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诀念书》冗林

66、玉面黑袍人

　　百部立刻问道：“什么意思？”
　　姜陵脑袋一嗡，顾不上思考，拔腿朝厢房奔去。
　　其他幸存者应声看向旭龙，仿佛看到了什么惊悚的东西。
　　“你不是死了吗？”
　　“我亲眼看到他脑放入木偶头中，骨肉融入木偶体中，皮套在木偶身上。怎么又活了？”
　　说话间，银光一闪，“旭龙”将立着的蛇矛打横，下一个动作便是挑刺。这个距离谁都阻止不了他的动作。
　　蛇矛矛头弯曲，状如蛇形，矛尖分叉，如蛇吐信。双面刃锋利无比，一击即可造成极大的伤口创面，轻易可取人项上首级。
　　就在这时，“旭龙”的胳膊像关节处被卡住了一般，一顿一顿慢下来，蛇信子抵在十爷喉前停住了。
　　十爷坐在地上没有一点力气挪动，看着他的眼睛轻声唤道：“旭龙？”
　　“旭龙”一顿一顿地歪了歪头。
　　十爷感觉他现在很痛苦。
　　他现在仅剩下最后一点意识，很快就会被术法吞噬，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却还消耗着精力与术法拉锯、抵抗。这只会让他意识消散得更快。而他这么做是为了十爷不受伤害，
　　十爷试探性地抬起胳膊，握住蛇矛杆，慢慢往旁边挪。可矛尖还是划破了他的脖子，一股暖流流下。
　　矛尖挪开的一瞬，姜陵从侧面将“旭龙”扑倒，一脚将他手中的蛇矛踢开。
　　十爷反手将藏在背后一直在画的符贴到“旭龙”身上。
　　细想起来，一路上“旭龙”都没怎么使用蛇矛，从前是舞现在是挥，挥起来也没有那股逼人的气势。在二楼的时候，偏偏他踩到了机关，被傀儡线困住的时候躲闪得也不太灵活。
　　现在回想起来，处处有问题。
　　“啊!”
　　正当大家的注意力放在十爷这边时，院中突然有人惊声尖叫。
　　不知何时，那些彩衣纸偶身上缠上了傀儡线，又开始用利爪攻击人。这些傀儡线汇于屋顶上一处，抬头看去，那里站着一位戴着玉面具的黑袍人。再仔细看，那些傀儡线不仅牵到院中，还有一些穿入了二楼。
　　黑袍人手指微微一动，二楼砖体瓦解，十几只牵线木偶一跃而下，加入战局。
　　石瑞一提流星锤，红着眼吼道：“干死他们！”
　　其他人也拾起武器，冲进偶群，丝毫不惧以少敌多，势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姜陵仰头看着屋顶上的黑袍人，他布的阵这么强本人肯定也很难对付，自己独身面对，难免害怕有去无回。
　　姜陵攥着一颗糖放到十爷掌中，顺便捏了捏他的手。“吃颗糖会没那么难受。”
　　这是之前十爷给她的糖，她一直没舍得吃。
　　姜陵退至院中，一跃飞上屋顶，剑指黑袍人。
　　黑袍人左手从背后摸下来一把刻有铭文的黑檀木弓，弓上装饰有飞羽般的钢角。钢角与雪关相击，发出一声清脆的金石之声。
　　姜陵抽剑，黑袍人将弓打横，钢角朝她脖颈处割去。姜陵后仰躲闪，同时脚尖弹击黑袍人肘关节。
　　黑袍人回肘下劈，以攻为守，转割姜陵小腿。姜陵早有预料，小腿立刻折回，大腿发力后撤几步。
　　黑袍人转动手腕挽起背花，似耍棍一般将弓于身前背后回旋挥舞，让姜陵近不了身。
　　姜陵朝弓劈去。“当！”一声剑被震开，雪关竟伤不了这木弓分毫。
　　姜陵看准他背手时速度稍慢的一个时机，将雪关插入弓与弦的空隙中，别住弓角让其卡住转不动。继而她手腕一挑撩剑去划黑袍人握在弓把上的手指。
　　此时黑袍人不放手指头必被割掉，松开手指弓必落地，姜陵便可有取其性命的机会。不料黑袍人紧握弓把反向拉弓，雪关勾在弦上发出涩滞的噪音。
　　两人暗暗角着力，姜陵劲不如他大，这么拉下去她手中的剑反倒会被像箭一般射出去。
　　弓不能空放，力量若不能聚集在箭上放出去，会反攻击弓体，造成巨大损伤。想到这一点，姜陵将剑撤了出来，一下收不住力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这张弓发出巨大的“塌塌”声后又一切如常。没想到这张弓空放竟没一点影响，怪不得黑袍人敢如此操作。
　　两人难分伯仲，谁也伤不了谁。在黑袍人与姜陵缠斗期间，他另一只手操控人偶丝毫未停，但精细程度多少受些影响。
　　姜陵也没报能将他拿下的希望，不停歇地干扰只为下面的同伴能有更多反应时间。
　　远处屋顶掠过几个身影，以谭彦为首的一些人从仓库赶过来支援。很快，第一招四人也赶了过来。
　　不再是以少敌多，他们联手除掉了不少人偶。
　　谭彦刀迸出的焰火星子落到人偶身上，瞬间燃起将人偶吞噬，烧成齑粉。他冷眼看着屋顶上与姜陵缠斗的黑袍人，刀一绞傀儡线，火立刻以很快的速度顺着傀儡线向上窜。
　　黑袍人察觉到这条厉火线直奔自己而来时慌忙抽指，可还是躲避不及，两根指头瞬间烧得焦黑。
　　天边传来振翅声，一大群乌鸦以很快的速度俯冲至院中。
　　个别人不小心被鸟群冲倒在地，身旁的人赶快将他们拉起，挥动着武器驱赶身边围着的乌鸦。
　　这些乌鸦没有进行自不量力的攻击，意在骚扰和遮挡视线。姜陵暗叫一声不好，忙往身边探去，可那里还有人。
　　这些乌鸦速战速决，很快又重新聚拢飞走，视线中已无黑袍人的身影，没被毁坏的人偶也跟着鸟群一同消失了。
　　“下来，别追了。”不知什么时候，十爷已扶墙站在院中，望着屋顶上的姜陵。
　　姜陵又愤懑地看了一眼渐渐飞远的鸟群，跳了下来。
　　“大家收拾一下院内的尸骨吧。”十爷吩咐完，拉着石瑞问道，“你们是怎么从仓库出来的？”
　　石瑞看了一眼地上的“旭龙”，哀伤情绪又涌了上来，他有些哽咽：“我醒来时已经身在这院中了，旭龙是第一个被拉出来行刑的，我亲眼看他受苦却无能为力，唉。仓库里发生了什么还是要问后面赶来的这些人才行。”
　　十爷又找了个比较信得过的修士问了情况。他说的其实和之前“旭龙”说的大差不差，只不过真实的故事中已经醒来的旭龙看到石瑞被抓，他冲上去想要救下石瑞却反被人偶弄晕一起抬走了。其他被抬出来的都是还在昏迷的人，只有他不同，概因如此他才会第一个受刑吧。
　　听完这段故事，石瑞捶胸顿足，悲痛不已，难以释怀，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十爷也有些喘不过来气，但他还是问道：“后来你们是怎么出来支援的，怎么知道我们在哪的？”
　　“我们在仓库里看到这边天空突然出现一道金印，便记住了方位。后来没过多久门口的纸偶突然都不动了，雨也不下了，谭彦便提议我们一行人到这边来看看。”
　　“我知道了。”
　　又是谭彦。姜陵一股气上来了：“我去问！”
　　“别……”十爷摇头阻拦道。
　　姜陵还是气势汹汹地走到谭彦跟前，劈头盖脸地质问道：“之前你说是禹城人结果是青丘人，而且你与巫族族长关系那么好又姓谭，你是不是就是巫族人？你认不认识刚刚那个黑袍巫族人？仓库里符被逆转了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青丘又不是只有巫族人，与谭恭关系好不一定各个巫族人都认识。”谭彦越过姜陵的，看向后面的十爷，朗声反问道，“难道你们这些修士就不分正邪两派，没有意见不同之人吗？你们这些所谓正派人士喜欢这样无凭无据地冤枉人是吗？”
　　旁边有人小声应和道：“出事前谭公子确实没有靠近过那边窗户，我可以证明。”
　　十爷极其虚弱，却还是强撑着，尽量铿锵有力地回应道：“谭公子误会了，在没查明真相前，当时在仓库内的所有人都有嫌疑。我回去会仔细探查现场，绝不会冤枉好人的，还请放心。”
　　十爷这话不仅是向谭彦解释，也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院子中能捡的尸骨都已经尽量捡起来了，余下的实在是太碎了，难以拾取只是让人看着徒增悲伤。
　　“把旭龙一同带上吧。”十爷看着石瑞道，“天亮后合同其他逝者一起下葬。”
　　石瑞背起旭龙，单只手拢住他不让他滑下去，俯身将蛇矛拾起紧紧握在手中，故作坚强地调侃道：“旭龙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轻了，连你的蛇矛都不如。”说完眼睛又是通红一片。
　　第一招背上十爷，其他受伤的兄弟也互相帮扶，慢慢往仓库走。
　　姜陵知道十爷自有安排，但她还是想知道为什么。有些话她怕石瑞听了多心，路上姜陵特意避开他找十爷，想问个清楚。
　　“既然你可以把人偶变成自己的，为什么不能把旭龙留下来？”
　　十爷看着前面被石瑞背在身上的旭龙，叹了口气：“用活人制的傀儡，和那些恶人有什么区别？再说，无论怎么强行留住，他的魂魄都会渐渐消散的。没有意识，不能自控，生生被拘禁于一个人偶体内，他若有知，也不会愿意当一个傀儡。违道苟生，强行’活着‘，不如顺其自然让他体面地离开，还他最后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