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红楼开始翻天覆地[综穿]》莫子乔

44、第 44 章

　　祝鬼被谢祄点破这一遭，转头便用心打听了原先怀过寇三娘的那位任侍郎前爱妾。
　　待得知她不只膝下荒凉，更因年华老去，又不曾养住一儿半女，早从风光无限的如夫人，沦落到只比粗使婆子略好些许的境地时，祝鬼纵然不悔，到底难免愧疚，便给寇三娘又多招了一位母亲孝顺。
　　至于寇三娘看丈夫始终不肯等寇家的门，却突的把那个她还不曾喝过一口奶的任家妾侍当做正经岳母探望，如何心头发苦偏又言语不得，唯有安慰自己丈夫在任家那边始终隐身不言，好歹见了她寇家父亲时还肯拱手喊一声“岳丈”，将将勉做安慰……
　　种种琐碎，暂且不提。

　　却说谢祄这边，因着丁点儿有用的消息都没打听到，情绪难免不高。
　　不料更叫他烦恼的，却还在后头。

　　到了原乡绅处，谢祄依着祝鬼教的法子，将阳间纸笔送入阴间供那青年鬼魂使用——

　　待他将冤屈悉数写出，谢祄看完，着实生了好大一场闷气！

　　——这一场气生的，与前些日子和颜郑渊一道往招远县寻王六郎时，一路积攒、直到最后爆发的憋闷，也差不多了。

　　难得谢祄这一回，竟没当即便炸。

　　倒不是这自称“席方平”的青年所述，那阴间从差役到阎王无不勾结、徇私、枉法的乱象，竟不比“阳间各种不平”+“神仙之中也搞劳工压榨，那被压榨的小土神还习以为常”所能给谢祄的刺激大，只不过……
　　怎么说呢！
　　之前谢祄因着憋不住急躁爆发，结果把那天上神仙、乃至皇天后土都喷了一通——
　　神仙们有几个听到他那一通喷，谢祄至今不曾知晓。
　　倒是那不知道是天地法则本身，还是有权掌管神仙任职调迁的天地法则代行者，却实在大气。
　　不只没计较他那一通喷，还叫王六许三都心愿得偿了。

　　如今这席方平所言，谢祄看他宁可拼着又一死，连年轻个二十几岁的身体、又有原乡绅夫妻那般父母并原家那样家业都不肯要，一心惦记着伸冤告状……
　　如此决心，倒并不怀疑他陈述的那些冤屈、并阴间那些阴私乱象的真实性。

　　只不过再怎么着，且忍住莫要再骂天骂地骂任命阎王的神仙——
　　省得万一再骂错，还要再跪拜上香赔罪儿，也是费事！

　　这活见鬼的世道，也确实够磨砺心性的。
　　谢祄深呼吸了几下，居然还能稳得住。
　　看了看天色，离日夜交替之时，最多不过一小时了。
　　谢祄便指着那写满了血泪与不公的纸张，对那席方平道：

　　“我认识的那两位游神，倒都是好性儿的。不过日夜交替之时，也是日夜游神共同司职的时候。等那会子再唤他们，是最不容易耽误他们差事的——
　　恰好你趁着这个时间，把这些整理一下，写一份正式诉状来，省得他们来后还要再等待。”

　　席方平闻言也无二话，当即写了起来。

　　话说这席方平虽不比那祝鬼有个秀才功名，原却也是正经读过十好几年书的。
　　只是不知为何，虽四书五经读得倒背如流，偏写起文章时就是不开窍，诗词更是毫不得法。
　　那考场白进过四五回，漫说秀才，连个童生都不曾得着，无奈也只得歇了科举的心思，回家打点家业罢了。

　　不过这状词又不比那诗赋文章，也不求什么风流文采，只需格式无误、叙事清楚、引用律法得当即可。
　　文采嘛，虽也是加分项，但有固然好，没有其实也就那样。
　　真遇着清官廉吏，没有好文采也照样秉公处置；要遇着贪官污吏，凭你再如何文采风流、感天动地，感动不了一颗粪污填满的狗肺狼心，照样冤案又一桩。

　　可怜席方平，事是真事，情是真情，且从阴间鬼吏受贿、对其父之鬼魂滥用刑罚起，一路从城隍告到郡司、从郡司又再告到阎王跟前，状纸也写过三回了。
　　这一遭便也一挥而就，痛快淋漓。
　　若他写八股文章时有这样敏捷文思，怕不只童生，便是秀才也早能得了。

　　可惜到底那分天赋不曾点亮。

　　好在即便那分天赋不曾点亮，席方平这一纸诉状，也将他们父子遭受的冤屈说了个明明白白，其中差役弄权，又从城隍到阎王无不受贿、徇私，官官相护、贪赃枉法，累累罪行皆尽于纸上。

　　谢祄有心帮他修饰一二，然将状纸通读一回，只觉得遣词用句虽质朴了些，也不擅引用什么经史典故，却正更能突出席家父子之冤、阴间上下官吏之恶，再增改文字、修饰雕琢，反倒没意思了。
　　恰日夜交替之时已至，谢祄便呼了一声“王六郎”，那王六郎果然应声而至，拱手一礼：
　　“六郎在此！谢君有何吩咐？”

　　谢祄虽看得到状纸，却拿不起来，便看席方平。
　　席方平在为父伸冤上极其执拗、不肯变通，但管理家业也有三五年，收租交税、人情往来都过得，也不是个全然不知点儿眉高眼低的。
　　此时见了王六郎，虽有点儿不好掩饰眼底那抹惊诧，好歹席方平还知道不好那点儿“夜游神竟是这么讨喜的少年人模样”尽情放到面上来，只恭恭敬敬低下头，双手捧着状纸，跪呈给王六郎。

　　王六郎见席方平恭谨，却也并不拿大，略侧了侧身避开他那一跪后，才双手接过状纸，边展开看时，边便请他起身。
　　一时看毕，又趋至谢祄跟前：
　　“不知谢君对此，有何处置？”

　　谢祄给他问得一愣：
　　“人间对于官吏贪赃枉法，都有律法管制，”虽然执行力度有待商榷就是了，“总不能鬼神就没地儿管了吧？”
　　他能有什么吩咐？只求法办。

　　王六郎便有些踟蹰，要说阴间，也有巡抚衙门，奈何巡抚职级不比阎王，偏席方平已经告到阎王处——
　　纵然阎王不只那一个，到底彼此不过平级同僚。
　　想要找个肯管同僚不明处的阎王本就不易，便是能找到……

　　王六郎细想一回，还真没想到阴间有什么平级惩处的律法在，至多不过牵制，但那阎王先已冤屈了席方平，又如何会轻易被牵制住？

　　只他这话，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和谢祄说，迟疑少许，便听谢祄又提起“日夜游神代天帝巡视人间，如今阎王枉法，正该将状纸呈到天帝跟前”，王六郎嘴巴张合几下，看向谢祄时的目光，就越发带了几分古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