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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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来了吗？
大风卷起帘子，飘飞地织卷在一起，苏默握着病榻上夏芜痕的手，觉得心悸，她不由向风声呼啸处一看，只看到从门□□来的浮着灰尘的光线，非常暗。
偌大的一个青鸾宫只剩下这两个个女人，夏妃一朝势倒，也再没有其他人来探望，连原先服侍的小丫头都争先恐后地去服侍他宫的妃子。原先骄傲美丽的女子如今只剩下一躯瘦骨，苏默陡起兔死狐悲之感。
“他是让……你来赐死的吗？”夏芜痕非常平静，“我早知道，只是怕说出来，原想他或许会念着一点旧情，但是他就是那样的人。”
苏默沉默一会儿道：“你明白他的。”
“当然。”夏芜痕短促地一笑：“你没来之前，就是我这么一直暗中协助他的。当年他还是个傀儡的时候，本也轮不到他娶我。”
苏默无语，夏芜痕撑着坐起，慢慢道：“我现在是不是很丑？说实话，我都快要死了，你不用骗我。”
她看了一下苏默的神色就知道了，下床要坐到镜前，苏默欲扶她，又顿住不动。
她如风中烛火摇摇晃晃地走到了镜前，她说：“你送我一程吧。”
苏默看到她抹上胭脂，抿了点唇红，颤颤巍巍画了眉，又自嘲一笑：“越画越跟鬼一样。”
苏默不作声地走过去，拿起梳子帮她梳发，她梳的又仔细又温柔，夏芜痕轻声道：“新婚时，他经常这样帮我梳发。”
发黄的铜镜，印的两个人像古人。
“我尚在闺中时，爹就曾把宫中形势分析给我听，他让我自己选要嫁哪一个。其实他最希望我嫁华，因为我本来就是一个政治牺牲品要嫁出去的，而华是最有可能当皇上的人，我嫁给他能够更好地为爹牵制他。我知道爹的心思，偏偏就不选他，当时三皇子还在，听说他是个舞刀弄枪的人，我就说，就嫁三皇子吧。爹皱皱眉竟不多劝什么。我那时懒洋洋的，嫁哪一个其实都无所谓，因为他们哪一个都不值得我嫁，我嫁给皇子们就是葬送了我一生，但是我明白这毫无办法。”
“可是你后来嫁给了……他。”
“哦……对。”夏芜痕一笑：“我明白这一天总要到的。他向来喜欢把自己一定要得到的都一步一步算计好然后握入掌中。选完的那个下午我坐在花园里荡秋千，那时年少，看碧爽的天空还觉得无聊，我每每荡起时总会惹一大片花瓣落地。我在荡到最高处依稀看到站在花柳掩映下的人。秋千落下时我一点一点把他的眉眼依次看的分明……”
那个时候少女的眉眼还是轻慢而懵懂的。
苏默手慢了一下，遥想那样情致的初见，一定美不胜收。夏芜痕也静了好一会才续道：“我停下秋千，想把他看得更清楚，他走过来，走出花架柳荫的遮掩，我才想起我其实见过他好几次，他都是在暗处用温和舒服的目光看着我的。可是那次他的眼神又灼热又认真，他说———芜痕，你要嫁人，就嫁给我。”
苏默好似能听到风声漩涡中那一点尖细，直直刺进她心底，猛扎一下。她恍惚连手上梳子都拿不稳了，机械地继续帮她梳，恍惚道：“他那时一定很爱你。”
“对，其实我很幸运，因为我得到了他年少时最纯澈的爱。”夏芜痕从苏默手里接过梳子，梳了双鬟，那时未婚女子的发式，她道：“我曾问过他会不会一直帮我梳下去，直到我死。他那时只是漫不经心地笑，我以为他默认了，又怕他烦我像其他傻女孩那样俗气，就再没问过，可是……他终于没骗我。”
“我还是输给了如笑那个女人，她时机把握的刚刚好，呵。”
苏默完全没有听到她剩下的话，也没看到她拿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直到酒杯打着旋停住的声音惊醒她，她才听到夏芜痕最后三个字：“谢谢你。”
苏默直直站在那。
半晌，她才出门宣道：“夏妃殁了……”门外等着的人手脚利索地进去，雷声滚滚，闪电撕开天幕，照亮她惊魂一样苍白的脸色。
“夏妃死了。”
苏默回到毓秀宫，对吹着茶沫披着斗篷的少女说。
苏尔弥笑道：“大姐姐办事真利索，没惊动大皇子吧。”
苏尔弥三天前秘密到达京城，直接见了苏默，秦依并没有得到这个消息。而苏尔弥来到宁平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苏默伪诏杀夏妃。
———你知道杀夏妃的结果就是逼宰相太尉提早兵谏吗！他们缺的不过是借口而已，现今我们如履薄冰小心行事就是不让他们得到这个借口，你现在居然要……
———没错，大姐姐，你不知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吗？这么拖下去大皇子肯定要输，轩之已解固山之围，严家也答应帮我们这一次，如今苏国两万精兵已在陪都，你想让他们尽早发现我们的企图吗？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么一逼他们肯定会起事，不过行动未免仓促，一定会在行动之时调整策略，趁他们注意不到那两万精兵的时候，再传令让轩之率兵潜伏入城，等他们以为胜券在握时我们已经暗暗围住都城，太尉手上不过夜只有兵力三万吧，久不经训练，不足为患。
——一定要杀夏妃做引子？
———不然近期还有更合适的事情么？反正她父亲失败后她也不过死的更惨，其实秋妃也可，只不过还要给她安个罪名，费事的很。大姐姐你可怜哪一个你就先杀哪一个。不然让一个女人看完自己的丈夫和父亲相斗再让丈夫亲手处死自己，那滋味肯定比死还难受。
这就是伪诏杀夏妃前尔弥劝服苏默的话。
“你有把握，十成的把握赢这场兵谏吗？”
“十成当然没有，九成却是有的，大姐姐你那么紧张干嘛？赢不了我们也不会输。”
“但愿如此。”
苏尔弥微微一笑：“一定如此。”
“独孤四十年七月，夏妃殁。宰相闻之，号哭抢地曰：‘上外吾矣，何袿误汝！’由此固反之心，逆于太尉谋前事。”
八月，射礼。
所谓射礼，原是军中操练士兵的项目，后来独孤王朝一统天下，渐渐安定，射礼逐渐演变为上层阶级的游乐，一般在秋初有很正式的一场，可是现今当朝神帝不好此道，内斗混乱，已很久没有举办这项活动，而如今二皇子归，太尉便提出“射礼以贺”，当然顺理成章地被统一了。
神帝高坐在幕后，大皇子一派坐东侧，二皇子一派坐西侧，一切准备就绪后，大家礼仪一番完毕，恭贺一番完毕，序奏开始，看戏一般看完六个少年随着序乐射完几轮，宰相和太尉相视一眼：虽然久经风浪，此番政变也觉得十拿九稳，手心仍不由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太尉戎马一生，手下自不乏悍将武客，拟定的计划是由暗处藏着的箭射偏苏尔弥的箭，使其构成杀死大皇子的罪名，趁混乱之际由禁军控制住皇宫，神帝不足为惧，到时痛苦一番把苏尔弥拉下治罪，这样苏国的实力也可以大幅度被削弱，哭请神帝即可立太子以安抚众心，那太子不就剩二皇子一个了，剩下的事就是张北晨的事，反正铩羽一派还不至于没实力跟剪羽拼一拼吧。
司仪官高声宣布第一轮开始，反正双方已内定好人选，但是第一轮却是由兄弟俩比武。独孤轩完全不知晓这是一场政变，冲神情复杂的哥哥一笑便拉弓待射。
秦依虽然知道这一轮什么也不会发生心内仍不安至极，她注意到对方席上多出来一个明艳少女，私下打听才知这是苏默的妹子苏尔弥，多了这么一个始料未及的人连张北晨都要掂量三分，可是时间太紧了，大皇子杀夏妃，这么快动手时他们绝没料到的。
众人心思各异中校场上第一轮已完毕，兄弟俩各自更衣归席，独孤华因苏默伪杀夏妃之事大为震怒，冷颜相对直至今日，坐在她身边时才低声问一句：“确定吗？”
苏默保持着微笑，苏尔弥坐在她身边好整以暇看着比射。
太尉座下九客今已全到，个个都是独当一面的好手，再加上三万大军还有铩羽……
苏默一阵头眩，眼看第二场比射就要完毕，低声道：“尔弥，待会儿跟你比射的人是九客之一中的梁准，此人箭法无双，昔日神帝还清明时见过他箭艺，大惊之下赐他一‘准’字为名，他本是一名奴仆，你要小心。”
尔弥点点头，长身站起，原来司仪官已报了第三轮。因射礼要配乐而行，进行得很慢，一次射礼也不过三轮，尔弥这是最后三轮。
两方各自更衣入场，尔弥入场时引来一片窃窃私语———自独孤半残后，就再也没有女子参加过射礼。
梁准见一名美丽少女走来。
他本自握着弓箭感受箭射出去的力量和轨迹，但那少女无论走到谁面前，任何一个人眼都要一亮的。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十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