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落子无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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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尧其回了住处，底下人蜂拥而来围住他，七嘴八舌询问。
“将军，咱们的事怎么办？”
“世子是不是听了钟姑娘的话？”
“依我看，干脆咱们回红渊，和宇文寒认个错，保不齐人家还能赏口热饭吃。”
贺尧其狠狠瞪了眼最后说话的人，又气不过揪住他的衣领，“你小子以后再敢说一句回去的话，我弄死你！”
那人本来是笑嘻嘻的脸，被贺尧其勒住衣领卡的脖子喘不过气来，脸涨成了猪肝色，使劲拍打贺尧其的手，别说是一句整话，连开口都成了困难。
旁边的弟兄见状不妙，赶紧上来拉开两人。
“贺哥，你别理他，臭小子说话没过脑子，别跟他一般见识。”
“就是就是，他这小子说话没个把门的，大哥你别听他在那放屁的话！”
宽慰了几句，贺尧其脸色缓和了许多，语速放缓道：“钟离姑娘既然已经为我们出面去说，就一定会为我们讨回公道，咱们且等着消息。”
“可是……咱们那晚擅自离职的事……”
话未说完，贺尧其舒展的眉头又深深皱起。
旁边一人赶紧碰了碰说话人的手，挤眉弄眼提醒，旋即笑嘻嘻道：“你这话说的不对，大哥那不叫擅自离职，只是因为他娘的萧毅对咱们也忒狠了，根本就是没良心，咱们拼命护他出了红渊，转脸就卖了咱们！”
提及红渊之事，贺尧其心里一阵不痛快，枉费他们一腔热忱，到头来只是为他人做嫁衣。
贺尧其一时气闷，一脚踹倒了旁边的花瓶，强压心中怒气，坐在榻上，双手撑在膝上，双目失神望着远处。
不远处，一身紫衣的钟离看着贺尧其等人局促不安的样子，却有心无力。她以为他们回来，萧毅考虑接纳他们，也想过他们真的会改过自新，只是没想到他们为了宣泄自己不满，公然抗命，至江陵百姓安全不顾。
萧毅本就对他们心存芥蒂，现下借着这事正好找了由头打发贺尧其他们，与其入了军营后不服管教，不如趁早打发了省得麻烦。
仲泊站在她的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宽慰道：“阿离，很多事并非你一力可改的，也许离开对他们来说也不是坏事。”
“我知道萧毅的意思，来这之前我以为仅仅是萧毅不肯接纳，贺尧其派人前来告知我也并没有说他们玩忽职守的事，说到底是我误会了他……”钟离神色落寞，低垂着头，轻轻叹了口气。
“阿离，如今世子既已回了江陵，有些事情，你也该明白。”
仲泊并不想钟离因为贺尧其这些人而和世子产生更大的嫌隙。这些年来，林念在世子身旁陪伴，虽然世子不说，但他日日跟在身边，不难看出林念对世子来说越来越重要，若是钟离还再一意孤行，只怕等世子事成那日，对钟离那点情分也会消失殆尽。
“我去找他，同他说明白。”钟离忽然转身，丢下这一句话，很快骑马离开。
她要和萧毅说清楚，否则他们之间的裂痕会越来越大。
钟离到府邸时，看守正门的侍卫只是瞥了她一眼，二话没说默许她进去了。
钟离愣了一下，忽而明白过来，恐怕是仲泊提前打好了招呼。
屋子里，萧毅正自在坐着烹茶，布局棋子。
茶香四溢，让人一入门沁心舒缓。
窗前榻上，一身常服的男子垂目端坐，手执黑子，正在盘算接下来棋子该落在何处。
“萧毅。”钟离轻声唤道，突然觉得他明明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却叫她捉摸不透，那张冷隽的脸为他筑起一道壁垒，让她不敢再上前。
黑子落下，萧毅端起杯盏，品了一口，剑眉微微蹙起。
这云雾茶怎的和那日她泡的口感不同？当真是难喝，这会他倒是明白了她平日里爱茶的原因。若是好茶被不懂的人随便烹好，的确是失了这茶原有的味道，还不如不喝。
他放下杯盏，抬眸望了眼窗外，“坐吧。”
待她在对面坐好，为她倒了一盏茶，神色平和，仿佛两人不愉快的事从未发生，“这些日子，可还好？”
钟离一怔，随后点了点头，“左不过是过一日少一日，不拘好与不好。”抿唇默了半晌，“你呢？还好吗？”
萧毅执起白子，鹰眸落在棋盘上仔细看着，“你认为我过得是好还是不好？”
白子落下，发出搁置在木制棋盘上的清脆声。
萧毅为自己添了点茶，淡淡开口，“既然来了，不如同我说说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钟离望着他的眼眸，目光温柔，亦如往昔。
“大抵和现在一般无二吧。”她如实道。
萧毅伸进棋盒的手微僵，“看来你还是打算留在他身边。”嘴角扬起一抹嘲弄，“钟离，你到底是真的信不过我，还是因为旁的？”
钟离端起杯盏的手不轻易晃动了一下，热茶洒落在她手臂上，出奇的烫。她像是被人窥探到了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一时间没有更好的说辞为自己辩解，只有低头不语。
萧毅敛下眼睑，将她刚才的惊慌失措尽收眼底，杯盏中的茶水倒映着他的眼眸，凉薄却又隐约透着无奈。当年钟离为他搏命，誓死效忠，如果不是为了顺利拿到禁军虎符，他不会同意钟离前去宇文寒身边潜伏多年，说到底他对钟离纵容，一次次的原谅，不全是钟老当年对他拼死相护，更有他对钟离的愧疚。
“贺尧其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始末，我便不会再多说，至于惩处就算了，只是军中不会再接纳，若想留在江陵陪伴家人，我也不对他们驱逐，只要他们别再生乱。”
“萧毅，我知道擅自离守定然是要军规处置，你已经免除了他们责罚，可他们是因为……”
萧毅冷眼相看：“因为我强行分开他们？”冷哼一声，“钟离，我看你如今是待在他身边被保护的太好了！军有军规，身为将士，擅自离守你想过带来的后果吗？他们的行为和当初投靠宇文寒，成了叛军有何两样？”
他的话句句咬在实处上，让钟离挑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萧毅之前的确接纳了他们，也打算纳入军中，只是她把一切都想的太好。
抬眸望着他的侧脸，没有丝毫的变化，但她却想起今日萧毅在马背上对她所说的每一句话。
——“我早已不是从前的萧毅。”
是啊，物是人非。她不该要求他对擅自离守，违抗军令的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贺尧其他们也更不应该因为一时的气恼，而肆意妄为，终究每个人做下的决定都要准备好承受的结果。
她站起身，这一次深深看着他的脸许久。
自古以来上位者多是暴虐，残忍，命如草芥。她想萧毅是不同的，但如今她看着他一步步走到现在，从凡事留三分底线到如今斩草除根，绝不错放一个，她再也没法如此笃定。
宇文寒说萧毅才是真正的狼。借他人之手为自己谋取利益，当年萧策能这么成功夺位，焉知不是萧毅故意放弃，好让萧策从此冠上弑兄杀父，谋权夺位的丑名。
钟离从前是不信的，可如今所有的事情串联到一起她才惊觉宇文寒的话未必全然都是猜测。
“萧毅，一直以来我都有个疑问。”钟离突然手撑在矮桌上，杏眸紧紧盯着他的双眼，“当年萧策逼宫夺位，当真是无力回天？”
萧毅气定神闲，没有丝毫的怯意，直看她的双眼，“是与不是很重要吗？”他叩响桌面，“我在红渊受过的伤你都忘记了吗？那也是我故意为之？”
钟离探究的神色松缓下来，她清楚记得萧毅受过的每一次伤，也知道他丢下林和的无奈，若真如宇文寒所说，林和是萧毅唯一的亲人，他又怎会忍心丢弃自己的侄儿？于情于理都是说不通的，看来宇文寒的话还是不可信。
钟离站直，右手靠近左胸口行礼，“是我越矩了，如果没有旁的事，钟离先告退了。”
话罢，钟离并未等候萧毅回话，径自离开。
萧毅重新拾起黑子落在棋盘中，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像是早已有了主意。
落子无悔，于这棋盘中是，于战局更是。
他和萧策的这场对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的胜负很快见真章。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冷隽的眉目隐隐透着几分疲惫。
他和钟离从前相依为命的感情，在一点点远去。踏上这条路开始，他身边的人一个个远去，最后站在他身边的还会有谁呢？
如今天气转凉，茶水很快就凉透了，他像是没察觉，连喝了几口，冰冷的茶水顺着他的喉咙留下，很快胃里感到了阵阵凉意。放下杯盏他看向不远处的陈列架，上面放着的是林念今日送给他的茶包，或许他身边唯一感受到的暖意只有她了。
想到她后来冷冰冰的脸色，大约是真的生气了，怕是早就听到了仲泊前来告知的话，只是她性子一向沉静，许多事即便不高兴也绝不轻易表现出来。
，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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