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青山伴绿水，茫星衬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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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一光步于其身前，微垂的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如若无滋无味的淡水。
“为何不跪呢？”
他的语气十分平淡，并不是以身居高位的姿态来质问一个低贱到骨子里的人为何不下跪，而只是对于他落败后仍不愿跪下的虽败犹荣感到些许好奇，或许还带着怪异的敬意。
他并不是性子恶劣地执着于羞辱他，只是随意一问。
可尉迟岁并不这么认为，凌乱的头发散落在灰白的面颊两侧，微微遮掩住了一双阴鸷凶狠的眼睛。
他微抬眸，血从额间蜿蜒淌下，说着还挣扎着把半跪的腿直起。
小腿不住颤抖，因这吃力的动作冷汗直滴。虽身子摇摇欲坠，他竟艰涩的站了起来。
“我为何要跪？！！”
一声暴吼平地响起。
与此同时，电光火石之间明一光将手中的长剑猛地飞掷出去，犹如孤注一掷一般，几乎用尽了毕身之力。
寒光一闪，剑刃穿破虚空，飞驶而过，似乎多年来的种种情绪都化作了这把粘满鲜血的利刃。
迸射冷光的剑刃直朝着明一光驰骋而去。
明一光闪步后退，同飞驰而来的剑刃交锋，随即剑势一挽，将利剑击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姚终释瞳孔骤缩，唇中发出了与之柔美的面貌不同的，堪称难听刺耳的咿咿呀呀之声，随之不管不顾地挣扎了起来。
江树甚至还来不及思忖一个姑娘为何会突然有这般强劲又猝不及防的爆发力，姚终释已然奋不顾身地冲了出去。
只见她冲到了尉迟岁身前，随即将这具血泊中残破不堪的身躯护住。
坚硬冰冷的箭矢刺破肌肤，穿心而过！
众人皆惊！
尉迟岁一怔，霎那间全身僵住，血液如若被注入冰山寒雪，冻的五脏六腑皆裂。
他的目光难以置信又悲痛地移向穿透姚终释心脏的那利箭，喉中似是堵着酸涩的硬块，无血色的嘴唇几次翕动，却一字都吐不出。
姚终释的满口的血不住呕出，喉中皆是甜腥之味，她依旧维持着护住尉迟岁的姿势，艰涩地抬眸看他。
眼神中含杂着太多的感情，更多的却是心疼和悲哀。好似被一箭穿心的不是她，而是尉迟岁。
元易舟收回箭弓，嘴里不知嘀咕着什么，随后状似无奈地摇摇头，不再看他们，而是拂袖走向了别处。
尉迟岁艰难地抬起战栗的手去轻抚着姚终释的脸。
他手上有血，染红了她的半边脸。
姚终释眼神开始变得迷离无焦距，意识似乎也开始变得恍惚，可即使痛得胸膛起伏抽搐，她嘴角竟抹出了浅淡的笑意。
尉迟岁嘴角抽搐，全身都在颤抖，他哆嗦地开口。
“怎…怎么办…怎么会这样…”随即像是忽而想到了什么般，迅速用自己的手捂住姚终释的伤口。
姚终释一手紧紧地攥住尉迟岁的衣角。
就算自己死了她也不悔不怨。
姚终释就这么看着他惊慌失措又失魂的样子。
除了初见那次外，这好像还是他们二人第一次这么亲近呢。
姚终释张了张口，用唇语说着：“没事。”
尉迟岁神情如若癫狂，像是被抽去了魂魄般，泣不成声地捂着她的伤口处喃喃：“怎么止不了血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还在流？！！你是不是疯了？！为什么要跑过来！！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送命？！！！我本就该死的啊？！！本就…！”
姚终释眼眶通红，热泪淌过面颊滴进脖颈中，她艰涩地扯了扯尉迟岁的衣角。
她露出了一个狼狈又安抚的笑。
尉迟岁茫然无措又悲痛欲绝地低眸望她，“分明是我在利用你…明明知道我在利用你！…为…为什么…”
姚终释苍白唇瓣翕动。
“因为我爱您，所以我乐…乐此不疲…”
尉迟岁一怔，呜咽一声泪流不止。
视线被滚烫的泪水浸得愈发模糊，他仓促地抹了抹双眼，哽咽着喃喃，“当年我不该把你带回来的……”
姚终释不住摇头，似是极不同意此话。
她双眼合眸，嘴唇战栗，随后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那般，又睁开眼。
姚终释双唇启合，露出一个腼腆却又温和的笑意，“我爱您，上官您呢？”
尉迟岁身体一僵，眼中闪过痛色，那股悲哀如若午夜天的墨色，浓到几乎化不开。
他就这么低眸着，一字不语，一动不动，几乎久到姚终释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不会再给自己回应了。
算了，从他这得到的东西不少，如今快死了还奢求什么呢。
就在姚终释暗自自嘲时，尉迟岁回报她的双手紧了紧，几乎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姚终释剔透漂亮的瞳孔中映射出尉迟岁为她哭泣的茫然悲痛的面庞，见状一愣，随即全身的疼痛似是霎那间被暴雨冲刷去。
她笑意如明月，却抵不过眼皮子愈发沉重，直到彻底离去，她的笑意也未曾褪去半分。
尉迟岁惊慌失措地用尽染鲜血的双手捧起她的面庞，动作小心手却难以抑制地颤抖。
“不是…你…你醒醒！！你醒醒啊？！！”
尉迟岁凄入肝脾地伸手去探她的鼻息，随即猛地一颤，颓然地垂落了下去。
他把脸埋在姚终释的颈窝痛哭，皮肤张贴之处仍能感受到尸体的余温。
“姚终释…你耍什么流氓啊。怎么…怎么会有人在诉说心意后就转身离开呢…”
他们二人就维持着这个张贴的姿势，似乎要把对方揉进彼此的血肉中。
他们在霜雪飘零同战火纷飞中相拥。
温度渐减，似与霜雪同岁。
明一光喉结滚动，咬了咬牙，许久后才迈起沉重的步伐向他们走去。
尉迟岁本就将死，似是不甘其苦，不愿再被折磨，或是不愿苟活，不待铁钉要了他的命，他已咬舌了却此生。
这腐败又不堪，崎岖又悲哀，冷血又残忍的一生。
明一光站立良久，才把身上一件厚重的披风脱下，披于霜雪中的那二人身上。
柏冬阳赶到时，望见的便是这一幕，他早猜到你死我活的结局，如今见了却少不了唏嘘。
江树叹息道：“这姑娘…”他好像词不达意，便说不下去了。
谢池月看了许久便移去目光，眸中的感情过于复杂，难以言喻。
尉迟岁已死，对于乐杀族弟子的控制也随之解除。
但苍穹的裂口未合，柏长流同元易舟二人协力共补。
谢池月唤来沈掇星，沉声对他说了些什么。
沈掇星似笑非笑，“真的要这样？”
谢池月望着他不怀好意的神情一惊，“你…你在想什么？”
沈掇星状似无意地舔了舔唇，漫不经心地道：“没什么。”
见谢池月用质疑的眼神打量他，他才无力地说了句：“是因为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真的可以么？你身子受的住？”
谢池月总觉得此话有些不对劲，甚至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但事情紧急便不追究。
他道：“七年不是白关的。”
沈掇星摸头安抚他，“行吧，信你。”
谢池月微点头，随即凝神闭气，心中默念着什么。
霎那间青光流转，灵力暴起，如若逆流而上的瀑布，盘旋而上，直冲云霄！
谢池月双手合十，周遭流转的灵力激起暴戾的飓风，将谢池月乌黑细长的青丝带起。
众人皆被这惊天动地的滔天灵力夺去目光，纷纷转目相望。
杨宜春一怔，嘴里喃喃自语：“这是…”
灵力暴涨给谢池月造成的负担不小，他嘴角溢血，脸色愈发苍白。
沈掇星双拳握紧，想上前劝阻。
哪知刚上前两步，便被飓风冲击得一顿，忙抬避遮挡面部。
忽而一声惊天呼啸响起！犹如自远古而来，带着沉寂与悠久却又不可避免地掺杂着上古神禽的凶狠与暴戾。
既原始又让人望而生畏。
谢池月赫然化作几乎遮天蔽日的青龙，矫健地扭动着巨身盘旋而上，遨游于苍穹之上。
战场上的众人惊呼不已，如若见天神降世。
沈掇星也微惊，不曾想谢池月竟真的能修炼到同上古神兽青龙同形。
笼罩着流转的光晕的青龙俯冲向下，众人纷纷逼退。这庞然大物竟十分灵活善动，转眼间便贴着地面掠过，沈掇星颇有默契地飞掠而起，站了上去。
沈掇星感慨不已，“虽然我在榻上也不是没骑过…，但是这样还是第一次。”
谢池月：“……”
沈掇星轻咳一声，笑道：“回家再玩，眼下先干正事。”
沈掇星的衣袖随风翻飞，向后扬起，清冷傲气的面颊如斧刻刀削，身姿挺拔地持剑立于青龙之上，恍然若神人。
他将剑向上飞掷，一如同天征，气势滔天，带着暴戾的灵力扶摇直上。
“阿月！”
不怒自威的青龙会意，龙头傲娇地微扬，血口大张，将滔天的火舌喷出，瞬间将被飞掷出的利剑包围吞噬。
与此同时，沈掇星细指并起，双眸微合，嘴里喃喃着什么。
下一瞬间利剑便化作千万把剑刃，裹挟着炙热的焰火的利刃如万箭齐发，直朝着地面上的死尸同鬼魂飞驰而去！
霎那间黯淡无光的天际如同下了剑雨，穿过飘飞的霜雪，就连冰冷彻骨的碎雪也瞬间被剑刃的焰火烫化。
千万利刃如同附上了明眼般，准确无误地将死尸同鬼魂斩杀于剑下，死死钉于青石板上，甚至有些妄图出逃的鬼魂直接魂飞魄散，如烟缕散去。
同鬼魂的哀嚎声截然相反的是千军万马取胜的欢呼雀跃。
沙场碎铁衣，战士天不负！
青龙如同完成夙愿的神使，如愿后便于潇洒离去。
谢池月于虚空中便化回人形，沈掇星眼疾手快地将其接住，稳落于地。
他们在人声鼎沸的胜利中接吻，恍若与世无争，将战火同凯旋远抛于身后。
从此青山伴绿水，茫星衬明月。
…………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134章 青山伴绿水，茫星衬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