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异世的哥哥 ...
-
第三十八章
察觉到眼前幻境恐怕与盛希夷哥哥的眼盲有关，“释青灯”望着幻境中的少年盛希夷，悬起了一颗心。
他不再被少年盛希夷有多可爱的痴念塞满脑子，就意识到了更大的不对劲。
幻境中的少年盛希夷，大概有十三四岁。
这个年纪的盛希夷，分明应该在入门道场与释青灯做同学，而且不久后，也就是这两个人十五岁那年，两人双双跨过修真门槛，成为修真界最年轻的入门者，自此受众修瞩目。
那少年盛希夷又怎会奇装异服、一头短发，同时生活在这个处处与修真界迥异的奇怪世界中？
难道陷入幻境的是他自己？不，不可能，“释青灯”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眼前这个连细节都迥异到很难认知的奇怪世界，他从未见闻，更与他的贪嗔痴毫无关系。
眼前幻境仍在发展，少年盛希夷与哥哥坐在那张过于宽大又异常松软的软榻似休憩器具上，聊着“释青灯”完全听不懂的话。
他们面对的不远处那个黑色大方块，不断发出奇怪声响，画面也在不断变化，“释青灯”发现画面中人的嘴型竟与黑色大方块发出的话音是同步的，盛希夷的哥哥在一个黑色小盒上点了点，黑色大方块上的画面就立刻发生了改变，画面变成某样飞行器具盘旋在空中，器具里坐了两个人，随后从飞行器具中掉出一个小黑点，落到凡间，数栋比“释青灯”见过的所有广厦都还要高大的参天大楼轰然炸塌。
如此杀伤力，在“释青灯”这条龙的眼里自是不值一提，却已是堪比修真界高修。
重要的是，不论是画面上的飞行器具、黑色大方块本身还是这个四方房屋里的所有摆设，都不出在术法、阵法的痕迹。
眼前这对双生少年，一举一动也没有展现出任何修为。
若凡人能做到如此，何须修真？
这般令“释青灯”惊讶的画面，少年盛希夷却露出无聊神色：“这一部我们竟然还特地去电影院看了，超无聊。”
那位哥哥笑了笑，竟说出一句语调与汉语完全不同的番邦异言，少年盛希夷也笑起来，用同样的语言流利地回复哥哥。
这时，一阵乐声从哥哥身上响起，哥哥从裤子口袋拿出又一个方块，在上面按了按，对少年盛希夷笑道：“你看是谁？”
少年盛希夷凑过去，眼睛一亮，靠上哥哥肩膀催促：“快接呀。”
“释青灯”也走近了些仔细看，发现这个方块和黑色大方块一样有画面，画面上的图案在循环变动，中间有一个名字，[盛瑶]。
不等他多想，哥哥在方块上那个绿色图标上按下，画面上立刻出现一名女子，她穿着一件白色大褂，长发扎得随意，如此不修边幅，却丝毫不减其风华，兄弟俩五官与她很是相似，她眉眼温柔，开口说话，话音就从方块中传出：“镜清、希夷，最近好吗？”
两个少年同时喊了声“妈妈”。
盛希夷竟是随母姓。
哥哥笑答：“妈妈不用担心，家里都好。外公外婆今天去学校开会了，所以等会儿中午我带希夷出去吃。爸爸昨天打过电话来，说他可能下个月有空回家。上个月我和希夷去看了爷爷奶奶，他们身体也都好。”
少年盛希夷在一旁点头，撒娇道：“我们很乖的，而且有哥哥在，妈妈不用担心，就是我们都很想你啊。”
画面中的女子眼角隐有泪意，万分思念地看着两个少年，却只是笑得更温柔，安慰道：“妈妈知道你们乖，再过两个月，如果这个研究任务有突破，就能争取回来一趟。正好爸爸先回来陪你们。”
少年盛希夷吐了吐舌头：“我已经不相信爸爸了，他上回说这个月回来，结果又没回来。”
哥哥莞尔道：“诶，上次是谁信誓旦旦地说，‘只要潜艇早日成功下水，爸爸少回来几次也没关系’？”
“哥！”被拆台的少年盛希夷顿时红了脸，有点委屈地辩解道，“那，那我没想到他半年都不回来啊。”
于是画面中的女子和哥哥都笑了起来。
他们母子三人又聊了聊，然后画面中的女子出了一道题，少年盛希夷和哥哥分别站在一块带滚轮支架的白板两侧，快速运算起来。
“释青灯”实在没看懂，那道题既不是术数也不全是算学，中间夹杂着跟梵文一样难认的字符，最终两个少年都算出了正确答案，哥哥算得更快。
画面中的女子告别时，少年盛希夷抽了抽鼻子，忍住了没有哭出来，哥哥爱怜地揉揉他的脑袋，拉着他往外走，说带他去吃饭。
这位哥哥，是替代了父母的职责照顾着盛希夷。
“释青灯”对未来大舅子肃然起敬。
走出房屋是一道走廊，通过走廊走到外面，“释青灯”发现少年盛希夷的家是一栋两层高的房子，外面有小院子，院墙是已显得褪色的红砖，整体显然都有不少年头了，看着老旧，并不是新房。
再往外走，人越来越多，楼厦越来越高，道路越来越宽，路上还有轰鸣的疾驰器具。
没有人使用术法，却能与千里之外的人“见面”交谈。
没有人拥有修为，却能使用疾驰器具瞬“行”十数步。
没有法器、阵法，却有光照亮、有风清凉、有画自动。
路上有各色各样的人，说着各种各样的话，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与“释青灯”所知的三界相比，这是一个奇怪却更有趣的世界。
如果这就是盛希夷的世界，“释青灯”已经决定要喜欢上它。
但问题是，他依然想不明白，盛希夷是如何同时存在于两地，这个不属于三界的世界又究竟在哪个地方？
一路上，由于这对双生兄弟着实漂亮，时不时有路人停留注目，他们两个也不知是习惯了还是不知情，都不在意，倒是“释青灯”在旁看得心神摇曳，每每对胆敢注目的路人微吃干醋。
兄弟俩吃的是“释青灯”从未见过的异域食物，快到家时，哥哥拿出那个似乎叫[手机]的方块，对少年盛希夷说：“你先回去，这期《文学书库》到了，在小区门口，我去拿。”
少年盛希夷立刻道：“一起去。”
哥哥很懂得应对自家弟弟：“热死了，你先回去开空调。再把冰箱里西瓜拿出来切好。”
得了任务的少年盛希夷只能点头，虽然还是不太高兴：“杂志社为什么还是用邮政快递，都不送上门。”
“毕竟邮政便宜，订阅文学杂志的人越来越少，杂志社也是没办法，能省则省吧，”哥哥拍拍少年盛希夷肩膀，“快去，我拿了就来。”
少年盛希夷拖长了音“哦”一声回答，原地跳了一下，振作起精神，对哥哥挥挥手，小跑起来。
少年黑发白肤，眼眸暗绿，微勾的嘴角笑意纯真，额头被晒出了薄汗，跑动起来朝气蓬勃，灵动美好，像是林间跃过的幼兽。
跑到家门口，却发现院门是开着的。
少年盛希夷停下脚步，自言自语：“出门没锁？外公外婆回来了？”
“释青灯”心底一凛。
大概就要发生了。
他真想现身阻止小盛希夷，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少年盛希夷放轻了脚步，小心穿过院子，走入家中，似乎没有异常。
但少年盛希夷并没有放心，仔细检查了一遍一楼，都没有问题，这时少年盛希夷紧绷的肩膀已经放松下来，不过还是谨慎地无声走上了二楼。
第一个房间，没问题，第二个房间，没问题，第三个房间……
“吴贤哥哥？你怎么来了？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进贼了。”被少年盛希夷发现的似乎是个熟人，于是出声询问，“外公今天在大学开会，他忘了通知你吗？”
被少年盛希夷称呼为哥哥的男青年紧张地笑了笑：“老师在开会？我不知道啊，老师让我来家里书房等他，这事闹的，那我先走吧，改天再来。”
说着，男青年隐蔽地从他身前的长方盒子上拔下一个指头大小的小方块。
少年盛希夷没有忽略这个举动。
少年微微皱起眉头，后退一步，挡在了书房门口：“外公待会儿就回来了，要不再等一等吧？我听外公说吴贤哥哥你要出国了，正好我和哥哥有篇英文书评看不明白。”
男青年背起包往门口走，敷衍笑道：“下回吧，我最近准备资料忙得很啊，要不是老师弄错了时间，我今天还要去学校一趟呢。下回再来看你们啊。”
见他要走，少年盛希夷张开手阻拦，质问：“不准走。你从我外公电脑上拷了什么？”
闻言，男青年脸色激变，露出凶相，猛地推开少年盛希夷往下跑，少年盛希夷被推倒在地，爬起来就追，在一楼走廊追上男青年，任凭男青年如何踢打，都死死抱住男青年不让他离开。
这时盛希夷的哥哥走了进来，少年盛希夷大喊：“哥，他用U盘偷外公的资料！”
哥哥上前相帮，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紧紧拖住男青年，但毕竟敌不过男青年，就在男青年就要逃脱之际，少年盛希夷趁机从男青年的背包中拿走他所说的[U盘]，扭头向楼上跑去，喊道：“哥，你快跑，去喊人！”
男青年追着少年盛希夷回到二楼，少年盛希夷逃到二楼阳台，关上阳台门，却被男青年踹开，男青年抓住少年，掐着少年脖子，嘶吼道：“把U盘还给我！”
少年盛希夷被抵在栏杆上，却倔强地把手背在背后，不肯将东西交给他。
男青年发起狠来，拖起少年盛希夷要把他往楼下扔，这时哥哥跑上来护住少年盛希夷……
哥哥被男青年扔下了楼。
少年盛希夷惨叫：“哥——！”
附近大概是被哥哥喊来的几名成年男子，还没赶到院门外，远远目睹了此景，只能边跑边厉声大喝：“那个人！你干什么！怎么扔孩子！”
男青年慌忙逃窜。
少年盛希夷跑到一楼，他的哥哥后脑着地，双目失神，流了许多的血。
“哥——哥——”
少年盛希夷趴在哥哥身上，昏了过去。
随后，幻境场景一变，是一间四处皆白的房间，还有“滴、滴”的轻微声响。
白色铁床，床尾别着一块标签，上面写着[患者：裴镜清]等字样。
少年盛希夷坐在床边，哥哥躺在床上，两位老者紧张地站在一名身穿白大褂的男人面前，应该是兄弟俩的外公外婆。
白大褂男人遗憾道：“……检查结果，视觉神经大部受损，接近全盲，确诊视觉障碍。”
闻言，少年盛希夷泪如雨落，两位老者面色惨白。
见盛希夷如此伤心，“释青灯”已是对这幻境恨得牙根发痒，却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时光流逝。
少年盛希夷从此与哥哥形影不离，心甘情愿照顾哥哥的一切。
从之前的场景中，“释青灯”多少察觉到这位随父姓的哥哥[裴镜清]，与盛希夷性情十分不同，这是一个喜欢掌控局面的强者，不是说盛希夷不是强者，只是盛希夷没有主动掌控的欲求，身为一条龙，“释青灯”很清楚自己有强烈的掌控欲，尤其对盛希夷。而“释青灯”从这位哥哥身上感受到了与自己相似的气场，这么一个人瞎了眼睛，只能“连累”弟弟日夜照顾，心中的苦闷可想而知。
而少年盛希夷心中的自责愧疚，根本都无需猜测，清清楚楚写在脸上。
“释青灯”仅仅是带入那位哥哥所处的情境略一思考，无法掌控局面、只能任人宰割的愤怒就席卷了他的内心。
令他恶心的是，他感受到心底传来强烈的共鸣——这说明，释青灯此刻与他的心情不谋而合，他们都害怕失去掌控权。
但与释青灯的“默契”并不能让“释青灯”感到愉快，恰恰相反，他恶心到很想吐。
“释青灯”阴沉着脸，故意道：“你看看你都对他做了什么，他最怕别人为了救他牺牲，你偏偏要为他赴天渊，一次不够，还想干第二次，你真是戮他心的天才。”
话音刚落，“释青灯”心脏一痛，忍不住一阵猛咳，竟是咳出血来。
仿佛心痛到受伤的不是自己，“释青灯”哈哈大笑。
此时，眼前幻境中，已经长大一些的少年盛希夷，竟在哥哥脚边跪了下来，“释青灯”的笑意嘎然而止。
哥哥面沉如水，斩钉截铁道：“我可以留在家里，不上大学，不能让希夷为我牺牲将来，他应该学物理，兑现他的天赋，而不是去考什么师范！”
两位少年的外公外婆，看上去比之前老了很多，正无声流着泪。
少年盛希夷抱着哥哥的膝盖，恳求道：“哥哥，我是真的想当老师的，你不是也做过补习兼职、喜欢和小朋友相处吗？刚好师范大学愿意接受我们一起入学，从今以后我们都在一起，你上课我可以帮忙板书，寒暑假我们可以一起去旅游，去全国各地走走看看，这刚好是我们都愿意做的事，你没有拖累我，我也没有任何委屈，哥，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盛希夷的哥哥闭着眼睛答：“希夷，如果我真的没有拖累你，你为什么不报考你真正喜欢的专业？你要为我付出一辈子，现在还求我不要生气，天底下哪有这么委屈的道理？希夷，你这么做，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少年盛希夷讲不过哥哥，只是将脑袋埋在哥哥膝盖之间，不停哭着喊哥哥。
直到最后，哥哥都没有松口，但少年盛希夷得到外公外婆的支持，为自己和哥哥填了同样的志愿。
“哥……”牺牲了未来的少年盛希夷，却像做错事一般，不敢靠近哥哥。
盛希夷的哥哥咬紧了牙，最终却将少年盛希夷唤到身边：“很久没有说故事给你听了，你想听什么？”
少年盛希夷哭着抱住哥哥的腰，边哭边道：“我喜欢哥哥的故事，哥，给我想一个新故事吧。”
哥哥揉揉他的头发，温柔了语气问：“想听什么样的新故事？”
少年盛希夷吸着鼻子说：“拯救世界的故事。不是你喜欢的那种，要我喜欢的那种。”
“你喜欢的那种啊，”哥哥摇了摇头，勉强自己微笑起来，“那我想想……从前，有一个修士，叫释青灯。”
释青灯？！
“释青灯”愕然一愣。
作者有话说第38章 异世的哥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