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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方仲谦一脚踏入府门,便被匆匆迎上来的家仆拦了去路:“爷,府里出大事啦!”

      如今的方府是二爷说了算,他虽向来懒得理会细务,府里琐碎尽数交付管事打理,但这“家主”的名分与权柄,却实打实握在他手里。

      此刻见家仆这慌张模样,料想是大事,他眉峰微蹙:“慢慢说。”

      “是这样的,咱们出府的大爷绑了前夫人,湘王爷去官府立案,派了一帮子人把前夫人救回来了,咱们大爷是装在箱子里抬回来的,人已经不行了,只会喘气说不上话,在西大街翠纱胡同仁和医馆里治伤,老爷急得昏过去了,刘管家叫了几个人一并送到那家医馆里去了,说是放一起有个照应,崔二几个回来了,他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情状,管家和崔大还在那里守着。”

      方仲谦一贯冷静,听了这几句,脸上的表情也是裂了又裂。

      老大知法犯法,这官司吃定了,老头儿心疼嫡子,这一遭怕是熬不过去了。

      方二爷四平八稳地立着,身姿如松,心海里掀起不平浪。

      “父亲,我的亲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如果你肯将我和他一视同仁,至少不要偏颇得过于分明,你何至于吊死在他一颗歪脖子树上?他枯死了,还有我给你添枝添叶,开花结果,你那条不怎么值钱的老命,也能在人世间多留一阵子,不到六十岁一个甲子就去了,算不得寿终正寝呢!”

      “呵呵,真是好笑!大嫂落水到现在不足两个月,这是老天爷送给你们的礼物么?你们可要好好的接着啊!”

      这府里越发凋零,恐怕很快就要迎来一场浩大的丧事了。

      总而言之,这百年伯府,真实而自然地,没落了。

      只剩他一个了。

      突然就生出天地浩渺人如蝼蚁的感觉。

      背着手站了一会,思绪理清了,淡淡问了一句:“殷姑娘没事吧?”

      “没事,湘王用马车送回来的,进府的时候脚底生风呢!”

      方仲谦匆匆扒了一碗饭,洗浴清爽之后往西院去,他不方便进去,就站在月洞门外。

      帛儿见了他欣喜道:“二爷来啦!我告诉娘子去。”

      她们俩也是刚用饭,二娘心事重重,眉间一点阴郁散不去,少不得有人开解。

      殷闻钰穿一身短袖常服出来,几步跨过月洞门,在垂花亭里石凳上坐下,手持一把蒲扇摇。

      “吓到了吧?以后就不要一个人出门了,有事我叫崔二跟着你去,他在我家长大的,信得过。”

      方仲谦觑她脸色,倒是如常红润光泽,只是眼睛里有几缕阴翳。

      殷闻钰强笑:“我没事,倒是那歹人自己有麻烦了。”

      方仲谦不想理会老大的麻烦,只是追问:“真的没事?是湘王救了你?”

      提到湘王,殷闻钰便不自在了,哈哈一笑:“是啊,他挺能耐的。”

      “我看你对他并无感激之情。”方二爷利眼如刀,一句话把她的皮掀起来了。

      殷闻钰一怔:好敏锐的洞察力!

      她只好王顾左右而言他:“对啊,我这人就是这样,没有......”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方仲谦目光灼灼,迫人得很。

      不过再怎么迫人,她也不会傻到一点秘密都藏不住。

      她摇了两下扇子,把恼人的刘海吹开一些,笑道:“真没什么事,就是他出动了府里的侍卫倾尽全力救了我。”

      “那么,你应该感激他。”

      又回到原点。

      因为某些行为,她确实不怎么感激他,感激的心情被埋起来了,恩怨两清的感觉,但,这是可以说的么?

      殷闻钰笑得发苦:“你看错了,我挺感激他的,只是发愁什么礼物拿得出手。”

      两人打了一会儿太极,天色已晚,方仲谦不便久留,带着满腹猜疑走了。

      殷闻钰站起来送他,默默叹一句:这几个男的,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一个比一个难应付。

      戌时初,夜风中还有几分燥热,殷闻钰睡不着,帛儿开始张嘴打哈欠了,殷闻钰赶她去安歇,帛儿把床铺整理好,屋里点起一盏灯。

      她刚跨出门槛,就惊喜地喊:“娘子!夫人来啦!”

      殷闻钰起身迎出来,被脚步匆匆的妇人一把搂进怀里,再被眼泪糊了一脸。

      “我苦命的儿啊!”母亲身上温软的肉轻轻的抖,哽咽着哭喊,裹着满满的惊惧怜惜传递过来,殷闻钰情不自禁地跟着流了泪。

      她明明已经不怕了,回府之前就已经调适过来了。

      心头突然一阵茫然,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难道真能得到一份让她踏实的亲情吗?可万一她就此沉溺其中,将假的当了真,某天却要眼睁睁看着这份温暖打碎,她又该如何承受?

      不知不觉间,双手抬起,轻轻环住哭得伤心的妇人。

      这是别人的母亲,这份疼惜不是给她的,那就,先交付五分的心意出去,或许能得一个圆满呢?

      妇人松开她,把她从头到脚摸了一遍,忍不住又要哭。

      殷闻钰安慰她:“母亲,我没事,手上绑的印子都消了,不痛不痒,别的地方都好好的呢。”

      妇人把她的手腕拢在怀里,又细细摸一遍,突然颜色狠厉:“这方府就是个虎狼窝!杀千刀的狗畜生!”

      殷闻钰附和:“方老大不是个东西,不过他蛋没了,母亲消消气。”

      妇人疑惑道:“什么?什么没了?”

      殷闻钰脸一红,或许母亲听不懂她粗俗直白的语言?听不懂最好,就当她没说。

      “没什么,律法会惩治他,母亲放宽心。”

      “说起这个,你爹说了,掳掠人口尚未加害的罪不至死,我便叫他去通通关节,往重里判,你爹个死脑筋就是不听。”

      “别把爹绕进去,按律办最好了,如今罪名还没坐实呢,有几个帮手的没抓到,需要他们的口供。”

      “好,就依你们,你什么时候回来住?你住在这里不合适,那方二爷......他一个光身男人......”

      殷闻钰听她支支吾吾地提到方二爷,心里一慌,怕是有什么误解,忙道:“我给他帮过一点小忙,他答谢我呢,我过几天就搬出去。”

      她只说搬出去,没说回娘家,先含糊过去再说。

      回娘家不如在方府待着自在,殷府人口复杂,府里人明面上会恭恭敬敬,背后定要议论指点的,人最管不住的是自己的嘴,还要被父母催着说亲。

      当晚母亲在她屋里留宿,她尽量用那五分心意与妇人亲近,偶尔撒个娇,次日一早,妇人看着她穿衣,感慨道:“二妮子变了。”

      殷闻钰心头狂跳,紧接着听到一句“长大啦!娘也少操点心了。”心又落了回去。

      送走母亲,殷闻钰心里酸酸胀胀的,母亲抱着她睡了一夜,真好。

      帛儿来问她有没有恢复过来,她静静想了片刻,道:“没有,我肾虚。”

      那就好好补一补,两人乘府里马车出去,在最近的药铺里采买补品。

      但药铺的东西不会随便卖出去,有两个坐堂的郎中望闻问切,对症开方出药。

      白面短须的郎中切了她两只手腕,问了她症状,她只说腰酸,需要吃大量补肾的药。

      郎中就笑了:“这位娘子,您不必忧心,您身体底子好着呢,就是有些虚热上火。”

      殷闻钰脸上作烧:上火?什么意思啊?难道要那色王爷多弄她几回?

      她拎着一包清火的药材上了马车,心有不甘,让车夫四处转,找到一家开在旮旯里的小铺面。这处没有大夫坐堂,药材随便抓,她说自己肾气不足,伙计给她抓了五味子、黄精、杜仲、鹿茸、熟地黄、枸杞子,打了两个黄纸包,写了每种药材的用量,叮嘱她少量服用,最好是加在食材里面用。

      傍晚就在寂静的小院里熬药,加在食材里哪有直接喝效果来得好啊!

      她那天潮了三回,腰身酸软,坐了许久才提起劲来打人,她就是肾虚,郎中不让吃她偏要吃,自己的身体自己最知道了,清火的药暂放到外间柜子里存着。

      天色昏黑,方仲谦回来了,听说二姑娘用了车,找御车的老王一问,说是去了两家药铺,抓了两包草药回来,大概是黄精鹿茸之类的,味道冲得很。

      “补肾?!”方仲谦一时消化不过来。

      但他感觉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悄无声息地往西院去,站在月洞门口,就见院子里支起一个炉子,上面一个黑乎乎的陶罐,帛儿挥着一把蒲扇往炉子里送风,殷闻钰弯腰低头搅拌,冲天的药味弥漫出来,惹得心肺不适。

      她这是遭了什么难,要强迫自己喝这么多苦药?

      方仲谦的心肺跟着遭难,药味冲的,也是某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刺激的。

      他捂着鼻子深深的呼气吸气,再调整内息,把心放平稳了,慢吞吞朝里头说话:“二姑娘,这是得了什么病?”

      殷闻钰手一抖,抬头看向声音来处,神色淡然:“没病,就是补一补。”

      “没病为什么要补?”方仲谦觉得自己猜中了一大半,接着问,“药很好喝吗?是甜甜的吗?”

      殷闻钰彻底无语了。

      低头继续搅拌,药罐持续发出难闻的气味。

      “很难闻吧,快回去歇息。”

      方仲谦怎么歇得了?到了床上也是辗转反侧。

      明知道明确的答案会让他更加难受,他却非要弄个明白,脚像生了根一样杵着不走。

      殷闻钰用钳子提起药罐,石桌上摆了两只硕大的青瓷海碗,刚好倒满。

      殷闻钰回头邀请:“要不要喝一碗?”

      方仲谦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摇头摆手:“不必了,谢谢。”

      他二十一了,未娶妻无通房,爱念佛经,一心扑到工部事务上,家里人不管他,这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到的差事,是他漫长人生的主线。

      因此他过得清心寡欲。

      因此他没必要补肾。

      可是二姑娘为什么被劫掠了一遭就要补肾?

      是方伯砚,还是湘王?
      是湘王。

      他不想喝补肾的药,也不愿意走,心肺下有小火苗在煎。

      “我猜......”

      才说了两个字就被打断,殷闻钰吹着药碗,轻声道:“不必猜了,你猜的肯定不对。”

      他看着那女子抬起两只雪白的腕子,捧起大碗一饮而尽,就像壮士饮酒一样,接着又把另外一只海碗也喝空了,端庄明艳的脸蛋上是心满意足的表情。

      方二爷心情复杂极了:这明明是个傻子啊,为何他还......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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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每晚7点更新,V后双更,段评已开欢迎来玩 作者专栏里四个预收接下来一年半写完,无缝开文,宝们有感兴趣的加一下收藏啦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