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温柔》南林豆豆

3、第三章

　　外面闹闹嚷嚷的声音由远及近，又慢慢走远了，林淙他们待的这个山坳，一般没人会来，从那些人的声音里，他听出来，杨五的几个兄弟晚上去闹洞房，发现院门紧闭，里面也无人应声，闹洞房这事是提前说好的，几个人察觉到不对，砸了大门进去，只看到了厨房里的狼狈，随后才发现被锁在侧屋里、已经失去意识的杨家母子。

　　村子里有医生，及时赶到杨家去了，那母子俩的情况尚不明朗，可是大家都知道，这样的事情，不是姜肆一个小女孩能做到的，一定有人帮她。
　　这个时间，家家户户都歇了，大家还不知道，帮那个小女孩的人是谁，可是等到明天，林淙继续消失，众人迟早会知道是他。

　　留给他们离开羊水村的时间不多了。

　　林淙把情况告诉姜肆，看到女孩眼里的光霎时暗淡，他更加用力地握住她手：“不要怕。”

　　这晚，两个人没敢再出去，林淙守着姜肆，让她在山坳里睡了半夜。
　　第二天一早，他带着她往大山更深的地方去，山路崎岖，八月气温灼人，姜肆整个人都狼狈不堪，可她一步一步，跟着眼前少年的步子，目光时时注视着牵她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直到他把她安置在大山深处，嘱咐她安心等在那里，又教了她一些见到野外动物该如何应对的方法，姜肆都没来得及问一句，你叫什么，你为什么帮我。

　　他把所有的食物和水都留给她，姜肆在那里等了三天三夜。
　　到第四天中午，漫山遍野都传来呼唤“姜肆”“肆肆”的声音，警犬的吠叫声格外明显，姜肆唇色惨白，抱着最后剩下的一个饼子，终于等到了姜家人和警方，看到妈妈的一瞬间，姜肆眼泪汹涌而出，而后晕倒过去。

　　再醒来，羊水村的一切仿佛已是昨日云烟，姜肆艰难的动动胳膊，视线看过去，妈妈周美丽和妹妹姜芷都眼巴巴看着她，见她醒了，她们俩没忍住一起掉眼泪。
　　往日里胖乎乎的姜建国，站在窗户边，远远看着这里，脸上已是憔悴非常。

　　幸好，她回来了。

　　“我……”姜肆开口，嗓音喑哑，她太久没喝水，稍微一说话，嗓子就扯着疼，姜芷赶紧给姐姐递吸管杯，里面是正正好好的温水。

　　姜建国看过来，一双眼里是老泪纵横：“肆肆，不要怕，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

　　喝了水，姜肆的嗓子缓过来一些，她却还记挂着羊水村那个瘦削高挺的少年：“爸爸，给你打电话的那个人呢？”

　　姜建国顿了顿，目光跟周美丽女士的触碰了下，终究还是决定据实已告：“那个孩子给我们打了电话后，在镇上就被村里的人带回去了，等我们找到你，再回去找他的时候……”

　　姜肆看着爸爸的目光，心里一紧：“他怎么了？”

　　“他被打的双腿不能动弹，但还是撑着一口气等着我们，警方经过调查，已经确认他是多年以前被拐卖到羊水村的，肆肆，爸爸把他也带出来了，现在他就在隔壁病房里。”

　　姜肆的吊瓶终于打完了，姜芷陪她去看隔壁病房里的大哥哥。
　　林淙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他终于离开了“杨水镇羊水村”的禁锢，可也永远失去了行走的权利，曾经在山上、在河里自由奔跑的少年，从十五岁这年开始，将永远与轮椅为伴。

　　姜肆站在他的病床旁边掉眼泪，点滴一滴滴顺着管道淌进他的血管，而后消弭在他身体里，可那天牵着她走在深山里的少年，却没办法再站起来。

　　坏人会受到法律的严惩，他们造成的伤害，也会永远停留在这年八月。

　　“你为什么不让我爸爸先去救你？”姜肆抽噎着，不明白道。

　　“不是交换，”林淙猛然进入到一个说普通话的世界里，还不是很适应，他在羊水村待了太久，虽然竭尽全力，可在其他人听来，语气还是有些别扭，“我打电话，是为了让你爸爸救你。”
　　他想要依靠她离开羊水村是真，但并不以此为交换条件。
　　那天，他答应过她，给她爸爸打电话，让他们去找她，至于他，那是救了她之后的事情。

　　在那通电话的最后，他犹豫片刻，才敢问一句：“叔叔，你救了女儿后，也能来找我吗？”
　　姜建国站在病房门口，没进去，却听到了少年喑哑的嗓音，他感激这个孩子，也不禁感叹，这孩子能有如此气性，只可惜……

　　姜建国在外面轻咳几声，才抬步进去，告诉林淙：“你说的林招娣那个姑娘，她是林家的亲生女儿，而且还没成年，我们没办法也把她带走。”
　　姜家经营着国内知名的地毯企业，经济条件自是不在话下，对方救了姜肆这是大恩，怎么报答都不为过，可是毕竟，那是别人的亲生女儿，他没办法。
　　林淙了然，他点点头，坐起身来：“谢谢叔叔。”

　　-

　　半个月后，A市第一中学新生入学典礼，姜肆坐在一班，跟众人一起听着讲台上的新生代表发言，初中毕业时她成绩优异，这个机会原本是她的，可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姜肆刚从医院出来没多久就要上学，已经没精力和勇气去准备这个发言了。
　　站在那个位置上的同学肆意飞扬，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姜肆羡慕的看着。

　　“肆肆，吃糖。”好朋友孟清递过来一颗水果糖，笑盈盈看着她。
　　姜肆发生的这件事情，姜家没有对外说过，只说她又去参加了个封闭式训练营，为高中生活做准备，孟清自然信了。
　　“你那个训练营也太变-态了，昨天才结束，搞得你没时间准备，不然今天这个发言应该是你的。”孟清愤愤不平的小声说道。

　　姜肆笑了笑，握住她的手：“没事。”

　　入学典礼结束，各班又开始分发书籍，下午还要量体做校服，这一天忙忙碌碌便过去了。
　　姜肆直到放学，才有时间去十五班门口找林淙，她跑的飞快，过去的时候，十五班的老师也才刚刚出来。

　　林淙的身份证和户口昨天都弄好了，他没想改名字，生日也是自己选的，8月16日，他遇到她的那一天，户口是独立的，警方没在系统里找到他父母的消息，姜建国决定资助他读书。
　　林淙个性好强，跟姜建国说，这钱算是借的，以后会还，弄的姜建国一张胖脸又惆怅不已，忙挥着手说你这小孩怎么这么犟。

　　林淙虽然在羊水村读过书，可毕竟那学校没资历，他也就没有正经的初中毕业学历，走了绿色通道入学之后，就被分到十五班。
　　十五班说是历年高一最鱼龙混杂的一个班也不为过，倒不是说这里都是学渣，而是这个班的大多数学生都是通过特殊渠道进来的，有成绩特别优异但不符合入学要求的特招生，有父母给学校捐了图书馆才能进来的学生，也有林淙这样，因为奇奇怪怪的理由进来的学生。
　　饶是如此，林淙作为班里唯一的残疾人学生，还是备受瞩目。

　　姜肆长相明艳，从小就因为长的漂亮，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此刻她只是穿着套普通的冲锋衣，扎着高马尾站在十五班门口，也立刻引起轰动。
　　门口一个痞痞的男孩轻吹口哨，问：“你找谁呀？”

　　“我找林淙。”

　　那男生“哦”了一声，轻嗤：“他呀。”
　　报道第一天，大家不会明着嘲讽，可是那些打量的目光，却都落在林淙身上，也有人过来刻意没话找话，他的口音又引来笑声，至少在眼前这男生的印象里，那个叫林淙的，就是个瘸腿的乡巴佬。

　　这个轮椅很智能，林淙在医院里的时候就已经适应了用法，自己控制着走出来，怀里还抱着书包。
　　姜肆拿起他的书包，从后面帮他推着轮椅，轻声：“放学了。”

　　“嗯。”

　　司机早就等在校门口。
　　以前姜肆上下学也有人接送，可绝不到专用司机的份上，有时是家里阿姨，有时是周美丽，也有时是姜建国的助理，发生了这次的意外以后，再加之林淙双腿的情况，他俩上下学便有了专属的司机。

　　车里氛围安静，姜肆打量了林淙一眼，问：“你能适应吗？”

　　从全村所有学生共用一间教室一个老师，到A市第一中学人潮涌动，单单高一年级就有一千二百人的盛况，说要马上适应，的确很难，那些书籍、知识、还有外语，都是林淙所陌生的，但他还是点点头：“嗯。”
　　跟他半个月前刚来这里时一样，沉默寡言。

　　司机在前面安静开车，姜肆忽然伸手，握住林淙的。
　　少年漆黑的眸子看过来，下意识就要去挣扎，忽然觉得手心里咯了一下，是那颗孟清给她的水果糖，姜肆没吃，留给了林淙：“吃糖。”

　　姜肆收回手去，轻松不少，这颗糖攒了一整天，早就想给他了。

　　林淙撑开手心，看到粉色糖纸落在掌心，复又轻轻握住。

　　随机红包包哈，谢谢宝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