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如果（栀子花） ...
-
“颜川！我爱你！！！做我男朋友吧？”
最近这句话一直在郁海脑海中响起。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当年他和颜川表白时说的话。当时颜川是怎么回应的？他说好，我也爱你。我愿意做你的男朋友。
但如今的郁海只感到讽刺。果然感情都会淡的吗？他们的感情早已分崩离析，分开是迟早的事。
是从什么时候走到这一步的？郁海和颜川都不明白。也许是因为两家人不停的反对让他们疲惫，或是柴米油盐的枯燥生活消磨了他们的热情。只有一点是他们都不愿意承认的。
如果只是单纯地腻了呢？
曾经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如今只是两人早已忘却的一段往事。早就被忘得一干二净。
郁海转过了身，看到的是颜川的背影。要是刚同居的时候，他们此时肯定是彼此依偎着而不会是像现在这样同床异梦。郁海烦躁地起床去厨房倒了杯水。
他时常劝自己，这都是情侣之间的必经之路。哪有人能甜甜蜜蜜一辈子的？生活嘛。两个人搭伙过日子，一辈子也过去了。
整理好心情的郁海躺回床上试着将颜川搂入怀中。颜川向来睡眠浅，郁海起床时的动静已经让他睡得不太安稳。这下更是彻底清醒，没了睡意。
颜川不耐烦地打了一下郁海的胳膊，“干嘛？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郁海攥紧拳头。是他不想让两人的关系回到从前吗？眼前的人不配合，他能怎么办？
又是平平无奇的一个星期一早晨。两人沉默地吃完了早饭。颜川匆匆洗好了自己的碗筷，“我今天要见客户，和你的公司不顺路。你就不用送我了，我先出门了。”
郁海闷闷地回应了一声。若是以前就算不顺路他也会送的，颜川也不会说出这种话。他们恨不得24小时都黏在一起。什么叫不顺路？条条大路通罗马，总是可以绕回来的。
上班的时间总是漫长，但也总会结束。郁海赶着去买菜，来不及换下一身西装就在菜市场里挑挑拣拣。
“刘婶儿，您这小白菜都蔫儿了。便宜点卖吧？”
卖菜的刘婶儿哎哟一声，“小伙子我看你每天都穿的这么精神也不差这点钱是不是？”
郁海微笑着道：“刘婶儿，我这钱也是省出来的是吧？您看要不便宜点，是个意思？”
刘婶儿也了解郁海这个人，要是不答应他的要求他怕是要磨个半天。她无奈地稍微便宜了几毛钱再送了根葱才把郁海给打发走了。
郁海高兴地拿着战利品继续去不远处的肉摊买新鲜的猪肉。
一个新搬来附近小区的顾客悄悄问刘婶儿，这么一个帅气穿着又讲究的小伙子怎么亲自跑到菜市场来买菜了。
刘婶儿看郁海挑肉挑得仔细，小声回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他是那个，家里没婆娘可不得自己做饭吗？”
“那个？”
“就同性恋。他喜欢男人，家里养着一个呢。”
“好好的一个小伙子怎么有这种癖好啊？真奇怪。”
郁海拿着五花肉的手顿了一下。他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耳朵特别灵。可有时候这也不是件好事。
他抿了抿唇，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称好肉回家了。
颜川不喜欢吃蔬菜，只有把菜和肉一起炖了，蔬菜沾上肉味儿他才愿意吃几口。郁海熟练地处理好了五花肉准备做个红烧肉，最后再将小白菜往里面一丢。
往常这个点颜川该到家了，洗个澡出来饭也做好可以吃了。可今天颜川一直没到家，也没发信息说什么时候回来。郁海等得不耐烦了，直接给颜川打了通电话。
郁海看着有点冷掉的红烧肉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今天是加班了吗？”
一阵沉默后是颜川压低声音的回答，“忘了和你说了。我今天有个饭局不回家吃了。你自己一个人吃吧。”
还没等郁海回话，颜川率先挂断了电话回到餐馆的座位。面前坐着一个漂亮的女生正在看菜单。“我们点个娃娃菜还有茄子吧？我最近在减肥不能吃太油腻的，你还想点什么吗？”
颜川接过菜单随意扫了一眼点了一份豆腐煲和凉拌菜。“没事，我也喜欢吃清淡点的食物。”
女生笑着说：“那正好啊。我觉得我们挺聊得来的。我今天出来相亲还以为会遇到个什么油腻大叔呢。没想到你这么帅气，居然还没有女朋友。”
颜川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郁海在家郁闷地扒了几口饭进嘴里，噎得呛出了几滴泪。这顿饭他吃不下去了。这不是第一次颜川没有通知就不回家吃饭。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为什么现在的颜川和记忆里的颜川一点都不一样呢？
不该是这样的。
郁海的心跳突然加快。不对劲，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郁海和颜川是当时所有人最羡慕的一对。双学霸成为了同桌，一开始谁也不服谁都想压对方一头。慢慢地这种对立变了味道。郁海会在颜川发烧时给他自己上课记下来的笔记。颜川会偷偷地在上课时看郁海。青春期的悸动总是这样没有道理。
他们会在上课时手肘不知不觉地就靠在了一起，偷偷地给对方写小纸条，运动会给对方带水。明明自己手里就拿着水瓶可就是要交换着喝，好像这样水就格外地甜一些。
可高考在即，两人都像是约定好了一样谁都没有先开口。郁海计划在高考结束的第二天就和颜川表白。颜川也暗示会和郁海报同一所大学。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两个人也确实在一起了，大学就开始同居。颜川课业忙，郁海就将家务活都揽到自己身上，让颜川每天都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
直到工作后，颜川变得更忙了。出差、应酬、加班，颜川好像永远都在忙。最火上浇油的是郁海的父母发现了他们的事情后强烈地反对这段关系。郁海的母亲单独约颜川见面骂了他一顿。在那之后的一个月，颜川一直没有给过郁海一个好脸色。
郁海知道这个事情是自己父母的错，对颜川也感到十分愧疚。两人关系的天平在那刻起开始倾斜。无论颜川说什么，郁海总是想都不想就答应他。一开始郁海以为自己只是宠着颜川不会有什么问题。可到后来，颜川开始习惯这样的郁海。有时候明明两个人都没有做错什么，可只要颜川的脸一垮，郁海就一点脾气都没有。有一次郁海气极了没认错，颜川收拾行李立马搬走了。郁海以为他会回来，可这个别扭闹了一个月也没停。
等郁海去找颜川时就看到他像没事人一样天天和同事朋友喝酒，约饭。好像没了郁海，颜川还是那个颜川，郁海却不是那个郁海了。他发了疯地挽留才换来了现在这样不咸不淡的局面。
郁海冲着冷水澡，让自己从回忆中抽离。过去的已然过去，现在再去回想也只会让他更加难受。
第二天郁海到了公司发现公司氛围有些奇怪。同事们看着他的样子怎么都欲言又止的？和他关系不错的小李凑过来问道：“郁哥，你是不是和你家那位分手了啊？”
“什么？”郁海一下没反应过来。“没有啊。我们感情，挺好的。”
小李闻言，脸色变了一下。“可是我们部门的岳洋说昨天看到颜川和一个女人在约会。他还拍了照片的。”
郁海心下一阵慌乱。他很想相信颜川，可理智告诉他颜川早就变了。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满心满眼里都是他的颜川了。看着岳洋拍的照片，他试图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可苍白的脸色已经出卖了他。
今天颜川破天荒的很早就下了班，等郁海到家时他已经叫好了外卖。“你回来啦？今天不用做饭了，我叫了你最喜欢吃的披萨。快去洗手吧！”
郁海冷冷地看着颜川。“这是什么？散伙饭吗？”
颜川收起了笑容，“你，是不是知道了？是看了我的手机吗？”
“不是。你说过不喜欢我看你的手机，我就没看。但现在，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傻子。”
颜川沉默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想好要说些什么。
“那个女人是谁？”
颜川垂着头，“相亲对象。”
“为什么去相亲？你想结婚了？你想结婚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是想婚礼当天通知我去给你当伴郎吗？”
郁海愤怒地质问着。他也不知道究竟想得到怎样的回答。
颜川声音哽咽。“郁海，我们都是男人，不可能有未来的。以前我们小，不懂事以为两个人相爱就可以走到最后。但事实不是这样的。我受不了了，我不想被别人指着鼻子说我不正常！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郁海一把扯过颜川的衣领。“别特么胡扯！你看到女人能石/更的起来？你一个纯0觉得自己能行了？是不是忘了怎么被我。。。”
颜川恼怒地甩了郁海一巴掌。“恶心！”
郁海瘫倒在地上，悲切地吼道：“我恶心？我再恶心也干不出骗婚，劈腿这种事！”
颜川盯着郁海，“是，我恶心。我们都是恶心的同性恋。你别想着反驳，这可是你那个好妈妈说的。有本事你找她说去。你告诉她！你和我一样恶心！她把你生成了同性恋，和我有什么关系？是我的错吗？”
郁海绝望地看着颜川，他的心纠成了一团。他听不见颜川之后说的话，他只想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他的视线变得模糊，直到黑暗。
等到再次醒来，郁海发现自己手捧着一束栀子花站在颜川家楼下。一切和十几年前的记忆一模一样。颜川正欢快地跑向他。
突然，一个声音在郁海耳边响起。
“再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表白还是转身离开？”
望着18岁的颜川，郁海感到一阵心悸。明明颜川伤害到了他。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放不下。
郁海彷佛想起了什么，对那个声音说道：“不对！这个才是真的颜川！之前的颜川是假的！”
“你的选择是？”
郁海回过神来，不知为何眼泪竟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说出了一句他自己都不理解的话。
“颜川，我终于见到你了。”
耳边那个神秘的声音再次响起。“第十二次催眠，失败！”
眼前的颜川一点一点地在郁海面前消失。郁海拼了命地去抓可总是离颜川有着那么一点点的距离。怎么碰都碰不到。
郁海痛苦地闭上了眼，他希望一切都是场梦。只要再睁开眼，颜川就不会消失。
他慢慢地睁开了双眼，没有颜川，只有一个医生关切的眼神。
“郁海，你没事吧？”声音和梦里的一样。
一段回忆涌进郁海的脑海里，像一万根针同时扎他的头一样的疼。可再疼也抵不上这段回忆对他的冲击。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刚才那个18岁的颜川是假的。那个和他在一起了十几年的颜川也是假的。
医生向郁海递上了一张纸巾。“郁海，你不能再做催眠了。这已经是第十二种分手结局了，我也无计可施。再这样你会把自己折磨死的。”
“可我放不下。。。明明我们就要在一起了！就差一点点我们就能在一起了。如果我们分手了，我们吵架了，时间也许能让我忘了他。可他偏偏死在了那一天！我忘不了！我试过了，我拼命地工作，去相亲，我学会了做饭。我让自己忙起来，让我没有时间去想他。但我做不到！”
医生看着他迟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还没听过我说我爱他。”
郁海穿上了外套，嘟囔了一句谢谢医生离开了。
医生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叹了口气，对新来的实习护士说：“把他放进我们医院的黑名单吧。他不能再做催眠了。这样下去，他会真的疯了。”
护士好奇地问医生，“这个病人是怎么了？”
“病人的隐私我们不能私下讨论。”
新来的护士本能地站直了身体不敢多问，但余光却看到了病人的档案。这一看就移不开眼了。
高中的那段回忆是真的，郁海和颜川像所有校园小说里的情侣一样甜蜜。本来这一切都应该有个美好的结局，意外却发生了。那天，郁海捧着栀子花给颜川打电话叫他下楼。可电话不知怎么就挂断了。郁海最后一次见到颜川是他被医护人员抬上救护车的样子。
郁海不愿意相信颜川的死亡。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个好好的人就这么没了。他不愿意接受急救医生说的死亡原因。颜川怎么会猝死？他才 18岁。刚刚高考完，他会有一片光明的前途，更会拥有他很多很多的爱。
可他死了。他的生命永远的结束在了那一天。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郁海的生命也停在了那一天。
他无数次后悔要是早一点表白，是不是至少颜川能听到他的一句我爱你。是不是他们的遗憾能少一些？可是没有机会了。
他开始做梦，每晚都做同一个梦。他见到了18岁的颜川，可只要他张嘴颜川就会消失。那句我爱你永远都说不出口。于是他每晚就这么看着颜川直到天亮，周而复始。
郁海在家人朋友的建议下去看了心理医生。心理医生建议使用催眠让他放下执念。郁海身边的人希望他能明白就算他们真的能在一起，也不一定能走到最后。
可这一切都是假设，没有人能说服郁海，只有他自己放下才行。无论重来多少次，再次回到18岁的那天，郁海都做不到转身离开。这是心结，颜川的死让这个心结成了死结，解不开了。连郁海都说不清楚，他一次次的催眠到底是为了放下还是为了短暂地拥有一下颜川。
医生调整好心态后，回头看到了满脸泪痕的护士。
只听她说道
原来不是所有的河川都会流进大海。
作者有话说第2章 如果（栀子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