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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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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七宝琉璃宗一片寂静。
宁风致蹲在温池边看水,萧挽清站在他身后看他,偶尔兴致缺缺地扫过几眼温池。
温池水颜色古怪,黑漆漆的,像是上午他在书房里研的墨汁。
这里面泡的是什么他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对他有益还是有害也不知道,就这么进去泡着……他人不会出什么事吧?
宁风致洒下最后一味药材,池子里咕噜咕噜地冒起了泡泡,越看越诡异,越看越奇怪,要不是知道尘心还在他房门外守着,萧挽清恨不得拔腿就跑。
“好了,萧挽清,你除去衣物,进去泡一个时辰就可以了。”宁风致转过头看他。
萧挽清茫然地眨了下眼睛,迟疑道:“真的有用吗?这水都冒泡泡了,我进去不会被染上颜色吧?”
宁风致不免好笑道:“胡说,你当这是染料呢?”
萧挽清忽然想起了上午刚看过的一句话:“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进退两难。”
宁风致被他一脸赴死的模样逗乐了,他嗓音里笑意明显,很是清亮:“跟你说了,不要乱用词,萧挽清,你知不知道——”
温池里的气泡已经褪了下去,药效开始挥发,这个时候下去刚刚好。
宁风致刚把头转过去,就看见萧挽清长衫滑落在地。
是内里衫衣。
黑色长发隐约盖住这人裸|露|在外的上半身,宽肩细腰,肌理结实。
长发末端,好看的线条流畅地勾勒出他腰身,两条清晰的人鱼线只堪堪露出一角,宁风致怔愣片刻,目光蓦然一顿。
对面这具身体,心口位置,两条斜着交叉的伤疤纵横在一起,上面已经结痂,厚厚的一层,可边缘……却还有翻红的血肉。
宁风致眸光流转,视线定格在了他左手手腕上,那串不起眼的墨珠上。
斥鲛珠。
可隐匿气息,隔绝体味。
看他面对自己沉默许久,萧挽清低头看了眼身上伤疤,心思转了转,很快做出一副无措模样:“这……很难看吧?”
“啊?”宁风致回过神,连忙否认,“不是,我刚才在想其他事情。”
萧挽清直愣愣盯着他看,似有不信,半天才闷闷地“嗯”了声。
宁风致看他站在原地不动,光着上半身,莫名觉得有些不太好。
他掩饰性咳了咳,认真道:“你别多想,我刚才只是愣住了,没想到你身上有伤,你怎么不跟我说?”
萧挽清神色明显一松,声音也稍有缓和:“我怕给你添麻烦,所以……”
他低下头,像是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词穷了。
“本来只是一件小事,只是你拖下去久病不治,才变成了一个问题。”宁风致催促他,“这个问题等你泡完澡我们再说,你赶紧下去,不然药效渗透不进你身体,我就在门外,有什么事叫我。”
房门关上,萧挽清瞥了眼紧闭的窗户,抬脚走到温池边,蹲下后伸出右手,很快,整条右臂被一层黝黑的雾气包裹住。
手上雾气向四周迅速扩散,池面上雾气缭绕,池水再一次冒起了咕噜咕噜的泡泡。
检查过后,萧挽清睁开眼,摊开的右手猝然收紧,不过片刻功夫,温池里的黑色雾气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很好。
目前来看,这里的确可以留住一段时日。
萧挽清靠着池壁,温和的药力在经脉里缓慢流淌,四肢百骸逐渐轻盈下来……
他还真是没想到,失忆后,有人追着他不放,竟也有人,对他这般细致关怀。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份情,他心领了。
屋外骤然起了风,吹得树枝呼呼响,树叶摇摆不停。
“风致,你打算就让这人留在宗门吗?”风声里,尘心逼音成线,直接传去宁风致耳中。
宁风致背手抬头,看着天上半圆的明月,脑子里却一直浮现出萧挽清身上的伤痕。
听到尘心问他,他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案,而是思考了一会儿,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复:“再说吧。”
虽然看起来是个麻烦,但同时也是个值得一探究竟的存在。
拥有精神系武魂,在魂力紊乱、精神力失控的前提下,还能独自一人游走在星斗大森林里,带着一身的旧伤……细细想来,这里面值得深究的点太多了。
若是非要排出个一二三来,萧挽清身上,宁风致最好奇的地方,其实在于他的武魂。
大陆上记载的精神系武魂并不多,且大多都集中在七宝琉璃宗。这里面,以辅助系魂师最为常见,有攻击属性的精神系武魂听上去是很厉害,但真正朝这个方向发展的魂师却很稀少。
一是因为精神系魂师修炼难度高于其他魂师,二是因为魂环难得,三则是因为精神系武魂发展有限,攻击类魂技威力普遍低于同等级战魂师,在没有彻底成长起来之前,精神力也很难与同阶魂师拉开差距。
现知的精神系武魂大多迈不过七十级这道坎,更别说再往上了。整个大陆上,已知的精神系封号斗罗有且只有一位,那人来自武魂殿,名曰——连琮月。
可连琮月是纯精神系魂师,精神力诡秘隐蔽,跟萧挽清给人的感觉并不一样。
如果萧挽清真是精神系魂师,那他是怎么兼顾精神力与攻击力双重发展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子里却没有传出一点声响,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宁风致敲了敲房门。
“萧挽清?”
半天没得到回应,宁风致和尘心互相看了看,轻轻推开了门。
门开声音惊醒了浅睡中的萧挽清,他动了动指尖,侧身朝脚步声望去。
听见水声响起,宁风致便停下脚步,道:“你先穿好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便贴心转过身子,走到了外间。
“嗯。”
萧挽清从温池里走出,懒洋洋地穿好内衫就掀开帘子。
他系的松垮,面前胸膛露出不少。
墨色长发只用发带绑了一圈,许是夜深人倦,萧挽清平素沉默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慵懒。
平直颈线下,锁骨精致狭长,上窝微微凹陷,行走间衣襟小幅度地松动几许,露出的皮肤上,结痂的伤痕很是打眼。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宁风致问他。
萧挽清在宁风致左手边坐下,手支着头说:“困。”
“药浴后,困是正常的,你还有没有其他感觉?”
每个人体质都不一样,需得知道确切效果,下一次药浴才能更好控制剂量。
萧挽清慢慢眨了下眼睛,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声音也变得恍惚起来:“没有。”
看他困得厉害,宁风致也就没再问下去了,不经意看向他胸口那道深深的伤痕,看了半晌,还是忍不住说:“你等等再睡,我让人过来给你处理一下身上伤口吧。”
“嗯?”萧挽清怔愣一瞬,注意到了几个字眼。
让、人、过、来。
他在森林里见过魂师互相包扎,过程无非就是倒上一些不知名的药粉,再包上厚厚的白布条。整个过程,伤者不是隐忍到满头大汗,就是疼得嗷嗷直叫。
他这伤就是看着吓人,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再说外人这么近距离接近他……
他可不喜欢!
“不了吧。”看宁风致和尘心已经站起身,萧挽清赶忙开口,“不用麻烦了,这伤不要紧的。”
宁风致不赞同地看着他:“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理应好好爱惜才是。况且你这伤,若是再不处理,日后伤口很难愈合,留疤了不是也不好看吗?”
萧挽清想了又想,还是不知道该从哪儿切入拒绝。
眼看宁风致已经走到房门了,他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你等等,身体哪是能随便给外人看的?”
宁风致猝然一顿,尘心也停住了脚步。
这……
这小子这么保守吗?
尘心仔细地看了下他的脸,一时竟有些迷惑,不禁怀疑起……这到底是不是年龄差导致的思想差距了。
宁风致一时也有些语塞,他想到自己刚才似乎看了这人身体,所以?
门外吹来一阵凉风,夜色浓重,到了该就寝的时间了。
算了,以前只当这人性子稳重,没料到思想还这么保守。
小小年纪这么古板,许是跟在年纪大的长辈身边长大的吧?
宁风致低低叹了口气,颇有些认命地走向他:“若我来呢?刚才不小心看见了,如果你介意的话——”
那就算了。
话还没说完,萧挽清就答应了:“好。”
宁风致:“……”
尘心:“……”
这人伤口久久不愈,许是活该。
敷个药这种小事,也得挑人?
*
里屋。
萧挽清在床边坐下,随手拉下了里衫。
床边的墙上镶嵌了一颗夜明珠,光线柔和,不算特别刺眼,但照的屋里很亮。
宁风致站在萧挽清对面,低头看着这人曲线分明的上半身,道:“你这伤是失忆前就有的,还是失忆以后?”
“是失忆后,与人搏斗时留下的。”萧挽清脑海里出现了一位穿着墨蓝色衣袍、有着一头银色短发的老人。
他静默片刻,又说:“技不如人,看打不过我就跑了。”
宁风致低下身,细细打量伤口的愈合程度,格外注意了一下长度和深度,才拿出药膏,开始给他上药。
药膏是浅浅的青蓝色,抹上去有些许冰凉,宁风致指尖温热,将药膏轻轻揉开,只剩下薄薄一层,覆在萧挽清没有愈合的伤口上。
萧挽清自觉往后仰了仰身子,双手撑着床,与宁风致平视。
被他直勾勾盯着,宁风致莫名有点不自在。他避开萧挽清目光,专心涂抹药膏。
指尖下的皮肤光滑细腻,肌肉紧实。尤其现在距离近了,两人也没说话,萧挽清的心跳声更是清楚。
一声接着一声,通过他的指尖传入大脑,慢慢地,他感到指腹有些发热。
给人上药,还是这么近的距离……宁风致还真是头一遭经历。
本来以为这人会拒绝,却没想到现在会发展到这个局面。
药性发作很快,没多时,萧挽清胸口处的皮肤就变得滚烫。
胸口酥酥麻麻,泛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痒,心脏跳动的频率越来越不受控制,萧挽清看着宁风致纤长的眼睫,不自觉地咽了下喉咙。
凸起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连带着脖子上的青筋也跟着明显起来。再往下,胸肌、腹肌线条流畅优美,宁风致快速扫过,最后只盯着伤口看,手上动作忽然就快了起来。
涂到两道伤口的连接处,宁风致放轻了动作,药膏也只挤了一点,缓缓抹匀后再加药膏,一点点涂开。
久未愈合的伤口本就十分敏感,宁风致本意是为了减轻灼烧带来的疼痛,但萧挽清却只感受到了痒和麻。
这两种感觉渗透皮肤,直击心脏。
额间的汗珠缓缓流经鬓角,顺着脖子向下滑落,一道发哑的闷哼声在宁风致耳边响起。
“嗯……”
宁风致指尖一颤,耳根迅速升温,险些将药膏涂偏位置。
结痂的伤口痒得厉害,萧挽清伸手,却被宁风致拽住手腕。
“萧挽清,你再忍忍。”
萧挽清只能闭上眼,努力压制自己想伸手的冲动。
痒意过去后,胸膛处的两道伤口开始火辣辣的疼,像是愈合的疤痕被人重新撕开,在原来的基础上又给了一记重创。
“很快就好了,你不要去挠它。”察觉出萧挽清在挣扎,宁风致只好抓住他的手。
萧挽清还在挣扎,五指向后缩,却被宁风致按住。
“听话,你——”
声音戛然而止。
萧挽清五指插|进宁风致指缝中,手指与手指紧紧贴在一起,心跳声清晰急促。
宁风致弯着腰与他对视,两人间的距离将将十公分,一高一低,一坐一立。
灯光把两人影子纠缠在一起,乍一看,关系似乎亲密到了极点。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宁风致动了动手指,若无其事地抽出手,往后退了一步站起。
萧挽清摇摇头:“好多了。”
顿了顿,他又说:“你的药效挺好的。”
宁风致嗯了下:“接下来应该不会痒了,你小心些,不要用手抓它。”
“好。”
“三天后再涂一次,伤口应该就能彻底愈合。”宁风致把药膏放在小桌上,不去看萧挽清,快速地叮嘱他,“你再涂的时候注意些,慢慢把药膏在伤口上揉开。”
萧挽清没说话。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睡,我先出去了。”
“嗯。”萧挽清注视着宁风致的背影,突然想到……
“晚安。”
宁风致脚步停了一瞬,轻声回他:“你也是,睡个好觉。”
房门轻轻合上后,等待多时的尘心走过来,压着声音问道:“风致,他伤的很重吗?你怎么现在才出来?”
宁风致心跳乱了一拍,但语气没什么异样:“是有点麻烦,所以才耽误了会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