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傲娇狐狸精之后》大笑庐主人

11、相救

　　安和县是个平平无奇的北方小县城，县中只有一家安和客栈，此时客栈中人不多，伙计一眼一眼打量着角落那桌吃得满嘴流油的一老一少。

　　肥鸡大鸭子的，还道士呢，哼。伙计嘴角撇到下巴。

　　“爹，乐家那边不会出岔子吧？”鼠目男子一边啃鸡腿一边说。

　　“你爹我出手，怎会有不成的道理，你且放心等着娶媳妇就是。”

　　“哎！等娶了乐小姐，我一定叫她好好孝敬您。”

　　鼠目男子给贾神仙满上一杯酒，又问，“她会不会成个傻子呀？”

　　贾神仙：“蠢货，她傻就傻了，左右那些家产和银子是真的。”

　　贾神仙父子二人四处招摇撞骗，连真道士都不是，更没见过赵国师，原本是诳些钱财作罢，没想到乐家夫人这么好骗，这个儿子也到了婚配年龄，正好有人相助，白捡了一桩大富贵和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

　　贾神仙父子又叫了酒菜，言语间俨然明日便能享大富贵，连纳几个小妾都盘算清楚。

　　客栈二层，最里间。

　　油灯幽幽跳跃光影，给红衣男人拢上一层暗墨的纱，男人站在一张床前，忽而回头。

　　一张血红的嘴咧着诡异弧度，撞入视线。

　　稻草扎的小人顷刻到了男人手心，朱砂写着生辰八字，天灵盖扎着一根银针。

　　他笑了一下。

　　银针被拔掉，小人在烛火中化作灰烬。

　　门外传来窸窣声响，男人眼睛微眯。

　　“你这婆娘，为何来找我们？还一声不出作鬼吓人。”暗暗油灯，成嬷嬷坐在桌边，脸拉得老长，法令纹深如阴间沟壑，贾神仙父子推门进来被吓了一跳，怨怪成嬷嬷。

　　成嬷嬷一拍桌子，“姓贾的，眼看着你们要得着小姐了，原先应我的银子呢？”

　　“不是给了你，怎的还来？”

　　“我呸！五两银子就要打发了你奶奶，想得美！”成嬷嬷啐了鼠目男子一个满脸花，“事成之后，至少三千两银子。要不然我就将你们做的好事去告官，看官老爷怎么判。”

　　贾神仙憋着气，更像一头驴子了，恨恨一甩手，鼠目男子从床顶包袱里拿出银元宝，正要数，却被成嬷嬷连着包袱皮一起兜走。

　　成嬷嬷不无得意地打量一眼，推门要走。

　　然而在她碰到门栓之前，猛然向后摔倒，颈上缠着贾神仙的腰带。

　　贾神仙父子不是她平日接触的乐府的下人，她可以凭夫人奶娘的身份高人一等颐指气使，招摇撞骗闯江湖的，手里不清不楚总有几条人命。

　　鼠目男子熟练地将一动不动的成嬷嬷装进麻袋，贾神仙抹了把脸，踩凳子检查房梁上的人偶，却摸了个空。

　　他登时色变，险些从凳子滚掉地上，囫囵跳下来之后来来回回寻了几趟，四处翻检，愣是找不到稻草人踪迹。

　　“快走，乐家必然请来了什么神通。”

　　那鼠目男子还颇有几分不甘，“这样好的人家，错过了不知道下回什么时候能碰上，还不如爹去跟他斗斗法，不是说富贵险中求吗？”

　　贾神仙反手扇了儿子一个大耳光，怒道：“混账，为了钱连你亲老子都敢豁出去了！知不知道礼义廉耻？！”

　　男子赶紧改口，“不是不是，我说错了，再多银子我也不愿您去吃亏啊。”

　　“这还差不多。”贾神仙略顺了气，低声说：“你当老子不想赚这笔？他既然能这么快就摸到咱们，必然比你爹有能耐，这样的人不会留在小地方，等过几日他走了，咱们再去不就行了。现在赶紧收拾东西。”

　　鼠目男子诺诺应是。

　　如果他们此刻抬头，就会发现有人支着一条腿坐在屋顶，将一切尽收眼底，桃花眼弯出笑意。

　　这对父子忙着收拾细软，正当贾神仙从成嬷嬷头上拔金钗时，油灯灭了。

　　两人定住了。

　　鼠目男子干咽了一口唾沫，颤声说：“爹……爹，刚才没风啊，”

　　“慌什么，点上就是。”

　　鼠目男子摸索到了桌边，抖着手要去点油灯，越摸心里越凉，桌子中央的油灯不见了。

　　“爹，你在哪儿呢？”

　　“爷爷在这呢。”声音不知从何处而起，幽幽两点绿光空中漂浮。

　　“啊啊啊，鬼啊！”鼠目男子尖叫着屁滚尿流往门外闯，撞来撞去却找不到门，贾神仙一点一点往记忆中的门口方向蹭，手里捏着桃木枝子，警惕地环视四周。

　　“呵呵哈哈哈……”

　　漂浮的声音忽远忽近，从耳朵往脑子里钻，针扎一样。

　　贾神仙额头渗出密密的冷汗，强自镇定道：“这位仁兄想必也是受人之托，岂不闻凡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的道理？”

　　“哦？你还打算威胁我不成？”

　　“不敢，求您高抬贵手，日后相见必然报答。”

　　对方没有反应，儿子带着哭腔喊爹快来救我，贾神仙心急如焚，咬牙道，“您放我们这一遭，之后生意赚钱全都分您一成。”

　　昏暗室内传出咯咯笑声。

　　“滚吧。”

　　房门倏忽而开，父子二人如蒙大赦，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细软，连夜赶马车出城离开。

　　可人多的地方才阳气旺，人多眼杂，不好动手，荒郊野外树影重重，发生什么只有月亮是见证。

　　没过几日就听说安和县外的山崖下见到一架马车两具尸首，似乎是走夜路不慎掉下悬崖摔死的。

　　这是后话不提。

　　却说稻草人头顶银针拔出之时，躺在绣房里的乐仪微微动了一下手，一会儿慢慢睁开了眼睛。

　　拂柳嚷嚷着“小姐醒了小姐醒了”一路小跑去正院报喜，乐太太和乐员外鞋都没穿好就跑过来，看着女儿喜极而泣。

　　乐仪虽然醒了，但经过一回无妄之灾，身体仍虚弱，勉强说了两句话就沉沉睡去。

　　一天下来人仰马翻，丫鬟们提着十二万分心神终于松懈，一个个睡得死沉。无人察觉一条狐狸披着夜色回到乐仪房中，前爪扒拉开帐子，抬头看看安然躺着的乐仪，又轻轻合上浅碧色轻纱。

　　狐狸将口中衔着的东西放在桌上，然后消失无踪影。

　　.

　　乐员外派去盯着贾神仙两人的家丁回来禀报，哭丧脸说自己将人跟丢了，“那两人登上马车就跑了，跟被鬼撵了似的，小的们开始还能跟上，一到城门处就见不着人了，凭空消失一般。”

　　乐员外断言：“做贼心虚。”

　　就是不知道哪位过路神仙帮了他们呢？他正想着，又听家丁说：“成嬷嬷也去了安和客栈，一直没出来。”

　　.

　　无论如何，乐仪渡过一劫，总归是大好事。

　　第二天一早，乐夫人和乐老爷两人去看望女儿，乐仪已经去小院酿酒了。

　　“你歇一歇。”乐家父母等在门口，这座院子没有乐仪的允许谁都不能进，乐家父母深知女儿这一点上脾气死倔。

　　乐仪混不在意，说：“我已经好了，该干嘛干嘛。”

　　“成嬷嬷呢？”

　　乐仪故意问的，她今早听拂柳绘声绘色讲过捕快如何找出来成嬷嬷尸身，如何从她家中抄检出金银。“据说比一般地主家都要富裕呢。”

　　乐夫人闻言眼神躲闪。

　　如果不是她轻信别人将乐仪八字给出去，根本不会有此飞来横祸，现在二人离奇消失，不知道日后如何，倘若真如乐员外所说挟恨报复，乐仪岂不是要遭更多罪。

　　尤其得知成嬷嬷竟与贾神仙是一伙的，合谋骗人，乐夫人肠子都悔青了。

　　平心而论，乐仪并不是很信什么巫蛊说法，在她看来昨日只是自己太累了晕倒而已，歇过来就好了，没有那么多问题。

　　但是，她不愿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娘，您还记不记得您上次被骗，就是我生病，您让我喝符水那回。”

　　乐太太想反驳说我都是为了你好，看着乐仪苍白的脸色，反驳的话说不出口。

　　仔细想想，一次又一次，她确实将女儿折腾得不清。

　　乐夫人头都要低到胸口，小声说：“娘没坏心。”

　　“是，我当然知道您没坏心，可是世上有坏人。”乐仪提起茶壶为母亲倒了一杯茶，放到她跟前，“再者说，您喜欢让人算命，算命有什么用呢？”

　　“算我命好，是不是从今日起就躺床上伸手等着穿金戴银？说我命差，是不是就要从此以泪洗面，日后混吃等死就是？反正命不好也没有什么争的余地。”

　　“你这孩子，自然不是这样，”

　　“那算清楚算得准，又有什么用处？左右我还要酿酒，还要过日子。我只知道，我今日不酿酒，就少了一日的收成。”

　　“与其求神拜佛，真不如多多行善积德。”

　　乐夫人奇道：“如你所说，却是谁都不要敬佛拜佛不成？”

　　乐仪想了想，举个眼前的例子，“娘，我从小就听说成嬷嬷信佛，堂屋里供了七八尊佛菩萨，可您还是没落个好下梢儿，可见人命运如何，真与拜不拜没那么多相干。”

　　“我知道娘疼我才为我费力打算，但是有的路子行不通呀。”

　　乐夫人想说什么，又反驳不了，念叨一句“总归都是我不好行了吧”走了。

　　乐仪抿嘴笑。

　　乐夫人迷信神鬼之道许多年了。

　　比如乐仪生病了不许找郎中吃药看病，非得去求符水烧了纸灰来喝。喝的乐仪上吐下泻还说是排毒，实在看着不好了才请郎中。

　　比如乐仪的酒酸了不说是她没酿好，去求符打小人，告诉她酒便醋是因为一只黑猫从院子里跑过去。

　　乐仪没指望她娘能幡然醒悟，信了二三十年了，正话反话怎么都劝过，要是靠一两句话一两件事儿能改过来那就不是她娘，但这回看样子被吓得不清，乐夫人应该以后能谨慎一些。

　　而且没了成嬷嬷这个吃里扒外的刁奴，家中也能让人放心了。

　　乐仪看着酒坛中浮动的凤凰花，露出一个笑。

　　她就说它成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