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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打死 ...

  •   狐狸伤好的很快,虽然红伤尚未愈合,但它已然清醒,眼中有了神采,可以自己吃饭喝水。

      唯一的问题就是它不肯喝药。

      “你乖乖的,把药喝了好不好。”

      狐狸鼻子凑过去嗅嗅,闭上眼睛,向另一侧偏头。

      “你不喝药就没有饭吃。”乐仪威胁它。
      狐狸打了个呵欠。

      它明明什么都能听懂,怎么不喝药呢?她就没想过正是因为能听懂才不肯碰那些苦药汤。
      乐仪说的口干舌燥,末了放弃,“行吧,不喝就不喝吧。”

      狐狸头放在两个前爪上,过了一会儿它抬起眼皮,一只爪子推推盛羊奶的小盆子,颐指气使的大老爷一般。

      “好的好的。”乐仪没办法了,叹了口气彻底妥协,让人去给它准备羊奶。

      “你是不是狐狸精呀?要不然你怎么这么能气人?”乐仪蹲在狐狸身边碎碎念,“也不对,你要是狐狸精哪里会沦落到现在这地步。”

      狐狸连个眼神都不给她,只小口小口舔着羊奶,耳朵随着动作微微摇动,乐仪心里痒痒,想摸一下,指尖尚未碰到它耳尖便被极快地躲开了。狐狸转头盯着她,眸光似北风深冰般森寒。

      和昨日窝在她怀里哼哼唧唧不让她走的乖巧温顺样子判若两人,不,两狐。

      如果放在几日之前乐仪必然恐惧失语,无奈她已经见过它弱不禁风的虚弱样子了,何况它嘴边短毛毛还沾着一点儿奶渍,毫无威慑力,她见状只是悻悻缩回手,虚空点点它恢复湿润的鼻尖,小声抱怨,“真是用完就扔的大爷脾气。”

      不过这样也很好,狐狸早日恢复,早日回到山林,也算是一桩善缘。

      狐狸伤口以肉眼所见的速度在愈合,乐仪嘴上说狐狸“大爷脾气”,但还是亲自将狐狸照顾得无微不至,从不假手他人,换药全都她自己来。

      旁人私下议论小姐多么喜欢看重这只狐狸,其实原因也很简单,经过扶兰和成嬷嬷,乐仪已经不敢将狐狸轻易托付给旁人照顾了。

      它在旁人眼里不过是个畜生而已,平时又不亲人的样子,丫鬟们怕它野性难驯,给它换药必然是速战速决轻重不计较的,不像乐仪回回捏着十二分的小心,轻而又轻。

      它那么可怜,乐仪每次换药时看见它血肉模糊的狰狞伤口都会心生怜惜,忍不住轻声细语地安慰几句。

      人在面对需要自己帮助的弱势群体时总会更容易放下防备,日后乐仪被这只狐狸连骨带肉吃干抹净的时候,想起当下的怜爱,恨不得回到过去将自己摇清醒,可惜那时候悔之晚矣,只能继续被人家一遍又一遍吞吃干净。

      至于狐狸,狐狸伤得严重,没心思顾及旁人,除了奇怪这个姑娘天天怎么这么多话之外毫无感触,专心屏息凝神继续养伤。

      伤愈之后赶紧走,她也太能唠叨了。

      狐狸的生命力旺盛顽强,恢复力惊人,身上的红伤一日好过一日,不消几日便能站起来行走,虽然拖着一条腿还是虚弱,颤颤巍巍的。

      乐仪自从摸它被拒绝之后也不强求什么,同一屋子里一人一狐相处和睦,谁也不至于干扰谁。

      拂柳颇为愤愤不平,“那么贵的药给它用了,救了它的性命,他倒好,连个尾巴都不知道摇,端着大爷的款儿给谁瞧呢!”

      乐仪扑哧笑出声,放下手里的药经,故意和拂柳抬杠,“我想救它,与它何干。”

      “……“拂柳更气了。

      “好了,”乐仪托着腮笑,“大师都说但行善事莫问前程,别琢磨它了,你明天安排人过去小院,花椒酒该起出来了。”

      拂柳气呼呼领命去安排。

      一座平日总被黄铜大锁锁紧的小院,安安静静坐落于乐府的西南角落,正好与乐仪的院子呈一个对角。葡萄藤掩映着普普通通的木门青瓦,在整个乐府甚至显得破旧寒酸,然而却是现在赫赫有名的京城乐家的起始点。

      乐家祖辈靠酿酒积攒家业,供出一名读书人,读书人考取功名后去宁城当了大官,几代下来官场经营得颇为有声有色,到了乐仪祖父这辈,同辈人或擅文或擅武,唯有她的祖父文不成武不就,回乡做个地主富绅,倒也怡然自得。

      乐家酒坊上百年未曾开门。

      直到乐仪十岁那年买了一口酒缸。

      乐仪善酿酒,喜酿酒,重开酒坊,短短几月便成为安和县之最,都道是她发现了祖辈留下的酿酒秘方,或者乐家那口水井非同一般。

      时至今日已经六年,院中陶缸数目与日俱增,她琢磨的酒也越发千奇百怪,比如今日的花椒酒。

      小刀沿坛周划一圈,小心翼翼剥掉黄泥封,花椒的麻香气扑面而来直冲脑门儿。

      乐仪撇开漂浮在上方的几粒花椒,舀了一勺,酒液清澈,澄明微金仿佛月光,她略微沾唇。

      “嘶。”

      好麻好麻。

      川地花椒果然名不虚传,配上她烧刀子酒底香气够冲,又辣又麻。

      乐仪脸已经烧红透了,扔了酒勺赶紧找水漱口,换了几遍水还是平不掉舌尖火烧火燎的麻涩。

      花椒酒入药,祛风湿治伤痛有奇效,但她开的酒坊不是药铺,这酒香气特殊,麻味太重,必然不能拿出去卖了,除非她能想个办法去掉麻苦滋味儿。

      加冰糖?不行,又甜又麻,那才是要了命了。

      酸橘?

      乐仪把脸浸在水里降温,想着回去仔细翻翻医书,要找性情温平的材料放进去才好,不能与花椒性味相冲。

      砰砰拍门声打断了她的思路,乐仪微微蹙眉,略带不耐地打开院门,一边擦脸一边说:“我不是说过我酿酒时不要打扰吗?”

      拂柳神色焦灼,“小姐,小姐不好了。”

      “夫人要打死狐狸。”

      时间倒回一刻钟之前——

      “就是它用了玉露丸?”

      拂柳哼着小曲儿擦桌子,刚唱到姹紫嫣红开遍的时候却见乐夫人由丫鬟扶着进来,乐夫人怒气冲冲,柳眉倒竖,手攥的丫鬟指节发白。

      “就是它,这狐狸恐怕是成精了,竟哄得小姐将玉露丸给它用,现在它伤着尚且如此,若是好了不定有多大的妖力。”成嬷嬷在一旁添油加醋。

      狐狸撩了一下眼皮,又放下了,头偏另一侧合目养神。

      乐夫人被气个倒仰。

      “来人。”她哆嗦着手指着狐狸,“把它给我打死!”

      有丫鬟小心翼翼出声,“夫人,这是小姐花了大力气……”

      乐夫人反手扇了那丫鬟一个耳光,厉声喝道:“她都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打死一只畜生她还要跟我翻天不成?你们一个个糊涂油蒙心只知道哄着主子高兴,半点儿不劝谏,谁都跑不了这遭。”

      “给我打!“

      “是,是。”丫鬟捂着半边脸,含泪跑出去拿棍子。

      狐狸尾巴一下一下随意扫过地面,对自己处境无知无觉似的安逸。

      乐夫人深呼吸几次,索性闭眼不看它。

      丫鬟很快拿着棍子进来,细细一根小木棍,估计一碰就能折。

      乐夫人被气得发笑,成嬷嬷紧着说夫人息怒,自告奋勇亲自去找棍子。

      棍子擀面杖粗细,一人多高,成嬷嬷双手拎着它迈过门槛都费劲,狐狸重伤未愈,一棍子下去说不定就没了。

      她眼珠一转,将棍子塞到丫鬟手里。

      丫鬟手足无措,在乐夫人恨怒的目光中颤巍巍走近狐狸,狐狸懒洋洋看她一眼。

      狭长的眼睛闪着幽幽的光,深黑到诡异墨绿色泽。

      “咚”

      棍子掉了。

      “废物!”

      “太太,奴婢不敢。”丫鬟眼泪都下来了,声音颤抖不停。

      乐太太厌烦极了,换了个粗壮的嬷嬷。

      “打死它。”

      狐狸摇摇晃晃站起来,后背拱起,额头压低,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迸裂出血染红纱布。

      棍子被嬷嬷高高举起,狐狸盯着谁的脖颈,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威胁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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