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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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子时从舅舅家飞到滨市后，在酒店断断续续睡了两天。
睡得实在算不上踏实，一个梦接着一个梦。每个梦做完后，她都会苏醒一会儿，但是疲于睁开眼睛，于是干脆眯着眼睛复盘上一场梦，然后迷迷糊糊间奔赴下一个梦。
有的梦是曾经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情，有的梦是她杜撰出来的堂皇情节。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她已经完全不想去分辨了。光怪陆离中，沉重的思绪一点点变得清明起来。
第三天的中午，顾子时确实睡不下去了。她拧开一瓶冰水，站在落地窗前，俯瞰下面来来往往的车辆。这座城市在她记忆中留下的最后印象实在算不上好，该怎么形容当时的处境，是混乱，震惊，愤怒，无力，嘶吼，欺骗，背叛，还是抱歉呢？
上次离开时，她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那些晦暗的过去就留在这座算不上多熟悉的城市，所有不愉快的记忆都不必再想起。从那以后顾子时的人生只会光明灿烂，一切顺遂。
当时的顾子时还太年轻，她不懂得人生是一株持续生长的植物，若是砍掉根茎，上面的枝叶又该寄身何处呢？
在去医院的出租车上，顾子时又复习了一遍舅舅说的话。
“子时，你是个大人了。舅舅知道你不愿意原谅他，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该去看一看的。把语气放的平和些，不要吵架。”
真是让人心烦，为什么又突然出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根据舅舅给的地址，电梯停在了医院住院部的二十一层。询问过护士后，顾子时向左边的那排病房走去。
还没走近，远远地就看到一个女人在病房门口哭泣。
“怎么会这样呢，才两个月，两个月啊，他就从一个能跑能跳的人…真的太突然了，你让我怎么接受，我怎么能接受啊！”
她旁边的男人背对着顾子时，看不到面部表情。他安静地听着她说话，然后轻抚女人的肩，并没有说什么。顾子时当然能认出他是谁，此刻望着他的背影，竟然不自觉地开始比较他这几年长高了多少。
突然男人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拍了拍女人的肩膀，然后向另一边的楼梯间走去。
女人擦了擦眼泪，平复了一下心情，回到了病房。
顾子时也缓过神来，整了整身上的衬衫，向病房走过去。
她敲了两下门，没有等里面的人说话，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贺传躺在病床上，左手还在输液，正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刘静雅在旁边给他准备午饭。两个人听到动静，齐齐向顾子时看过来。
愣了几秒钟后，贺传突然挣扎着坐了起来，空洞的眼神突然被点燃。
“小雨！是小雨啊！”
顾子时没说话，静静地打量二人。刘静雅还没有缓过神来，也直愣愣地看顾子时。
“怎么，认不出我来了？看来这几年你过的不错啊，贵人多忘事了。”
刘静雅仿佛突然被点醒，“啊，朝雨…都是大姑娘了，快来坐这！”她招呼顾子时坐下。
顾子时把包放在身后，在贺传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
上次见面是五年前，这五年来顾子时一直在加拿大学习工作，没有回过国。这次是舅舅打电话，和她聊了很多，她想了一整夜，才最终决定回来的。
眼前的男人明显苍老了很多，从前他多精神啊，皮鞋总是擦得一尘不染，带着一副银丝眼镜。现在头发白了一大半，整个人瘦得皮包骨，连坐着都很费力，必须用左手撑着，右手因为埋针的缘故肿了，使不上力。
两人静默无言，顾子时就静静看着他的眼睛，贺传却没有对视，反而有了一丝局促。
“那个，小雨，毕业了吧？听你舅舅说你一直在国外读书，过得好吗？”
坐在这之前，顾子时都想好了，或许可以顾及一下表面情分，关心一下他的病情，可是一看到他俩的脸，再听贺传说这种不痛不痒假惺惺的话，她就生理性恶心，气不打一处来。
“过得怎么样？挺好的啊，我怎么会过得不好呢？都离你们这么远了，哪还有什么糟心的事呢？您过得怎么样啊，依旧春风得意吗？”
贺传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开始猛烈地咳嗽。刘静雅手忙脚乱地给他拿纸。
顾子时坐不下去了，拿起包就准备往外走。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扭头对着刘静雅补了一句：“你可得好好保养啊，他就喜欢年轻的。”
说罢，摔门而出。
从医院出来后，顾子时随意上了一辆公交车。
她从小就喜欢坐公交车，放学后戴着耳机找一个靠窗的座位，然后看着自己穿梭在城市烟火中，忘了生活中所有琐碎，眼前只剩岁月静好。
五年了，这座城市变化真的挺大的，如果她自己步行的话，真的会迷路。
刚才那种失控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这几年，她以为自己真的已经可以面对了，但是那个当下，之前的所有心理建设全都作废，她只想说出所有阴阳怪气的词语让他们不舒服。
公交车走走停停，顾子时竟然靠着窗户睡着了。司机师傅把她叫醒时，已经停在了终点站。她道过谢后迷迷糊糊地下了车。
终点站竟然停在了她的高中。今天正好在开家长会，顾子时混在人群中，也进了教学楼。
学校的变化倒是不大，只是光荣榜上换了一批又一批正稚嫩的少年少女。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没有人永远年轻，但永远有人正年轻着”。
她熟练地走到第三教学楼，径直上了四楼。
她当时所在的高三一班，就在左手边第一间。此时里面坐满了家长，老师举着一本教材正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她在后窗户看了一会，就准备离开了。
一扭头，看见了那台角落里的饮水机。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