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为营》黎羕

13、你必死无疑

　　“滚！”

　　林念厉声呵斥，几人神色惊惶跑了出去。

　　萧玉拼命裹紧身上碎裂的布帛，不过是于事无补，缩在树旁战战兢兢看着林念。自小锦衣玉食，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若不是因为她听到沈易安横尸街头的消息，她断然不会如此冲动瞒着哥哥独自一人乔装打扮跑出宫外。

　　沈易安是她自小就想嫁的人，大婚当日，她心爱之人惨死叫她如何不恨！

　　她现在只恨自己刚才的那一刀应该更深一点，最好直接要了他的命！

　　林念脱下外罩长衫，扔了过去，“早些离开，时辰不早了。”

　　萧玉近乎歇斯底里吼叫：“你也是萧毅的人吧！少在这装好心！”旋即冷笑浮于嘴角，“不过他再厉害又如何！还不是被我一刀毙命！你去看了吗？他是不是已经死了？哈哈哈！”

　　林念身形一怔，“你说什么！”

　　萧玉仿佛捏到了林念的痛处，笑声尖细刺耳，“你可得抓紧回去看看，保不齐还能看见他最后一面！”

　　林念转身离开，刚走两步转过身来看着她，“三年前他心爱之人死于非命想必也是出自你手吧？”

　　林念乍闻此事除了震惊还有焦急，可想到师父就在萧毅身边，定然不会出事，反倒是眼前这位，言语间除了萧毅死再无其他，可偏偏情绪过于激动反倒是说漏了嘴。

　　譬如她自己根本不知道萧毅究竟如何，反倒以为林念知道了萧毅出事，急于从她口中探听虚实。

　　萧玉双目猩红，久远的记忆仿佛被打开。白绫紧紧勒住女子纤细的脖颈，她发不出一点声音，伸出手悬于半空中向她求饶，那双恐惧的眼眸伴随她多日，每每夜深人静她只要闭眼脑海中就会不自觉闪过那双眼眸。睡梦中那双眼滴着血望着她，苍白着脸仿若厉鬼来寻仇！

　　林念笑了，为萧玉一闪而过的慌乱笑了，“你可知那人是谁？”

　　萧玉恶狠狠看着她：“我管他是谁！只要挡着我的路，就都得死！明明我与沈易安先认识的，她凭什么跟我抢！”

　　林念微微皱眉，对她的说法实在不敢苟同，“两情相悦之事是认识时间长短可以衡量的吗？即便如此你可不该杀人！”

　　萧玉挣扎着起身倚靠在树旁，“你究竟是谁！”

　　林念清冷的脸上掠过无言的狠厉，“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天必死无疑！”

　　萧玉大惊，扶着树的人下意识收紧，“你到底是谁！”

　　林念变戏法似的从袖口里出来一把匕首，体积不大，但刀尖锋利，泛着银光。

　　“我等你出皇宫已经多时了。”

　　萧玉小步向后退，看着林念的目光愈发恐惧，“你究竟有何目的！你知不知道我是公主！”

　　林念神色淡然：“三年前你杀了我妹妹，三年后你落到我手上。”眼眸微眯，“你说这是不是因果报应？”

　　萧玉盯着她的脸和那贱女人的脸没有丝毫相像，怎么会是她的姐姐？

　　林念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把玩着匕首，缓缓道来，“你可知你杀的是我师父的孩子？不巧的是我师父拿你没办法，不代表我不会要了你的命。”

　　萧玉惊恐望着她：“我能顺利出宫，找到萧毅落脚点原来都是你在指引！”

　　林念没说话，默认了她所有的猜测。

　　萧玉面目狰狞：“真不愧是那贱人的姐姐，做的事如出一辙的贱，背地里阴狠算计人，靠着这张脸哄骗男人……”

　　话音未落，萧玉胸口前一团血花慢慢涌现。她似乎极不甘心，瞪大眼望着林念的方向，慢慢倒在地上。

　　林念缓缓走来，站定在她身旁，慢慢蹲下，“阿随，姐姐替你报仇了。”

　　她看了眼萧玉胸口前的匕首，目光清澈，和刚才判若两人。

　　阿随是师父唯一的女儿，却因为萧玉，惨死林中。尸体被找到的时候已经在湖水里许久，林念陪师父去的时候险些不敢认。

　　正因为此，她才坚持一定要找到凶手，亲自报仇。

　　所幸，她在一次看诊时，有个茶楼掌柜带小二过来说他身子不适，胡言乱语。起初林念是没在意的，直到那小二说看见有好几个人，拿出绳子在使劲勒人，之后就给人扔进水里了。

　　说这话的小二是在阿随离开半年后才提及，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撞见了不干净的东西胡言乱语，唯独没有人想到他口中所说的事情和阿随当年被害时一模一样。

　　林念留了个心眼，对掌柜的说要把小二留在店里看看情况。掌柜的正愁把人没地方赶，直接应下，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林念治好了小二，也从他口中得知了阿随的死因并非意外，为了怕小二出去后乱说，她给了一笔钱让他离开红渊。

　　那小二也知道自己一旦出去胡说八道，到时候死的就是自己，又感恩林念医治好了自己的病，收了钱后当天就离开了红渊。

　　而他临走前从衣兜里递给了林念一枚珠钗，光是那沉甸甸的分量就知道非等闲之人所用。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她特意把珠钗上的宝珠拆下，乔装打扮去了当铺询问这珠子的来历。掌柜最后断定说是前些日子刚进贡宫里一批成色极好的南珠。而南珠历来为皇室所用。

　　林念想到阿随在世时同她说过沈易安想带她私奔的念头，只是苦于公主盯得太紧一切行踪都被人监视着，想跑未免太难了。

　　南珠——

　　皇室——

　　公主——

　　似乎一切的矛头都指向了萧玉。

　　林念抬眸望着密林上空，明明天色还亮，她的眼睛里却看不到任何光亮。

　　她最恨算计。可她为了报仇，算计了沈易安，算计了萧玉，更甚至算计了萧毅……

　　是她告诉沈易安，阿随的死或许和萧毅有关，为的是报复他当年弑姐之仇。

　　沈易安信了，所以才会在大婚之日一改往日的沉稳，和萧毅硬碰硬，死于他的刀下。

　　至于萧玉，她早年间救过她身旁的贴身婢女，在大婚当日告诉萧玉，沈易安出事了，怂恿她出宫。

　　待萧玉出宫后，路边早已有等候的马车。

　　车夫故意透露萧毅及其手下驻扎的落脚点，让萧玉只身一人前往，只要她去了就一定会被萧毅的人发现。而早前她曾试探过萧毅的口风，对这位妹妹并没有太深的仇恨，她笃定萧毅一定会放了萧玉。

　　果然一切事情都在朝着她预定的方向发展。

　　只是萧玉差点被奸-污的确出乎她意外。

　　同为女子，就算她想要萧玉的命，也不会让她受此折辱。

　　阿随的事情已经解决，林念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尸体，匆匆一瞥朝着不远处的马儿走去。

　　应该过不了多久萧玉尸体就会被发现，而她只需要快点去和萧毅会合，所有人都不会怀疑她。

　　赤色骏马似箭般扬蹄而去。林念手握缰绳，动作行云流水，英姿飒爽的姿态引得农夫们一一侧目。

　　夜渐渐沉了，漆黑夜幕下的营地安谧无声，灯火通明。

　　跟随萧毅的战士们个个面露愁色。萧毅受伤，现在生死未卜，众人心中着急，却无计可施。

　　仲泊守在帐篷外不安的走动，偏齐老不允许任何人进去，他只能侯在外面干着急。

　　“外面有一女子自称林念想要入营。”士兵跑到仲泊身旁，和他说明情况。

　　仲泊喜不自胜，“在哪儿，快带我去！”

　　仲泊眯眼细看，篝火不远处的身影只是瞧了一眼，他即刻就可以断定的确是林念。

　　仲泊大步向营地门口走去，“念姑娘！”

　　林念闻声转身，手上牵着马，清丽的脸庞因为赶路的缘故染了灰尘，虽风尘仆仆却难掩清冷气质。

　　“仲泊，我师父他们还好吗？”

　　林念故作不知萧毅受伤的消息，满眸中是对自己师父还有林和的关心。

　　仲泊叹了口气：“念姑娘有所不知，世子受了重伤，现下齐老在里头诊治也不让我们进去，能否请念姑娘帮个忙进去瞧瞧，也好让我们放心些。”

　　林念吃惊道：“怎会受伤！快带我去！”

　　仲泊把缰绳递给士兵，赶紧给林念引路。

　　林念进了帐篷里，师父正在给萧毅止血。

　　“师父。”

　　齐老头也没抬，神色微严，“余毒未清，你来扎针解毒。”

　　林念没说话，走到萧毅身旁，低眸望着他，愧疚之意萦绕心头经久不散。

　　也罢，她欠他的，就该治好他。

　　萧毅醒来的时候，晨光微透，他微微皱眉，想要抬手遮挡住光亮，却传来锥心痛意。

　　他低呼一声，果然惊醒了林念。

　　她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来。

　　“你醒了。”黑白分明的眸子带着乍醒时的慵懒，利落搭上他的手腕细心诊脉。

　　所幸脉象趋于平稳，总算让林念放下心来。

　　萧毅看着她端了个小木椅就这样弯着身子靠在床榻边一夜，心中动容，连声音也不自觉软了许多。

　　“这是你……第三次救我了。”

　　林念眉心微动：“好好照顾自己。”

　　她巧妙避开这个话题，好让内心的负罪感可以少一些。她怕再看着他，会忍不住告诉他实话。

　　如他一样，她不可以有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