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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愿 ...


  •   孙习离以为自己会丧于此剑下,而那个持剑杀自己的人便是自己的爱人。

      好在多年修道练出的敏捷身手让她动作快于思绪,在求生本能的驱动之下,她迅速地翻了个身,穷尽全力往后退去。

      眼前这个她一直想亲近的男人,现在却失神地将剑尖指向了自己,尽显疏离冷淡。倘若她现在再义无反顾地去接近那人,那她便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死在爱人手里是一种疯狂的浪漫,也是一种极致的残忍。她虽知江奕对自己动了杀心是因那妖剑,可心中的酸楚是无法抑制的。

      他眸中浸寒霜,恍若陌路人。

      江奕持剑继续逼近,他步履不缓不慢,俨然是对眼前的猎物有着志在必得的悠然。

      孙习离不忍射箭伤他,在他不断逼近时,也只得退而求其次地不断闪躲退后。

      一个杀心四起,一个不愿伤人。

      江奕眸中迸射着银霜,他持剑劈向几乎要退到洞壁的孙习离,力气之大,杀心难掩。

      孙习离灵巧地挨身躲过,劈来的诡剑落于崎岖不平的石壁上,溅起惹眼的火花。她惊呼一声,尝试地唤他,“江奕!是我!”

      江奕视若无睹,眸中再也不见那份温良同意气。他只淡淡地看了一眼孙习离,随即便又心狠手辣地持剑劈去。

      孙习离依旧不忍用箭羽刺他,可如今事与愿违,若不反抗,死的便是她。她眼疾手快地抬起箭弓挡住这一剑,几乎是穷尽全力才勉强抗衡。

      她毕竟也只是个女子,且不说身量,臂力更是不及江奕。才抵挡不过须臾,她的手腕便生痛,快要麻木的手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似乎随时都可能在那无声又激烈的抗衡中功亏一篑。

      而一旦自己撒了手,崩溃的是她,必死无疑的也是她。

      她心有余而力不足,于快要溃不成军的那刻,她愁眉不展,眸中的悲切浓得化不开,她深深地望着江奕,“你当真要杀我?”

      她艰涩地挤出浅笑,“我可是孙习离啊…”

      不知是否是错觉,孙习离觉得此般言辞似乎对眼前这疯了魔的人产生了一丝触动,她能真切地感觉到江奕微顿,可那微乎其微的意识瞬间便被卷入沙海,死在了诡异的利剑下。

      孙习离苦笑一声,她撑不住了。

      江奕手持利剑劈来,她的胸口于霎那间便添了一道狰狞剑口,艳红的血花四溅,扬起了绝望的血珠,如同在洞外赏见的瀑布流水般,可那瀑布干净清澈,而这血花浸过五脏六腑,冻了心头肉。

      孙习离痛得闷哼一声,身子不稳,便倒向一边。

      可江奕冷眸依旧,显然未打算停止这场单向杀戮。他步步紧逼,渐趋靠近摔卧于地上的孙习离,眸中目光浑浊不堪。

      孙习离面如死灰,脸色惨白如死物。她早已无力抗拒,现如今连动弹都难如登天。

      她几乎是凭借着最后的一点意志力,倾尽全力地逃离。可她那全力以赴,也只是让她的手覆在地面上,往前可笑地动弹了一下罢了…

      痛心又悲切的泪水于毫无血色的面颊滑落。

      若是死了,她不恨江奕,绝对不恨。那难抑的哽咽和苦泪,仅是因为不甘和痛苦。死在自己心上人手里,她心都快被嚼烂了。

      江奕无神地睨视地这个在地上染出血滩的“死人”,这个女人几乎动弹不得,如同待宰割的牛羊。

      他抬高那把利剑,眸中竟闪过一丝水光,利剑往孙习离的腰部劈去,霎那间,皮肉被割裂的可怖之声于静谧的石室响起。

      与此同时传入耳际的是那个女人的悲哀的惨叫。

      江奕的眸中依旧混沌,意识沉沦,但那双眸中竟泪如雨下,面上是藏不住的悲痛和压抑。

        瘆人的鲜血顺着淬着黑光的利剑滴落于冰凉的石板上,发出如同春雨落青瓦的雨滴声。

      眼前的这个女人,被他刺了一剑后又腰斩了,而这个女人似乎非常傻,从未还手。被妖剑迷惑的江奕,仅能意识到这一点。

      他面目狰狞地一会哭一会笑。

      于猝不及防中,江奕后颈生痛,意识渐趋恍惚。妖剑于他的血手中脱落,落在了石板上,响起刺耳的悲鸣。

      待他被人打晕后辗转醒来时,只觉全身溃烂般疼痛无力,后颈处更是如同被利器敲断了般,痛得无法直起。

      他躺于石板上,睁开被血泪糊得朦胧不清的双眸,好一阵才勉强看清眼前人。

      那是一个眼睛狭长,清秀中透着狡猾的男人。江奕忘了好久才认出,那是妖界的乐仪。

      “醒了?”

      江奕喉咙艰涩,说不话来。

      只见乐仪无奈地摇头,有些怜悯地睨着他,“你不该碰那把剑的……不过,此剑诡异,非妖主不得用之,你是被它迷了心,倒也怪不得你。”

      江奕脑中浑浊,半响后才后知后觉地理解那言辞中的意味。他脑中如刀绞般剧痛,无力又沙哑地问,“你说什么?”

      乐仪矮下身子,认真又事不关己地道,“你被这妖剑控制,杀了那姑娘。”说罢,便指了指江奕的旁边。

      江奕霎那间瞳孔骤缩,不久前的杀戮场景如潮水般涌向心头。他无力的双手竟惊恐到不由自主地猛烈颤抖起来。

      一股难掩的悲切同郁闷于心头生根发芽,吮血啃肉。

      他在意识到发生了何事时,几乎是崩溃的泪流满面。

      江奕用尽全身的力气以及毕生的勇气艰涩地把头侧向先才乐仪指的那个方向。

      这一眼简直痛得快要了他的命,他溃不成军地大哭,那呼喊声泣血,凝泪。

      他哭得失了声,说不出话来,甚至连一个音调都发不出来。他几乎看不到任何事物,除了眼前这具爱人的尸体。

      他如今冷暖不知,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是面颊的湿润,苦泪的流淌。

      他呕心抽肠,凄入肝脾,心脏如同被硬石挤压般,已然呼吸不过来。

      直到最后,他哭到呕出了血。

      乐仪见状才微露出异色,忙上前给他递了软帕。可江奕眼神涣散,神思早已如死人般。乐仪只得亲自帮他擦拭从嘴角溢出的血。

      “我记性也不算差,你应该是江家的人吧?”乐仪试图勾回他的神思。

      江奕恍若未闻,眼神绝望而空洞地望着身旁那具尸体。

      以孙习离的尸体为中心染了一片血滩,因是被腰斩,几乎是瞬间毙命。乐仪只得把她的两段身体接回去,然后褪下自己的大衣掩住了腰部割裂的断口。

      她的血流到了江奕所躺的石板上,将江奕的衣裳浸得血红。他们二人似乎融为了一体,可却是通过悲哀的血液。

      他们二人如同断翼的比翼鸟,只得靠舔舐着彼此的伤口同血液来传达爱意。

      纵使词不达意,万般无奈,可血液相融,爱至死不渝。

      你看那被血染红的衣裳像不像成亲时的喜服?

      “人间生死是常事,来去匆匆,你也不必如此介怀。”乐仪有些不明白他的感情。

      江奕如死木般,面如死灰地躺着。

      他们一人一妖恍若隔着天涯海角,谁也无法理解谁。

      乐仪微叹口气,“江公子,还是早些释怀吧。倘若你这伤现在不治,你也会死的。”话音一落,乐仪便蹲下企图给他治伤。

      江奕眼神晦暗,他薄唇翕动,好半会儿才艰涩又决绝地吐几字,“别救我…”声音干哑至极,如同被浸了炭火,充斥着可怖的疼痛感。

      乐仪一顿,略一思忖,依旧我行我素地给他医治。他神色如常,似乎一直没什么情绪。“说来倒也我的错,若是我早些寻回这妖剑便不会这样了。”

      江奕未抬眸看他,神色依旧悲痛,他只是麻木地喃喃重复着:“不要救我。”但他无力阻拦乐仪的动作,他的嗓音几乎已经完全哑了,若不是细看那嘴型,根本听不清他所言。

      乐仪给他医治了伤后便不再多言,但也未曾拂袖离去,他退在一旁静坐着,视线依旧驻留那那二人身上。

      乐仪的神情依旧是平淡如水,无任何波澜。只是不知那双狭长的眼眸里含着的是怎样一种感情,无人知他此时在想什么。

      石洞中明了又暗,暗了又明。无日无夜,他们不知无声地在昏暗中待了多久。

      乐仪不缓不慢地直起身子,朝江奕走去。他无言半响才开口,“你不回去么?”

      江奕合着眸,不知是否醒着,不作应答。

       “你想救她么?”乐仪又问。

      江奕闻言,无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依旧是一副疲倦至极之态,但,多了一丝光亮。

      他说不出话,只得用力点头。

      想…他当然想!倘若现在要他拿命换,他也乐此不疲,心甘情愿。

      乐仪郑重其事地望着他,“我可以帮你救她,但是我族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复生术。”

      江奕嗓子已然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调,他只得颤抖着用细指在冷凉的石板上写了四字,“什么意思?”

      “简单说来,便是把你的寿命分给她一半。”

      此言一出,江奕便了然,他又哭又笑地点头,在石板上艰难地比划出几个字,“拿去。”

      拿去吧,都拿去,都给她,他也不会有半分怨言。

      乐仪点头,“不过…我从不做于我无利益之事。你要付出代价。”

      江奕不解地望向他,眼神催促着他快说。

      “以你们二人的感情同这段记忆为代价,可愿?”

      江奕紧咬牙关,悲凉地在那石板上划出字迹。

      “无怨无悔。”

      无怨无悔,永不相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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