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千秋》寻忆之祭

1、第一章

　　苍翠的树林，碧波荡漾的湖面，映照着这不大的小村子。斜阳暮染，是远处缓缓升起的炊烟，还是少女通红的脸旁。这是一个名唤青与的小小的村子，山林环绕中是与世无争的淳朴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当然，这里并非与世隔绝，村子里的人们会每隔一月便派人出山去换些有用的生活用品，无论男女，只是他们的攀爬技术都相当的高，因为要从这里出去需要翻越一座非常险峻的山，穿越层层密林，而密林中有瘴气，一般人是无论如何也进不来的，即便他过了林子亦是极难下到村子，除非他有足够的勇气面对生死。

　　村民们有着巧夺天工的手艺，他们利用一种叫做樗的树做成了类似于防护衣的斗篷用以与瘴气相抗，因着樗虽体型大却无甚大用处，古人谓之“其大本拥肿，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不中规矩。”村民们偶然间发现了它的用途，便得之以为己用。而樗此物本有恶臭，人皆不喜披至身上，渐渐地，也便有了以樗为原料制成的药丸药粉等物。能工巧匠们皆以能制出效用高气味又好的药师为尊，由此便有了樗圣医者，樗圣医者非但能以樗制出抑制瘴气的药物，亦能以此为基础，配以林中寻常之物解百毒医百病。当然，成为樗圣医者并非易事，樗圣医者也非世袭罔替，它需要对其了解非常且心地纯善之人来继承。

　　由此，樗圣医者世代受人敬仰，为村民们救死扶伤，也便豁免了出山换取物品的权利，不必冒着生命危险出山，自有人会赠与他们所需之物以为治病扶伤的答谢，江湮的父亲便是这一代的樗圣医者人称出尘医圣的江出尘。说来也怪，江家本是寻常人家，却因江出尘之父出山时一夕失踪，后与一美貌脱俗的山外女子生下孩儿，其母却难产而亡，死前说着梦见一白衣尊者白衣胜雪，告知其子之名当唤作出尘，出尘之父深感莫名，但见妻子奄奄一息，不忍拂她之意，遂应了妻子。那女子便含笑而逝。江出尘之父痛失所爱，伤心欲绝，待葬了爱妻后，送刚出生的孩儿回村，以是生无可恋，早早亦离开了人世。江出尘幼孤，却人如其名，当真绝世出尘，小小孩儿未满十岁便已熟识医理为上一代医圣所看重，栽培之，果然不负众望地于三年后出师，救治伤者病者无数，更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老医者也十分通达，当下将樗圣医者之位传授于他，直至其娶亲生女，至今也无人能出其右。

　　江湮今者十岁有三，出尘独女，容貌不见得如何倾城绝世，却也肌肤胜雪，钟灵毓秀。值得一提的是，她的医术毒术皆得其父真传，小小少女今虽不及其父，前途自是不可限量。村子里得过她父女二人帮助的人几乎都已经把她认作是下一代的樗圣医者。直到，某日江出尘自外面归来，还带着一浑身是血的小男孩，一切都变了。

　　不消数日，男孩儿死里逃生，活了回来。

　　第二日，江出尘便郑重地宣布：“下一代樗圣医者为三生。”

　　众人惊愕不已，面面相觑，有盯着江出尘看的，有盯着江湮看着，更多的人把目光放在了那名唤作三生站在出尘身侧的瘦弱男孩儿身上，欲探究出其究竟有何本事让他们的樗圣如此看重。

　　当下亦有人为江湮不平：“樗圣为何不把它给阿湮？阿湮哪里比不得这小子了？！”说话的自然是受过江湮许多救助的村民，想他们如何看重小小的颇具樗圣之风的江湮，这刚来几日的孩子哪儿比得了至今已救治多人的江湮。

　　“是啊，圣者莫不是瞧不起女孩儿吧！？”附和的人没想好理由，硬是拖了个不是理由的理由来，当即挨了身旁之人一个板栗，意思再明显不过，即，不知道就不要乱说。

　　大伙儿面面相觑，疑惑不少。小小江湮也是咬着唇，水灵的眼无辜地看着自己的阿爸，水灵的眸子中顿时有了些许水汽，泪眼朦胧，仿若再问，为何不是我？

　　江出尘扫视了四周人群，摆手示意众人安静，又继续道：“并非我不看好阿湮，只是。”他顿了顿。

　　人们的注意力更集中，竖耳倾听樗圣的理由。

　　在众人的期盼中，他继续道：“阿湮有更需要她做的事情，我也相信假以时日，三生定能不负众望，超越阿湮，超越我，超越前人。”那么，他的意思便是，至今，那名叫三生的男孩尚不如他们的阿湮吗？

　　另外，阿湮的更需要做的是甚东西，竟比成为樗圣医者更为重要？既是樗圣说的，应该不会有错的吧。将信将疑地，众人在同情了阿湮的境遇后叹息离去。

　　此刻的江湮只是盯着她阿爸身边的男孩儿，一身青衫首先入得眼来，细细看去，病象横生，肌黄面瘦，这些日子虽住她家中，但她也没有真正看过他，每每都是匆匆地送药汁过去，阿爸接过便让她离开了，阿妈待他也是极好，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每每照顾完他，阿妈的眼泪就止不住，就是她小些时候摔伤或是生病时也没见阿妈如此伤心落泪过，他，究竟是谁呢？

　　三生亦打量着眼前盯着他看的女孩子，容貌不若她阿爸绝尘，也不似寻常那般岁数女孩儿的吵闹娇贵，粗布衣衫下，虽身板儿纤细也不失英气，她，便是他要保护之人吗？两个孩子各自心思不同，一时半刻，打量未停，同时自心底衍生出一种感觉——熟悉，可是，为什么呢？谁也不解，各自撇开头，不再观察对方。

　　江出尘看着这两个孩子，不由道：“阿湮，他便是我救回来的，比你大些，唤他三生哥哥便是。”

　　又转向三生，柔声指着阿湮道：“三生呐，她便是阿湮，你们要友好相处才是。”

　　“是。”三生躬身抱拳有礼地答应着。

　　江出尘淡笑着点点头，却见阿湮没有任何行动，忙道：“阿湮，不可以这么无礼！”

　　没来由地受到斥责，江湮的不平衡加深，牛头不对马嘴地说道：“他比阿湮大，理应照顾阿湮！”多久了，没耍小孩子脾气的她竟当着父母的面耍小孩子脾气，这真真是……

　　江出尘亦觉察出女儿的不满，欲严厉地开口，妻子拦住了他，示意不可。江湮的母亲，缓步走到女儿面前，俯下身，道：“阿湮，其实呢，三生就比你大了没几天。”理了理女儿额前的发，又道：“阿湮是主人，主人家不是要大方真诚有热情的，难道阿湮连阿妈的话都不听了？”

　　“好嘛。”江湮撇撇嘴，她向来听母亲的话，这次也没忤逆母亲的意愿，只是，她真的心里不爽嘛，又说道，“我不叫他哥哥，叫三生行不行？”似是对着父母，又似对着三生，她的眼睛熠熠生辉，反正也没长她多少的不是，又补上一句：“叫三生也亲切些的不是？”她这副样子跟小孩子向父母说我要吃两块糖无甚两样。

　　终是江出尘点头。

　　“耶！”瞧瞧她欢呼的，人还以为她得了多大便宜呢。

　　“走吧。”不失狡黠地伸手拉住三生的手，跳跑着出门。

　　江出尘的妻子见三生才刚好不宜剧烈运动，冲他们喊道：“注意三生的身体，别是玩儿疯了！”

　　人，早跑没影儿了。

　　江出尘望着敞开的大门，无不担忧地道：“这样，究竟好吗？”

　　“随缘吧，不见得是坏的。”回答他的是妻子，揽着她的肩，一同看着门外，希望如此吧！

作者有话说

　　樗 音chu 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