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人》霓谷奈奈

5、【伍】

　　【伍】

　　小镇上的日子又恢复了安生。

　　佳瑜过来之前的小镇是什么样，佳瑜离开以后的小镇还是什么样，并没有因为多一个人或者少一个人而改变些什么。

　　唯一有变化的是马兰花。这孩子可能是长大到了调皮捣蛋的年岁，动不动就喜欢玩火，猴着溜儿的就把老发前妻和她妈的衣服给揎进大锅底下当柴禾烧了，一边烧还一边拍手，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老发念她是个二傻子，再加上家里也没再有女人了，想说她烧就烧了，随她去吧，就没管她。

　　时间到了半个月后的一天晚上，平常连话都说不利索的马兰花突然对老发说，外面有一个姐姐要找他帮忙说亲，她把那个姐姐让进厅里坐着等了。

　　晚上说亲？真奇怪。

　　老发心中狐疑，但还是起身准备过去看看，备不住人家因为什么原因着急呢。

　　老发揣上一包抽得不剩几根的软中华，整了整衣服来到外屋，就看见一个干干瘦瘦神情拘谨的农村姑娘坐在外屋的凳子上，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刚出头的模样。

　　她身上的衣服有些不大合身，款式一看就是早已过时，像是三十来岁的已婚妇女穿的。老发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下意识觉得这身衣服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究竟是在哪里呢……

　　他晃了晃略有些恍神的脑袋，按捺下了略有些纷杂的心绪，扬起脸来对那个拘谨的女孩子宽厚地笑了一下：“娃娃，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也要托人说亲啊？”

　　众所周知，现如今的年岁，是男多女少，狼多肉少。特别是在农村乡镇，有出息的女娃娃都跑到大城市念书去了，念完书也不愿意回来，大多数都嫁给外地人了。

　　久而久之，都是十家八家甚至十几二十家到了适婚年龄的大小伙子排队等着去相一家的女娃娃，姑娘家的供不应求，彩礼自然而然地也随着水涨船高了。

　　就这，家里有儿子的乡亲们还都前赴后继砸锅卖铁甚至不惜去借驴打滚的高利贷都要娶媳妇呢，看见没结婚的、离了婚的、甚至是离婚带孩子的女人就两眼放光，看见媒人都恨不得给他们跪下，让他们在女方家面前给自家儿子多舌灿莲花的说说好话。

　　就听见那个拘谨的女孩子十分有礼貌地说：“老发叔，是这么回事儿。我弟弟到了要结婚的年龄了，爸妈正在家里为弟弟的彩礼和盖房子的钱发愁，

　　我就想说自己能不能帮上点儿忙，寻思寻思，觉得还是把自己嫁了吧，我要求不高，家里有房住就行，然后能给二十八万的彩礼，贷款也行，结婚以后我打工跟他一起还。”

　　老发点上一支香烟深吸一口，长长地“噢”了一声以示知晓，又问那个女孩子说：“能一下拿出二十八万彩礼的人家不大好找，换亲你说行不行？

　　就是我给你说一家年龄相仿，家里有姐姐或者妹妹的，你嫁给那家人家的儿子，那家人家的女儿嫁给你弟弟，然后彩礼咱们两边就免了，你看这样行不行？”

　　那个女孩子沉吟着想了一想，轻轻地摇了摇头：“这样……好像不太行……我们家房子小，弟弟以后肯定得在县城买房，缺钱呢……老发叔，你能再想想办法么？”

　　老发又吸了一口香烟，在烟灰缸里弹了两下烟灰，低下眉眼沉默不语。

　　那女孩见老发不说话，就伸手去摸裤兜，跟着掏出几张皱皱巴巴的钱来，捋顺平了恭恭敬敬地递给老发。

　　那是十张百元大钞。

　　她带上了些许央求的语气对老发说：“老发叔，这里是一千块钱，是我爸妈来看我的时候捎给我的生活费，我全都给你，你拿去买酒买烟，

　　就望你上上心，能给我找个有钱的婆家。我弟弟没出息，中专毕业以后就在家里打游戏混日子了，指望他自己买房根本指望不上，爹妈也都是本本分分种地的，农闲的时候去城里打打零工，现在岁数也越来越大了……”

　　老发听她说到这个地步，再加上钱也给塞到了他掌心里头，就也不推让，默默地把钱收下，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帮你上上心。”

　　那女孩跟着喜笑颜开，连声说着谢谢老发叔，谢谢老发叔。

　　说着，又斟酌着问老发：“老发叔，那个，你现在有没有空，能不能去我家看看？到时候心里也好有个数，咱们毕竟不能跟人家闭着眼瞎吹，不然也坏你说媒的名声。”

　　老发想了想，是这么个理儿，就在烟灰缸里摁灭了烟头，把那一千块钱随手揣进兜里，低头对一旁呆立着的傻丫头马兰花嘱咐了一句让她黑灯瞎火的不要乱跑，别被人给拐去，就跟着那个女孩出门去了。

　　马兰花口水狼藉地吃着手指头，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