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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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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苏家被宴请这般大的消息,还没有定下日子,苏家上下便已经战战兢兢。
而差点把胆骇破的,便是苏睿。
苏睿可还清晰地记得那日将圣上驱出顾府,现在主要人物已经随江而去落入尘土,何况江南苏家要被宴请,还远远够不上格。
想来圣上的宴请,那就是冲自己来的。
提心吊胆了一段日子,终于等到了圣上将要回京的日子,一身黑衣的郭仙儿便提前来苏家传了话。
百花楼被抢砸后整修了一番,比其之前更是奢华铺张,曲水流觞,金璧辉煌,让许久未来的苏睿都暗暗吃惊。
苏家人早已在厅堂等候,年少者傍曲水而坐,琼浆玉液倾倒在各式各样的杯中,顺着清澈的溪水流下,若是无人取喝,那一杯杯价值不菲的美酒最终飘向酒楼之外,沉沦在大江之中。
奢靡,富贵,为这本来已经出名的销金窟添上了更厚重的筹码。
众人皆在等待着少年天子的驾临,有人惴惴不安,有人却更想面见天子一遭,也算是开开眼。
待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大门突兀被推开,弓腰鞠背的郭仙儿恭敬地推开门后立伺左边,映入众人眼帘的便是两个俊美无双的公子。
雌雄莫辩的公子身着玄衣,风韵优雅,举手投足间仿若明灯光华,沐浴在她的光华之下,惊骇之下只剩诚服之心,众人皆猜测此人便是传闻中少年天子。
少年天子身侧的贵人身份已经呼之欲出,只见他长眉若剑唇若刀,身形颀长偏瘦弱,举止却干脆利落,脸上更是虚无与冷漠,拒人千里之外。
想也不用想,这人便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大奸臣李璞!
“免礼。”姬熙见众人要行礼,手一摆道:“朕既微服私巡,尔等皆可上奏。”
苏家人在下相互而视,也不知道这年轻的圣上再打些什么主意,几番之下,眼神都落在了苏睿身上。
受到大家眼神关注的苏睿此时还在呆愣愣地看着青衣丞相。
京城坊间都道是李丞相是个大奸臣,没想到论长相与圣上站在一块竟不输分毫,苏睿想着,无奈地摇摇头,瞧着这人身形与自己的无双兄长得相似,心里不禁悲恸。
“苏家小子可有疑惑?”姬熙自然知道这人在疑惑什么,她打定了主意,就是要为苏睿解惑。
“不曾。”苏睿打躬行礼,眼神落在了姬熙一双黑面玄金底的皮靴上。
“早闻不久前顾公子不幸落水,若汝有心,不如与朕一同回京城,也不必为一个男子牵挂在江南一隅。”
苏睿一愣,苏家人皆惊!
苏家这小子因喜欢一男子不愿回京城娶亲的事情众所周知,可是被圣上直接点破,实属一时让人脸上挂不住。
姬熙没觉得怎样,现在她的身边太没有可用之人,不如将苏睿带回京城,说不定还能得到苏家的支持。
“男子...男子...”苏睿动了动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在脑海中仅存的幻想也那般随风飘散了。
姬熙双目含笑,眼神如炬,似乎对苏睿已经志在必得。
顾独在一旁抿了抿唇,微微耷拉眼神,竟连个眼神也没有落在苏睿身上。
“你真是个绝情人。”姬熙见顾独形色不变,心里竟有些恼怒,侧脸附耳道。
粉质如玉的面庞贴近了顾独,顾独僵硬的脸上似乎不可见地抽动,悄无声息地退后了一小步。
“……”这人竟敢嫌弃朕!
姬熙迷离着眼,望着顾独,猜测她被面具皮挡住的脸上是什么表情。
而这副样子落在大厅所有人眼里便不是那个意思了。
大家都知道李璞丞相处处针对圣上,没想到现在看来更多是圣上对李璞丞相的情意绵绵。
那贴面的亲昵,让丞相欲迎还拒,那长密如扇的睫羽下,定是一双温情又委屈的剪水双眸在注视着丞相。
顾独避开姬熙打量的眼神,瞥了苏睿一眼,尽是陌生与冷漠。
“谨遵圣言。”苏睿行礼,江南既然成了伤心之地,不若回京。
姬熙摆了摆手,邀众人入座,见顾独要跑,直接偷偷拉住了顾独的衣角,拖到了自己的主位侧。
案桌上上了几道明艳清丽的几道翠色糕点,见众人入座,鱼贯而出的侍女便迅速将糕点撤去,开始布菜。
一道山珍汤罐被送了上来,上面的菌菇细如发丝,伴着切成细小方块的鸡肉丁翻滚沉浮,顺而向上,香味直接沁入咽喉,勾出了众人唾液。
江南的菜,倒是吃个新鲜与精细。
这菌菇从远南运来,鸡子从中南运来,快马加鞭来得新鲜,也因稀少远途来得昂贵。
苏家虽是世家之一,但江南苏家势弱,平日里也没吃的这般珍贵,可是现在天子当坐,谁敢说这东西昂贵?
当吃当喝,直说这百花楼的珍馐实属贵重。
姬熙吃了没几口,沾了几杯酒就放慢了速度,只见顾独更是无所谓,根本没下几筷子。
“怎么?”斜眼看去,姬熙见顾独吃得少,问道:“放不下你的情郎?”
???
顾独一顿,刚夹的菜差点滑掉在案桌上。
再一看,只见苏睿还盯着自己偷偷打量。
放下银筷,顾独用手帕轻轻印去脸上并没有出现的细汗。
“应该不会露馅才是。”姬熙摸了摸自己的下颌,打量了顾独一番,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浪荡子的味道,更多的是不可一世又冷漠的奸臣模样。
顾独没有接话,继微微品酒,道:“李丞相凶名在外,想来袭明想多打量几眼也是正常。”
“说得在理。”姬熙举杯向苏睿微笑,后轻轻抿了一口。
见苏睿眼神飘忽,脸上闪过不自在,心底冷哼一声,手落在顾独的腿上掐了一把。
顾独眼角微抽,忍住疼没有喊出来,怒意浮上脸,咬牙切齿却只敢轻声道:“你干什么!”
收回自己的暗手,姬熙又举杯抿了口酒,冷声道:“无事。”
顾独动了动,长袍落下,遮住了一直在下面搓着自己大腿的手。
谁也不知道一脸冷漠的丞相现在正搓着自己那可能被皇帝掐紫了腿。
至于姬熙为什么要掐自己,顾独直至那日晚宴结束还没想清楚。
回京的路为了保护姬熙,先行骑上几日的马,之后便由暗卫御林军护送到中部,之后便是乘舟船北上,直到回京,到时候自有人来接。
而对于顾独来说,最危险的时刻便是与众大臣会面之时。
不仅要做到毫无破绽,更要对朝中事务了如指掌。
上好的画师画了几百幅人物,而顾独便是要将所有的人的身份,性格,基本情况统统背下。
背了好几日,姬熙才想起了大事!
深夜客栈中。
只见姬熙一脸歉意,内疚甚至还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而顾独却是愤怒,气恨,甚至想破口大骂。
这般大事,姬熙竟然忘记告知她李璞还有三房妻妾,一个儿子,两个弟弟没有分家,父亲瘫痪?
“朕以为你是知道的。”姬熙委屈道,“李丞相的家世天下人怎还会有人不知?”
“……君子在野。”之前根本没有想为自己家报仇的顾独还真是啥也不知道。
想来想去,最终顾独道:“不如——假装受伤失忆忘却了。”
姬熙双眼微闪,只要行为举止没有太大的问题,这个的确是个不错的方法。
夏,六月。帝涉江遇袭,得相璞生死以护。
顾独掉进河里的时候,又想到了年少时藏于溺物中的冰凉,微微闭眼,知道这样一闭,顾独与李璞,世间只能留下一个。
至于是顾独还是李璞,这一切便都不再重要了。
丞相李璞为救皇帝失忆的消息传回京城,有人欢喜有人忧。
欢喜的人在外挂着鞭炮庆贺,忧愁的人倒是不知道这丞相答应自己的好处还有多少。
丞相府。
李甫林一只手敲了敲案桌,吹胡子瞪眼道:“我儿怎会这般愚钝?”
李家二儿李珏行礼,道:“父亲大人,想来长兄定是遇上了什么难事,早就说姬家小儿单独邀约就很是奇怪。”
“想来姬家小儿见朝廷上步履维艰,怕是要暗下手。”李甫林虽然腿脚不利,可是一双眼中全是算计与精光,道:“你们最近都得小心一点。”
“是。”李珏应了一声,眼角上带着丝丝狠厉,道:“若长兄真是失忆——”
李甫林摆了摆手打断了李珏的话,道:“你下去吧。”
面上不显,李珏应了一声,却在转身之际,露出了一副不屑与气愤的神色。
待李珏离去,李甫林才冷哼一声,骂道:“不堪大用!”如此沉不住气,竟还想肖想李家家业?
李甫林无疑是最沉得住气的,就算他与皇位只是一步之遥,有风险的事情,他便是直接放弃等上这么多年也不动声色,这般稳妥的人想让他直接改变主意,也是非常困难的。
又过了几日,倒是街坊间传言越发厉害,甚至不少人开始说起了一代年轻有为的丞相竟失忆成了傻子,还说得有声有色。
什么丞相逃跑后在某花街柳巷玩得不亦乐乎,最终被皇帝在床上抓住;什么丞相成了傻子后竟被皇帝在街上拉着走,就是害怕走丢。
各式各样的话传得风声鹤唳,也传得李甫林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