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者》鹿尖尖

47、体面

　　也许正如李太白说的，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死心。

　　他会遇到更好的人，而她不过是他游历过的某处风景，他会驻留但终将远行。

　　李心玥低头苦涩一笑，嗅了两下鼻子，调整好心态，抬头笑望着李太白：“问吧，还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们。”

　　程旭看着她眉头紧皱，声音微颤：“他们说，二叔是你杀的？”

　　李心玥仍做不到直视他的眼睛：“对，是我。”

　　程旭：“为什么？”

　　李心玥咬了咬牙：“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恨。他就是只披着羊皮的饿狼，不，他比饿狼更恐怖，他不会一次性的要你的命，他会慢慢的折磨你，直到将你逼疯。”

　　程旭回想起，有一次在孤儿院看到的画面：“他...他对你做了什么？”

　　李心玥含着泪看他：“这个话题不要再问下去了好不好，在你眼里我已经很不堪了，请保留对我最后那一丝幻象好不好？”

　　程旭垂下了眼睑：“他...他们说，爷爷不久前手术移植的肾脏也是他的？”

　　李心玥双手抱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他作恶多端了半辈子，走的时候总得积点德吧？！”

　　程旭：“如果他有错，为什么不让法律来惩罚他，为什么...为什么要犯傻？”

　　李心玥：“因为，我不想让更多的人活在黑暗里，因为，我想那些深处黑暗的人知道，前方真的是有曙光的，因为，觉醒的时刻要来临了。”

　　觉醒？

　　李太白和马冬面面相觑，又是这两个字。

　　李太白：“李老师，在黑暗里的人还有谁？”

　　李心玥望着他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们是谁，我只是偶然间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和我一样同病相怜的人。”

　　马冬：“偶然间发现的，怎么发现的？”

　　李心玥望着他们笑而不语，突然间有鲜血从她嘴角溢出。

　　站在李心玥一旁的陈辰试图掰开她的嘴，但她死死咬着，最后她无力地瘫在她的怀里，望着她笑道：“终于解脱了。”

　　程旭倾向前，被陈辰侧身挡住了视线。

　　李心玥闭目前曾哀求她说：“请让我体面的从他世界里消失。”

　　她不知道怎么才能算得上体面，但是这一刻陈辰知道，李心玥一定不想让程旭看见。

　　她不想成为程旭每晚午夜的噩梦...

　　程旭无力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眼空洞无神地望着前方，他的大脑此刻一片混乱。

　　他不知道是怎么离开警局的，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车上了。

　　程商耘：“醒了？”

　　程旭双眼仍旧空洞无神：“你都知道的是吗？”

　　程商耘冷笑了一声，反问道：“我该知道什么？”

　　程旭闭目：“程氏的酒会上，李太白带着他的手下也来参加了，他跟我说了一些话，有关于二叔的，他以为是我让心玥设计拉陈可辛下马，从而就能拉二叔下台，可是他不知道，诚丰孤儿院根本不隶属于诚丰集团，那些元老无暇更无权干涉。
　　是你？是你设的局吧？心玥不过是你的一颗棋子？”

　　程商耘冷笑道：“那我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程旭：“因为，你早就发现二叔借孤儿院在疯狂的洗钱，对不对？就连公司的那些元老突然大发雷霆，要求踢二叔出董事局，也是想着能分一杯羹，但二叔不愿配合，他们只能以此威胁对不对？”

　　程旭突然感到一阵后怕，父亲书房里摊着的那本日记本会不会也是他蓄意为之？好让自己发现那个丑陋的秘密，然后心甘情愿沦为他的棋子？

　　程商耘：“你很聪明，但不要太聪明，物极必反。想想你二叔，再想想你爸爸的下场。你应该知道的，我这人平生最讨厌被人背叛，尤其是最亲的人。你只要乖乖听话，诚丰集团和我如今拥有的一切都会是你的。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得好好活着。”

　　程商耘拍了拍程旭的手意味深长道：“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程旭望着窗外，无声哭笑着。

　　秦晟因为一个案子去了郊区，原打算忙完回家洗个澡直接躺被窝里的，结果家门还没踏进，就被李太白一个电话喊了过去。

　　秦晟仔细检查了一遍李心玥的尸体，望着陈辰问道：“死者生前有没有出现面色潮红，头晕气短的症状？”

　　李心玥死前陈辰是距离她最近的，也时刻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可...有吗？

　　陈辰迟疑道：“有...有吧？”

　　秦晟拧眉不悦道：“什么叫有吧？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一个有吧是什么意思？”

　　陈辰：“我...”

　　李太白打断道：“有，因为当时死者情绪比较激动，所以面部表情很容易被忽视。”

　　秦晟贼笑着看着李太白问道：“那你敢确定？”

　　李太白点了点头：“我之前一直以为，是因为喝了热水外加空调温度过高所致。”

　　秦晟：“那头晕气短呢？”

　　李太白闭目仔细回想了一下。当程旭进来的时候，她一度抗拒情绪激动，期间...有过几次差点没喘上气来，但..那时候他一直以为是她太激动了，如今想来，也许是她故意用来掩饰的，那样谁都不会发现异常，而她也是抱着必死的心。

　　李太白睁开眼望着秦晟问道：“所以，你怀疑是中毒？”

　　秦晟还未开口作答，在场其他人率先否决这一猜测：“怎么可能？”

　　陈辰：“李心玥进来的时候，我有搜过她的身，她也把东西都上交了，在这之后的六个小时之内，她吃的喝的都是我们准备的，怎么可能？除非...她一早就知道，提前服了药。”

　　秦晟否决了陈辰这个猜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双硫反应造成的休克。”

　　马冬挠了挠头：“你给解释解释，这...双硫反应是什么？”

　　秦晟：“那我就举个通俗易懂的列子。”

　　马冬打断道：“最好是那种不用动脑就能听懂的”。

　　秦晟笑道：“这个冬爷，你最懂。”

　　马冬不敢置信道：“是嘛，我还会知道这个什么双硫反应？”

　　秦晟：“冬爷我问你，喝了酒不能干什么？”

　　马冬秒答：“当然是不能开车，酒驾那是犯法的，害人害己。不过，这开车和那什么双硫反应有关？”

　　秦晟摇了摇头：“冬爷再好好想想呢，同样关乎性命。”

　　“关乎性命的？”马冬挠了挠后脑勺，挠秃了都想不起来，烦躁道：“你就直说呗。”

　　秦晟：“冬爷头孢配酒会怎样？”

　　马冬脱口而出：“能怎样，找死呗...”，马冬猛然反应过来：“你是说，不...不肯能，怎么可能呢？”

　　马冬特意走到李心玥身边，俯身嗅了嗅，更加坚定道：“不可能，你这不瞎扯淡嘛，一点酒气都没有。”

　　秦晟笑道：“我只是打个比方，举个例子。”

　　马冬：“我就说嘛，这审讯室里难不成还藏酒了？”

　　秦晟收敛笑容，转身面对着李太白一本正经道：“很多人都知道头孢不能和酒一起，危及生命；却很少有人知道，头孢和藿香正气水同样不能同时使用，因为二者混在一起也会产生双硫反应，我们也叫它乙醇中毒。”

　　陈辰：“可是这两样东西，我们都没有给她吃过。”

　　秦晟：“那她吃过喝过的什么？”

　　陈辰：“就...只有热水”

　　秦晟：“水杯还在吗？”

　　陈辰点了点头：“我这就下去拿。”

　　陈辰出门的时候被李太白一把拉住了，她抬头错愕地看着他：“老大...？”

　　李太白：“那糖？”

　　陈辰从口袋里掏出那根棒棒糖：“她没有，更何况那糖我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已经调包了，所以不会的。”

　　李太白松了手。

　　陈辰：“那...老大，我先下去了。”

　　“嗯”

　　李太白望着秦晟问道：“这双硫反应一般都有些什么症状？”

　　秦晟边脱橡胶手套边说道：“一般较轻者，自行就能恢复，严重的话，会出现剧烈反应，例如呼吸困难，四肢乏力，心悸等，不过因人而异。”

　　李太白：“照你这么说，如果症状不明显，是不会致死的是吗？”

　　秦晟：“嗯...只能说及时送医，一般不会。”

　　李太白：“死者生前虽有类似的症状，但都不明显，为什么还会致死？”

　　秦晟：“这个问题的话，你可以过来看一下”

　　秦晟重新戴上手套，将李心玥右手手臂的衣袖撸了上去，深浅不一的指甲印尤为触目惊心：“这就是答案。”

　　李太白皱眉：“你是想说，是她竭力克制，不表露出来？”

　　秦晟：“没错，她大概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可惜了，还这么年轻，活着不好吗？不过，综上所述都只是我的猜测，具体的得需要进一步检测确定。”

　　李太白：“好，辛苦你了。”

　　秦晟笑着提议道：“一会儿一起去吃夜宵？”

　　马冬立马上前附和道：“对呀，案子了结了，是该好好庆祝庆祝。”

　　李太白摇了摇头：“不了，初晨在家。”

　　秦晟和马冬默契地朝他唏嘘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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