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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暮色将至,月夜微凉。
      俯瞰,在不远处的湖面上升起缕缕青雾,似炊烟,若隐若现。

      桥梁下每隔一炷香,会有一艘花船经过,上面的艳帜环肥燕瘦。
      两岸的酒楼,茶馆早已张灯结彩,青石板路上车马络绎不绝。

      金作屋,玉为龙。
      不亲眼看看,方知李煜笔下的“车如流水马如龙。”?

      面对如此美景,凌央关上窗,无力的倚在墙上,心中的感叹之情聊胜于无,两眼无神的打量着这间屋子。

      人地生疏的一隅之地罢了。

      从外推开木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用檀木雕好的方桌,看起来小巧,上面的笔墨纸砚倒是一一俱全,旁边还架着一把漆底为红棕色的古琴,许是常受主人爱抚的的缘故,琴漆上的梅花断清晰可见。

      往里走,一袭一袭落地的紫色流苏,簌簌作响。
      一玉枕,一锦被,一妆台,白雪粉墙,轻罗幔帐。

      足足卧床躺了三天,凌央才从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中缓过神来。
      经过这几天的思量,每日缠着给她送饭的小婢子敲东敲西,终于理清楚了其中关键。

      她现在在一个架空的朝代,天齐,学了六年的历史,从未在历史书上出现过。
      很巧的是,不久前,她还曾在一本男频小说里看到过这个名词。

      确实就是所想的那般。
      她应该是穿书了。

      这本书叫《至权》,也是她无意间刷热门时刷到的,上热门主要是因为格外严重的两极化书评,如此褒贬不一的评价,像是天平上的两个极端,有一半是将其捧上天如众星揽月的,就有一半是将其踩到泥坑烂菜根里的。

      她也是刚经历完高考,为了犒劳自己,和朋友们一起疯玩了两个月,全国各地到处跑,最后一个月实在是没精力了,就窝在家里打发时间,无聊的时候就捧起手机,欣赏一下网络文学作品。

      整本书的脉络很清晰,前期大致讲的就是男主角赵肃,曾经的当朝首辅,如何造反谋划,成功篡位的权谋故事,还是很有苏点的,凌央看得还津津有味;后期就是他和他的妃子们的爱情故事了,画风完全转变,就是和几个女人们的纠缠岁月,什么情情爱爱的啊,她看的都比较囫囵吞枣。

      要让她评价啊,还真不好打分,订阅全文后就在两分和三分中犹豫,最后还是点了两分,毕竟这部小说中的女性角色们,大多结局都不太好,身为女性同胞的自己,多少还是有些私心的。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部典型的大男主文,多大内涵当然看不出,图个消遣还是不错的。
      故事轴全部围绕着男主转,顺男主者昌,逆男主者亡,得罪他的,无论男女,都没有一个好下场。

      而她呢,并没有如书中的大部分女子一般,被送到他的后宫里去,被迫去玩神马争宠的宫斗剧本。
      反而,挑起大梁,拿起了大逃杀加癫狂复仇的剧本。

      穿书的对象还是和自己本名只差了一个字的前朝公主。
      凌荑央。

      其实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却一心只想着仇恨,在妓院谋划多年,刺杀当今天子失败的,女炮灰。
      完全视生死于身外的女中豪杰。

      整个角色不起眼到了哪种程度呢。
      作者仅用了几十来字,寥寥几笔就概括完其恢弘壮烈一生的程度。

      如今已是天齐四年,十月,离原书中凌荑央下线还有整整四年。
      凌央断然不会走原身的那条老路。

      复仇这种大事呢,绝对不是尔等泛泛之辈可做成的,她必须要改变原主的人生轨迹,不然死的就是自己了。

      顺故事情节而发展,根本就预知不了即将面临自己的到底是什么。
      丝毫没有金手指开大招的功能,还要随时担心自己的身份被人发现,前朝啊,亡国了啊,这么敏感的身份,现在跟诈死的死囚犯没什么区别,只是为了安生被困于这处。

      可能就是炮灰的命吧。

      苦兮兮苦兮兮。
      香槟宝马小帅哥,梦寐以求的大型成人礼,她全都享受不到了。

      老天是嫌自己太不思进取了吗,明明前三天她还是在魔都驰骋的凌氏千金,上头有个亿万富豪的老爸,下头还有个高冷却宠妹的哥哥,顺风顺水的晃了十八年,一个车祸把她送来此处历劫。
      帮人过完这辈子是可以回去,还是能羽化登仙啊。

      在房间里踱步了几圈后,烦躁的跳到床上,没敢使劲,谁知道这帐幔上的挂件稳不稳当。

      凌央此刻倒伏在软塌上,将整个头埋陷在锦被里,像一只折了翼的懒鸟,毫无淑女形象可言。
      脑海里闪过的都是过往的十八年。

      黄粱一梦般划过心头。

      嘎吱声响。
      一个化着浓妆的丰腴婆子走了进来,看起来大约四十岁上下。
      这里人都管她叫春妈,或直接叫妈儿,就是电视剧里面的老鸨。

      春妈随意将流苏掀开,扫了一眼床上的人,语气中明显透露着不满。
      “月裳啊,大夫说你这头也没什么问题,脚上也只是轻微的扭伤,如今可都让你休息三天了,明天该得如常练习和待客了。”

      月裳是这里人取的名字。
      她也是来了之后才知道的,环采阁里这一辈的姑娘都是打月字开头。

      凌央撑着好大的劲,才抬起头来接她的话:“春妈啊,可容我再休息一阵子啊?”,软绵绵的有气无力,仿佛用光了全部力气,不想再说一个字。

      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这副身子本就没什么毛病,她就是想能缓一天就多缓一天,对于在妓院里生存,心里总归排斥的很。
      即便这里大多是清倌,可藏污纳垢之事又怎会少。

      凌央不是圣人,娇滴滴的活了十八年,不提多尊贵,至少是做起事来坦坦荡荡随心所欲。
      神坛跌落后,落差不要太大。

      从高处看,少女的眸子霜打不动的垂着,又长又翘的睫毛,硬是把这份丧极的模样添了几分灵俏。

      春妈像是看破了她的心思。

      “本来月香之前说的话,我是不愿信的,毕竟你进了环采阁也有六年之久,总归生出点情谊,向来知道你这丫头心里藏着一股清高的劲,估计不是家逢事变,一个弱女子也不会委屈至此。平时鸡毛蒜皮的小事,对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可这条路毕竟也是你自己选的,进来了你就得受着,未来如何过得好就看你怎么谋了,我想那木台子你不是每天在上面踩,闭着眼睛也应该不会摔吧。”

      凌央被这连珠炮搞得有些懵。

      她才不过罢工几天,还是因为工伤!
      要是原身不摔下木台,她也不至于到这来了,就算在重症监护室躺着,也比这强。

      不过这都是心里想的了,如何能大声的反抗。

      终是坐起了身,摆正姿态。
      抬起脑袋,向人眨巴着大眼投去无辜的表情。

      “春妈你误会我了,那一摔把我摔得有些后怕,夜里睡时也总是突然心悸发憷,所以才想缓一缓,并没有耍小心思,更没有想偷懒,如果您觉得我可以的话,那明天我就继续做。”,声音中夹杂着浅浅的委屈。

      说完又欲落泪般低下头,学着平日电视剧里白莲花的做派,把手背捂在唇边。

      一副等待发落的模样,却将我见犹怜这四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任谁看了都不好意思责骂下去。
      这劲使在床上,可不得把男人们哄得瞧不清东南西北去。

      春妈倒是有些意外,本以为按照往日里的脾性,这厢定是不予理睬,还会淡淡的顶上一句,不像今般这么示弱。
      也是奇了怪了。

      凌央猜得出春妈在想些什么,无非就是对这些话产生怀疑,她也能大概知道原身的性格是比较硬茬子,绝不会去轻易乞巧示弱卖可怜。
      能有什么办法,她人生地不熟的,好在自己是个乐观派。

      作为一个现代非土著人民,变通是她自带的属性,逼上梁山还能当好汉呢,现在跟人死磕,吃亏的不还是自己。
      更何况一时服软也不丢人。

      既然识趣,春妈便没道理再刁难,无甚在意的抖抖肩,提醒道:“即日卯时起,不许贪睡。”

      凌央在心里默默的把二十四小时掰开。
      卯时是。
      五点?!

      简直令人发指,九九六也不过于此。

      环采阁里大多都是清倌,基本上都会读书写字,吟诗作画,至少不用像其他妓院里的女子一样卖身,她就把这当做一个正常的职业好了,陪顾客聊聊天,喝喝酒,说不定还能遇到志趣相投的,然后等赚够了钱,就给自己赎身。
      过上美酒佳肴,浪迹天涯的逍遥日子。

      如此想着,便压下心口的躁意。

      春妈本欲打开门闩的手一顿,转过身去。
      “看病的花费从你的月钱里扣。”

      ‘咔’
      门从外面关上。

      像她们这种清倌拿的缠头相对于红倌要少之一半有余,平时穿的,戴的,擦的,不用最好的,也要用中上好的,学的玩意儿也多,哪个是不需要花钱就能培养的。
      上缴和分成的比例怎么来说也有八比二。

      原身至今为止并没有多少积蓄,那暗箱底部的储蓄盒中,零零散散的铜板凑起来,总共不过二两。对于她这种花起钱来大手大脚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毫无生存能力,丢在荒岛可能一天都活不下去的现代人来说,简直连牙缝都不够塞。

      若是要赎身,以原身之前签的契约和现在的身价,至少得花个三十两银子,凌央算了一下每个月拿到的分成,加之卖掉一些簪子镯子,顶多熬个三年就能替自己赎身了。
      等出去后,也不急银两的问题,自有她生钱的门路。

      凌央坐到铜镜前兀自感慨。
      铜镜里的这张脸,和自己的一模一样,竟然瞧不出分毫差别,要不是这已经及腰的青丝,根本就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魂穿。

      “多亏你签的不是卖身契啊。”
      说完做了一个比哭起来还要丑的笑脸,得亏了这不是什么三四等的妓院。
      总能给她喘上一口气。

      官家老爷和富家子弟,就连一些文墨读书人,大多都迷恋这情趣高许的烟花柳巷之地,凌央虽没有过这些经历,电视剧她却没少看。
      男人天生的劣根性,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望着台上却总想弄到身下。

      留在此处多一天,就多一分危险,倒时遇上强硬的,怕是哭爹喊娘也没有用了。

      环采阁楼台下,照样一如往日。

      日日夜夜歌舞升平,轻烟缭绕,色彩斑斓。
      掌声呼喝声此起彼伏,来这的贵客,仿佛已经达到万般尘埃等闲的境地。

      佳人含羞带笑抚扇半褪,片缕柔肠,醉生梦死。

      戊时。
      二楼西侧紧闭的阁厢被人推开。
      里头不出半个时辰,一位身材婀娜的青纱女子扶着案台站了起来。

      衣衫完整,神色冷静如常,若不掀开底下衣物,根本察觉不出两腿大侧还在打颤。

      “咳。”
      春妈特意挑里头散味后才过来的:“月柳啊,这都快半个月了,知州大人如何给话,有说什么时候抬你进他后院吗?”

      毕竟这还没个具体数,谁也不知道知州大人怎么想的,到底会不会把月柳纳入府中,她现在也不好将人怎么样。

      按规定,环采阁里破了身的清倌,若是没有被客买走,以后就得开始接其他客人了,不配再做上体面的活。
      跟二三等的妓没有区别。

      春妈思索着,起先知州大人说好了要把人抬为妾,这些时日却不见提这茬,纵是看惯了这么多年的风尘事,怎么着心里大概也有个数了。
      什么答应不答应的,这规矩都是人定的,更何况还是一句不成文的约定,整个江州,不都得随着知州大人的心情来。
      可这毕竟人还没腻,月柳要是有点本事,万一峰回路转了不好说。

      月柳强压下眼底的不甘,笑着说:“放心吧,春妈,大人说快了。”

      “那……这都一个月,”
      “大人说的话,难道还有假。”

      “那再过几日看吧。”,春妈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她这可没工夫养闲人,现在拧巴着,还不如早点看开。
      不过也怪不了谁,这人吧总不能太贪心,本来听说攒够了钱都要出去嫁人的,到头来现在清白没了,人也嫁不成了,简直得不偿失。

      月柳纤长的指甲紧捏着帕子,等人走后就立马把门反锁。
      踉踉跄跄的走上前几步,整个人就像是失了魂的小丑。

      她盯着那桌台上的红玉簪子笑。
      不知道是笑簪子,还是笑己。

      其实差不多也知道个结果了。
      知州大人根本不会纳她进门,起先的话都是放屁,一次甜头过后,之后每次来都三番五次的推脱。

      她今日都这般求他了,宁愿做他见不得光的外室,要求不高,只要是能容身都行,结果呢,就换来了一句‘再想想’。
      心里到底是觉得对不住她,就赏赐个稀罕玩意。

      月柳越想越觉得不公,凭什么这些臭男人可以不负责任,让她以后沦为任人采撷的地步。
      真可笑,玩腻了之后就甩手吗。

      凭什么!
      本来她不至于此的啊。

      对,都怪东厢楼里的那个女人,本来轮到这种境地的人,应该是她。
      那刘知州原本看上的人也是她。
      想到这,心里就涌上了浓烈的恨。
      自己不好过,那个女人也别想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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