然也不会耽误人家。”

　　“你这年纪怎会心如槁木？余生还很长，莫要早早下了定论。”他的身旁是阿和的小身影，“相夫教子未必就是不好。”

　　她轻嗤一声：“相夫教子？我生性喜爱自由，不愿被拘束，要我在那四方四角的天度过余生，还不如给我一把刀自行了结。”

　　四方四角的天……之后他夺回权位，在那皇城之中，抬头望见的只有四方四角的天，所以她的话是在暗示他，她绝不会留在宫中相伴左右？

　　“小舅，好饿啊！”林和放完河灯，摸着肚子一副饿极了的样子。

　　萧毅本想再多问几句，却被林念起身打断了宣之于口的话。

　　“走吧。”她拉过林和的手走在前面。

　　萧毅站定在原地，盯着她的身影微微出神。林念在他身边时，他总有一种感觉，这人像握不住的风，只要他没留神，便会消失。

　　他从来没有真的生气她隐瞒萧玉的事，他气的只是她驾马离去，和那抹决绝的背影。

　　他自诩没有算不定的事，唯独对一个女人失算了一次又一次。

　　江陵最大的酒楼，虽比不上从前座无虚席的景象，但好歹也是江陵数一数二的酒楼，气派和华丽自是不必说。

　　小二见到有客人进店，只瞧了一眼便能断定来人身份尊贵，脸上笑意深了几许，赶紧招呼道：“客官里面请。”

　　“雅间。”萧毅回头看了一眼林念，“如何？”

　　林念瞥了眼周围尚算拥挤的大堂，同意了萧毅的提议。她不太喜欢在人多的地方吃饭，热闹的声音总是叫她回想起当初的日子，唯有安静的环境下她才能凝神思考，不致有错误的决定。

　　随小二进了雅间，萧毅问了一些本店特色，又询问了林念爱吃什么，得知她都可以，便吩咐小二做些特色来就好。

　　等菜的时候，林和坐不住，在雅间里面跑来跑去，林念也只是瞧了一眼，由着他去闹腾。

　　倒是萧毅和小二说完了话以后便有些忧心忡忡，微低头沉思。

　　林念替他倒了杯清茶，推到他的手旁，“若是有事先回去忙吧，我带阿和吃完饭就回去。”

　　他看着手旁的清茶，愣了一会，缓缓端起喝了一口，“你不问问宋启来找我有什么事？”

　　她托着腮并不感兴趣，“这时候过来要么是军中有事，要么就是不必挂在心里的杂事。”

　　他笑了，连看她的目光也耐人寻味起来，“那你不如猜猜是什么事？”

　　她收回目光对上他的眼眸，片刻的安静后缓缓开口，“若是军中有事，世子此刻定不会坐在这里，若是小事，世子方才也不会面带愁容，想来可大可小。”

　　“你这是打太极，说了等于没说。”他又喝了一口茶，斜靠在榻角，看着林和蹦蹦跳跳的身影，竟生出羡慕来。

　　“我不说是想顾全钟离姑娘的颜面，毕竟她手底下的人犯了事，到头来左右为难的还是世子。”

　　他眉心微动，重新看向她，“何以见得是钟离的事？”

　　“若是旁的事自有仲泊来汇报，可今日来的是宋启，他只管军中之事，若像我之前所说，大事你定然不会坐在这了，那便是小事了。”她转眸一笑，“若是小事宋启也不会过来了，定是他看不过去，看不上眼的人才能让他走着一遭了。”

　　小二叩响了雅间的门，身后跟着前来送膳的两人。

　　“公子，膳食准备好了。”

　　林念松了松筋骨，起身朝膳桌走去，刚迈出去脚，手腕却被人牢牢握住，她低眸望着那只手，缓缓抬眸，“怎么了？”

　　“你对宋启倒是了解。”

　　她愣了一下，笑道：“不了解。”迈步要离开。

　　手腕上的力道未减分毫，将她向身后拽了拽。

　　“你方才不是说定是他看不上眼的才能让他来走一遭？不如你说说他瞧不上谁？”

　　林念眉头微蹙，耳边是林和催促用膳的声音，“能让他看不顺眼的自然是贺尧其。”拂开他的手，朝林和走去。

　　萧毅掌心的柔软瞬间消失，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很好，看来宋启和她关系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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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在线等营养液（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