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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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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打铃还有三分钟,走廊上游荡的学生陆陆续续回到教室,闹哄哄的教学楼瞬间安静不少。
四楼十三班后门还聚集了一众痞里痞气的混子学生,楼下巡视的级部主任抬头一吼,几个男生顿时鸟兽状散开。
秦誉转着篮球慢悠悠地进了教室,他的手指修长白净,顶着篮球还能走得四平八稳,吸引了不少女生的目光。
他用脚勾开自己的椅子,正要坐下。
一个剃着寸头的男生突然逃命似的蹿进来,没刹住脚,径直撞上了秦誉的后背:“哎我靠!不好意思啊秦哥。”
秦誉手一抖,原本还保持匀速转动的篮球脱手而飞,在空中旋转着划了道弧线——
“砰!”一声。
砸在了隔壁排一个桌角上。
旁观的众人:“卧槽。”
靠窗倒数第三排外侧,一个男生正趴在桌上睡觉。
他半张脸埋在臂弯里,眼睫垂落,头发微乱,肩胛骨在校服上撑起清晰的轮廓。
窗外明媚的阳光落在他身上,颇有点岁月静好的美感。
周围这么吵还能睡得如此安稳,如果没有这颗扫兴的篮球,他还能接着睡。
叶安屿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
有那么一瞬间他脑袋是空的,下意识拿起眼镜戴上,模糊的视线一下子清晰起来。
寸头男生挠着头站在他桌旁,咳了一声说:“那什么……刚才不是故意的,抱歉啊。”
叶安屿的视线缓缓上移,盯着他的脸,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
这不是他高中同学李超吗,原本是班里的体育生独苗苗,结果高考前意外跟腱断裂,从此阔别运动场,现在是一家烧烤店老板,生意还不错。他怎么穿着高中校服?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没事了啊。”李超跟他不熟,那球也没砸着人,道个歉就算完事了。
李超一走,叶安屿看到了更多熟悉的面孔。
不仅如此,还有分成四块的黑板、蓝色的桌椅、墙上的横幅……
一切都是记忆里真实存在过的场景。
叶安屿在脸上搓了一把,很真实,不像幻觉。
车祸惨烈,失去意识前他根本来不及想别的,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仪表盘上的时间——16:04
叶安屿抬头看了眼黑板旁边的电子表。
——2017年9月2日16:04
星期五
他居然回到了十年前。
叶安屿脑子直接宕机。
秦誉把篮球塞进桌底,脚步一抬似乎是想过去,无奈铃声打响。所有人迅速归位,一阵窸窸窣窣过后,彻底安静下来。
一个女老师踩着铃声进门,怀里抱着几摞卷子,喘着气说:“快快快,来几个人帮我点卷子。”
前排上去几个同学,没一会儿就点完了,一人三张,从前往后传。
直到卷子传到手里,叶安屿才回过神来。
17年,高二,他才17岁。
很多事情还没发生,一切都来得及。
既然如此,那就重新开始吧。
他理了理卷子,闻到了久违的油墨味。
——实验高中2017年高二数学开学模考卷
叶安屿理清思绪,郑重地拿起笔,而后愣住。
等会……
开学模考卷?
这是在考试???
他难以置信地往周围看了眼,这才发现教室里少了一半的人。
隔一列空一列,教室里留一半,剩下的去综合楼考,实验老传统了。
讲台上老师轻咳一声,不露痕迹地提醒道:“拿到卷子没啥问题就快写吧,已经耽误了两分钟了。”
叶安屿随即坐好,面对考试多少还是有点紧张。
尤其是数理化这种科目。
知识点早忘干净了,除了选择题,别的根本无从下手。
两个小时如坐针毡,头发被他挠得乱蓬蓬的,叶安屿撑着头,两眼无神,硬生生熬到了考试结束。
他那答题卡比脸还干净,收卷的同学一脸震惊:“不是吧叶子,你要造反啊?”
周围人好奇地伸长脖子一看。
哦豁!
牛哇!
不出两分钟,叶安屿交白卷的壮举已经传遍全班。
实验高中作为市重点高中,能考进来的学生再混也混不到哪去,平常打打闹闹没个正形,一到考试那都是卯足了劲答题。
交白卷这种行为无异于自杀。
这要是凭借读费进来的混子学生也不足为奇,奇就奇在叶安屿他是个老实孩子。
在同学眼中,叶安屿平常其实没什么存在感。
不出风头不打闹,不挑战校规校纪,非必要时刻不主动发言,永远规规矩矩穿着校服,多半时间都是一个人安静地坐在位子上。
成绩中流,安分守己,从不干出格的事。
这样的学生往往被人忽视。
没想到叶安屿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干了票大的。
班里属实热闹了一会,就连平常跟叶安屿不怎么熟的同学都笑着打趣他。
“开学考就敢交白卷,你这不是变相承认自己玩了一假期吗?”
“少侠好胆量,宁姐非拆了你不可。”
“谢了哥们,这次我终于不是倒数第一了。”说这话的是叶安屿后桌,叫王东然,转学进来的,成绩差得令人发指,长得倒不赖。他说完,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朝斜后方说:“秦哥,吃饭去?”
秦誉还没说话,李超捧着球回了句:“吃什么饭,打球去!”
学生时代,晚饭跟篮球只能二选一,王东然也没犹豫,应了声:“行,昨天输得不痛快,今天怎么着也得赢一次,走。”
“先等会,我打完这把。”这是秦誉的声音。
叶安屿克制了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隔壁排最后一位,秦誉懒洋洋地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正光明正大地捧着手机打游戏。
李超手臂搭在他后背上观战,一脸激动地喊着:“快快快,锤爆他,漂亮!”
赢了一把,秦誉扬起嘴角,伸手把李超推开:“上一边去,吵死了。”
他退出游戏关了手机,一抬头,跟叶安屿撞上视线。
十八岁的秦誉面容尚且青涩,仔细看其实跟十年后差别不大,一如既往地帅气,身上气质未经沉淀,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张扬恣意。
和记忆里一样,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红白校服,从叶安屿无数次的梦境里走了出来,眼里还带着尚未褪去的笑意。
叶安屿一时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挺复杂的。
都说“人生若只如初见”,故事开始总归是美好的,当初他就是陷入了这双眼睛里,从此念念不忘。
可惜叶安屿已不再像当年那样因为一个对视就手足无措,沧海桑田走过一遍,他如今不想再重蹈覆辙。
于是他飞快眨了下眼,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从秦誉的角度看,就好像叶安屿多不待见他一样。
彼时一无所知的秦誉:?
王东然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另一只手揽住李超:“看什么呢秦哥,快走吧,去晚了没场地了。”
“走。”秦誉把手机塞进桌洞,余光里叶安屿也站了起来,目不斜视地从前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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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离教学楼有一段距离,叶安屿不紧不慢地走着,夏风扑面而来,带着浓郁的暑气。
教学楼前是一块偌大的空地,国旗杆立在正中间,再往前就是钟楼,实验的标志性建筑,最顶上是一块圆形钟表,又大又气派。
记忆里早已褪色的校园在此刻鲜活起来。
夕日欲颓,橙黄色的光自天边蔓延。
叶安屿眯起眼,跟迎面走来的几个同学说了声:“嗨。”
他之前走路只会低着头步履匆匆,这还是第一次主动打招呼,几个男生也挺热情,笑着说:“还不快去打饭,还有两分钟高一就下课了,到时候汤都不剩。”
叶安屿看了眼钟楼,还真是,他也笑了下,长腿一迈迎风跑起来。
十八岁的年纪,跑起来脚步都是轻快的。
即使顶着太阳跑出一身薄汗,也不显得狼狈,反正身边的人都这样,到处都洋溢着澎湃的、青春的气息。
真好啊,十八岁。
叶安屿一口气爬了十多层台阶,也不知道这食堂一楼垒这么高是干什么,买个饭跟上朝似的。
他掀开帘子,里面人不多,大部分人早买完饭回去了。
一楼5号窗口卖芸豆面,正好剩最后一份,叶安屿隔着玻璃一指,说:“我要那个。”
“带走还是在这吃啊?”
空位还很多,叶安屿说:“在这吃。”
“好嘞。”大爷利落地把面端给他,在机器上摁了两下,小屏幕上弹出一个数字,六块钱。
叶安屿下意识就要掏手机,然后猛地想起来在学校吃饭只能刷饭卡。
他摸了把裤兜,没摸着饭卡。
叶安屿脸色一僵,不信邪地把布兜扯出来,只有一团皱皱巴巴的卫生纸跟一串钥匙。
完了,还真没带。
高一的抢饭大军已经冲到楼下了,听起来嘈杂一片。
叶安屿吐了口气,正要转身求助隔壁窗口打饭的同学,忽然感觉身后站了个人,清爽好闻的洗衣液味涌入鼻腔。
头顶笼罩下一小片阴影,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饭卡在机器上刷了一下。
“滴”一声。
秦誉单手插兜,把卡收回来,挑起半边眉看着叶安屿:“不用谢。”
叶安屿端着盘子,到嘴边的“谢谢”又咽了回去。
他抬头看秦誉一眼,视线放在他衣领第二枚纽扣上,斟酌片刻,说了句:“回去把钱转给你。”
“啊。”秦誉心说我请你吃一顿也不是不可以,没等他开口,叶安屿已经转身走了。
“呦呵。”旁边李超撞了下秦誉的肩,把他手里的饭卡夺回来,揣进自己兜里:“借花献佛,可真有你的,我看人家好像也没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