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偷走了我的老婆》琴瑟如寐

5、再遇

　　他离开后，表妹天天闷闷不乐。
　　亏得我整天绞尽脑汁地逗她开心，想着法子变着花样做菜蒸饭。有句话说得好，抓住女人的心，就得先抓住她的胃。
　　额？听起来好像有点别扭。
　　一日，我跟表妹正在吃饭，她忽然间呕吐起来。
　　我愣了一下，连忙手忙脚乱替她拍背递水。
　　婉清捧着水，并不喝，眼神逡巡着。
　　半晌，方看向我：“我要去京城。”
　　我震惊：“你疯了？！”说出口发觉自己言语过硬，连忙软下口气，“京城虎狼之地……你我这种身份，不能去。”
　　她抬起头，答非所问：“我有了。”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颇有点莫名其妙：“有了什么？”
　　“孩子。”
　　“啊？”
　　她咬唇，大声道：“我怀孕了。”
　　我脑海霎时一片空白，半晌才回过神：“你……我……可是……”
　　她勾起了一抹笑，但似乎没有任何笑意：“我去找孩子的父亲，理所应当，理直气壮。”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乱得无以复加，大脑一片混沌。半晌只能喃喃地低声说：“我就是孩子的父亲……你，不要去京城，好不好？我们在这里……在这里，不是很好么？”
　　“我要去找孩子的生父。”她还是那句话，咬着字，一个一个地说出来。
　　我垂首站在那里，只觉得满头霹雳，泼天大雨。
　　但又无话可说，无可反驳。
　　“好。”我半哭不笑，“我陪你去。”
　　回到京城，我将表妹安置妥当后，独自去找老父。
　　当初不顾一切离家出走，和表妹私奔，如今灰头土脸地回来……真是，难堪羞愧。
　　想着想着，便已到楚府门前。
　　大门紧闭，而我犹疑不前。
　　红漆大门两侧的石狮张牙舞爪地瞪眼看着我。
　　我还在怔愣间，那原本紧闭的大门已经敞开，傻站在门口的小厮聒噪兴奋的嚷声立刻充斥了我的耳膜：“ 哎呀，是少爷，是少爷回来了！”
　　然后一蹦两蹦地跳到我面前，扯着我的衣袖，几近吼道：“天啊，我的少爷，您怎么能穿这样的破衣服？天啊，我的少爷，你手上怎么全是老茧，天啊，我的……”
　　他还没吼完，门口闻声涌出了更多的小厮，将我团团围住，动手动脚地几欲将我抬进府门里去。
　　门口站着的老管家不住地抹着泪：“哎，少爷，你终于回来了，你知道这半年我们怎么过来的吗？老爷气得生病，您还真舍得，真舍得，这样一走了之……呜，呜，回来了，就好……”
　　然后我被半架半拖地被拉扯到客厅上，老爷子披着外衣，坐在红木雕花椅上，捧着一盏热气腾腾的茶，边吹边咳嗽着，带着茶盖叮叮当当地不住地撞着茶碗，像随时危险地要敲碎掉下似的。
　　我小心翼翼地挪蹭到他的身边，喏喏：“爹。”
　　他闻言抬起头，半白的山羊胡子抖三抖：“不错，知道回来了啊。”
　　我手绞着衣角：“那个，我，这个，爹，儿子实在是……”
　　　“实在是有苦难言是不是？”他噔地放下茶碗，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然后手颤颤地指向我的鼻子，“不孝子，竟然有了媳妇忘了爹,你给我跪下！”
　　我腾地跪倒在地上。
　　　“你们都给我退下！”父亲对着那群明显是站着看热闹的奴仆说道。
　　然后那群人带着没法看热闹的失望遗憾的表情鱼贯退了出去。
　　待空荡荡的大厅只剩下我的父亲两人，他痛心地跺了跺拐杖，咳嗽了两声，对我说道：“好小子，书倒是没读几年，书上私奔玩浪漫的玩意儿你倒是都学了去。”
　　我愧疚地低下头：“对不起，爹。”才半年不见，本来头发尚乌的父亲竟已白了半头，现在竟连说话都说不利索了，都要停顿了下才能接上。
　　父亲顿了顿，继续说道：“罢了，你起来罢，这半年，也受了许多苦吧。咳咳，傻孩子，你是为父的骨肉，为父怎么会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想做什么。爹不是怪你冒着犯罪拖累家门的危险救下婉清，而是怪你竟然把这么大的事一个人扛着，好歹要跟爹说一声，好让爹安排好婉清的住处啊，竟然，咳咳，竟然让我的乖儿媳跟你这个苯小子受苦吃罪，真是，真是……咳咳咳……”
　　“爹！”我动情地哭叫一声，“儿子不孝啊！”喊着膝行到父亲跟前，抱住他的双膝，父亲低头满意地看着我感动地涕泗横流。
　　我胡乱摸一把眼泪：“儿子没有保住您的儿媳，儿子没用，让别的男的将她抢了去。”
　　　“啊？！”父亲显然没料到我接下来竟然是这么一句话，脸色唰地变白，连咳嗽都忘了。半晌才回道：“半年前苏大哥一家老小被流放，不久便传来了婉清逃跑，其余人病死的消息。我料定婉清定是你这小子变着法救出来的，半年前他们是遇上追杀了吧？”
　　我哽咽着点点头。
　　　“哎，我料定如此啊。这冤枉的罪名，若真是谋反，早就株连九族，你爹又怎么会只牵连着降级而已。不过，婉清这孩子，怎么看也不像忘恩负义的人呐，明明是两情相悦……”
　　我愤恨地凶光毕露：“都是那个男人，花言巧语。一看就知道是那种久经情场，谎话连篇的那种纨绔子弟，婉清她什么都不知道，我又没有一直陪着她，才被那混蛋乘虚而入！”
　　　“杨儿可知道那人是谁？”
　　我悲愤交加地将怀中那块玉佩提了出来，玉佩光华流转，温润而高贵地矜持，偏又上面的四爪腾龙，伴着那龙飞凤舞的“烨”字，张牙舞爪，充满腾腾的霸气与贵气。
　　我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重烨！”
　　　“什么！”老爹竟然浑身巨颤，差点从椅子上滚下来，手指着我的鼻子，颤抖着说不出话。
　　　“爹，您怎么了爹？”我赶忙上去扶住了他，“就算是什么皇亲国戚您用的着反应这么大么？好歹我们家也世代高官显爵，皇帝也要给三分颜色……”
　　　“闭嘴！陛下，陛下的名讳，岂是你这小儿张嘴呼来，竟然，竟然……”父亲浑身抖得说不出话。
　　我也浑身抖得说不出话，不会吧，不会吧……那家伙竟然是皇帝？
　　混沌的大脑飞过零星的记忆片断，恍惚间就看见他半卧在床上，沉静似水而又高傲如火的面庞上，唇角钩起略带讽刺与苦涩的笑容，用那样半明半晦的声音说：“是我父亲病重，几个兄弟，不愿意我回去。”所以才会在那样的荒郊僻林，遭到刺杀。
　　　“你，你，你，怎么碰上圣上的？”父亲平复了一下心情，用带着颤音的话语问我。
　　可我早已没有继续解释下去的欲望，飞快起身便跑了出去。
　　表妹她是不是早已经预见重烨的高贵身份，才会委身于他？她是不是不爱他，只是为了所谓的复仇，所以才会选择他？
　　婉清，婉清，你真傻，你怎么能让仇恨毁了你？怎么能让仇恨，将你拖进那地狱深渊一般的后宫，只为了复仇？
　　不，我绝对不会容许。我要带着你，逃离这是非之地，立马，远远地逃离。
　　我一路狂奔，几乎是窜进了城郊小巧却雅致的院落中。
　　　“表妹，快收拾东西，我们马上走！”我人还在院子里，便遥遥地喊了起来。
　　可当我焦灼地跑到大堂的门口时，却忽然失去了所有的语言。
　　表妹倚在一个男人怀里，嘤嘤地哭泣着，委屈而悲伤得像一只一不小心遗落了春天的雏莺。
　　男人依旧那一身白得碍眼的衣袍，举止间华贵的丝绸婆娑，隐隐显出金丝勾勒的高傲而高贵的祥云纹路，看在我眼里，已经从碍眼成功进化为刺眼。
　　我就愣在那里，不知是要对他三跪九叩，求她好好待表妹，还是装作根本不知道他身份的样子，将表妹带离这是非之地。
　　可前提是，表妹也得愿意跟我走啊。
　　现在奸夫在这里，表妹连挪一下恐怕也不愿意了吧。
　　我牙齿咬得咯咯响，拳头攥得惨白。或许，我应该直接冲上去打那混蛋一顿？
　　男人跟男人，就要用实力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