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欢》贰久

45、第 45 章

　　丹霞城，星罗帝国最靠近苍迩王国的一座城市。

　　宁风致等人日夜不停地赶了三天路，终于在这天晌午来到了这里。

　　此地地势险峻，从南向北的厄挪山脉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将丹霞城很好的环绕在内。

　　三面环山，一面环水，在守城大军的驻守下，百姓们安居乐业，完全能够自给自足。

　　丹霞是星罗帝国十二主城之一，城内拥有一座武魂主殿。入城后，宁风致先去宗门的佣兵团驻点细细探问了一番，跟一路得到的结果一样，没有人察觉出有丝毫不对。

　　不管是武魂殿，还是星罗帝国或者其他势力，通通跟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反常之处。

　　“风致，你怎么看？”

　　酒店顶楼的客房里，古榕面容肃穆，少见流露的气势让他看起来分外有距离感。

　　一路走来，大陆上死水般的局面让他意识到，宁风致绝非是忧思过重，他似乎早就窥见冰山下的那角波澜。

　　宁风致正想回话，客房的门却在此刻被人轻轻敲响。

　　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他心里微微一动，无端由有了些叫不出名的期待。

　　“谁啊？”古榕提声问道。

　　屋外并没人回应，宁风致抬脚就往门的方向走，“我去看看。”

　　古榕紧随其后，却见宁风致在走到门前时，不知为何犹豫了一下，神情恍惚中又有些异样。

　　这一刻，屋里屋外都静悄悄的。

　　“吱呀”一声，宁风致轻轻拉开了门，刹那间，清凌凌的双眼对上了一双格外深邃的黑眸。

　　那双眸子正一错不错地凝视着他，如一汪不见底的深潭，让人难以分辨其中情绪。

　　“萧挽清？你怎么在这儿？”粗神经的古榕并没发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难得他乡遇故人，心里多少有点惊喜和诧异。

　　萧挽清面色如常，只是别有深意的目光却让宁风致略显不自在，“前辈，我正要去七宝琉璃宗，刚才意外看见你们身影，还以为是日思夜想出现的幻觉，所以才想着上来确认一下。”

　　“日思夜想”这四个字被他故意用微缓的语调说出，平白添了几分勾魂摄魄的缠绵之意。

　　浓密的眼睫轻颤，宁风致微微别过脸，耳畔悄然染上一丝浅浅的红晕。

　　萧挽清的目光变得极有侵略性，一寸一寸地打量过思念三年的心上人，眸色暗沉，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势在必得。

　　浓烈的情绪透过灼热的视线切实落在他身上，宁风致精神力尤为敏锐，无形之中，他甚至能感觉到那股不容小视的精神力正在逐渐逼近他的精神识海。

　　三年未见，萧挽清明显变得强势了许多，宁风致暗暗思忖道，也不知道他精神力混乱的问题是否真的根治了。

　　萧挽清欺身逼近，嗓音微磁，笑问道：“宁宗主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宁风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双手仍把着门，他轻咳一声，松手侧过身子，应道：“进来说吧。”

　　古榕也转过身，余光掠过的萧挽清飞快地在宁风致唇上印了一下，继而满意地弯了弯眼睛，背过身子关好了门。

　　门外，偶然路过的两个少女瞪大了双眼，震惊地看着这对气度不凡的男人。

　　宁风致僵了一瞬，幸好门被及时关上，不然……

　　他赧然地躲避开萧挽清伸过来的手，飞快地扫过一眼，但见男人屹然不动，仿佛什么都没做过般，坦然地回视着他。

　　那眼神，完全把问心无愧、无动于衷给具体演绎了出来。

　　“别闹。”宁风致没法，只能小声地附在萧挽清耳边说。

　　萧挽清也听他的，但他同样小声地提出了自己的条件，“那一会儿，你要依着我。”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古榕已经走到茶桌前坐下，不解地敞声问道。

　　“宁宗主。”萧挽清理直气壮地拉住宁风致衣袖，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

　　这家伙，怎么变成这副德行？

　　才三年，宁风致就忍不住怀念起了以前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听话又懂事的萧挽清。

　　“知道了。”他无奈地给出承诺，但心底却是暖洋洋的，柔软酥麻。

　　得了好处的萧挽清这才肯作罢，乖巧地跟在宁风致身后，一如三年前，好像从未变过。

　　时间的流逝并没让他们之间的感情褪色，像是春天里埋下的桃花酿，随着光阴发酵，两人间心照不宣的情意，细腻绵长，醇馥幽香。

　　萧挽清主动接过煮茶的活计，熟练地在宁风致和古榕面前放上一杯色清味柔的白茶。

　　“对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泡茶的间隙，萧挽清自然地问道。

　　宁风致简单地跟他描述了来星罗的原因、以及这一路上的发现，种种情况跟萧挽清预料的没差。

　　他放下茶盏，总结道：“所以你怀疑背后可能藏有‘黑手’，是吗？”

　　“嗯。”

　　“既然这一路上都没什么发现，不如引蛇出洞，让他主动现身呢？”萧挽清给出意见。

　　宁风致好奇地问：“怎么说？”

　　“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有。”

　　“是武魂殿？”

　　闻言，宁风致抬首看他，但见他神色从容自若，不慌不忙，俨然一副十拿九稳的架势。

　　他顿感讶然，“你怎么知道？”

　　“七宝琉璃宗和天斗皇室世代交好，连坊间都有传闻。宗门生意遍经大陆，便是星罗帝国，在没有足够的把握下也不会贸然对七宝琉璃宗出手，那些避世不出的家族就更不可能了。”萧挽清条理清晰，语调沉稳，“那这唯一剩下的，便只有武魂殿。也只有它，才有这个实力。”

　　“你说的没错。”宁风致缓缓轻叹道：“以如今大陆的局势来说，越是安静，便越是反常。”

　　“所以我说主动出击。”萧挽清直视那双潋滟茶眸，喉结滚动了下，些许放低了声音，“从天斗皇城到此地，路途遥远，中间更是横跨多个王国，势力交错复杂，若是你们在那里都没发现异常，那在星罗大概率会一样。”

　　“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你对外放出七宝琉璃宗外出弟子遇袭的消息，借此将分散的宗门子弟聚集，摒弃掉一些相对来说不那么重要的店铺生意，拢合魂师力量。这样，即便以后真有什么变故，我们也不是全无准备。”

　　“我觉得萧挽清说的不无道理，风致，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一无所获，倒不如放出遇袭的假消息迷惑他们。”古榕也道：“这样我们也有光明正大聚集分散弟子的理由。”

　　宁风致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案。

　　透过拉开的窗帘，他遥遥地看向西边渐浓的黄昏天。
　　“阿挽，你觉得，星罗境内如何？”

　　萧挽清思索片刻，才道：“跟天斗差不多吧。”

　　“但现在的天斗已然不复你之前见过的平静。”不等他发问，宁风致就沉声道：“如今，雪夜大帝身中剧毒，天斗帝国境内异动频发。武魂圣殿、以及绝大多数的武魂主殿在人们心中的威望甚至超过了帝国勋爵，偏偏武魂城附近的附属王国风平浪静，各地原本膨胀的武魂主殿都变得收敛起来。”

　　“你其实是想说……”萧挽清平静地说出他内心的想法，“你觉得天斗要乱，两大帝国之间的大小附属国很有可能已经出现了问题，是吗？”

　　宁风致点头默认。

　　行进至此，他的心情愈发沉重，情况远比他设想过的要严重。

　　古榕重重地呼出一口长气，道：“如此看来，雪夜大帝中毒之事只怕和武魂殿脱不了干系。”
　　“风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其实我和阿挽想的一样，也是暗中把外出弟子聚集在一起，以防将来会出现不可控的情况。”

　　萧挽清给他续了杯茶，眉目间一片舒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注定躲不开，不妨放手一搏，我们未必会输。”

　　“宁风致。”

　　他突兀地喊出自己的名字，宁风致猝不及防地愣了下。

　　萧挽清的声音平稳，神色郑重。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字字铿锵有力。

　　这小子……说话怎么莫名其妙的？
　　古榕不爽地白了他一眼。

　　有他和尘心在，宗主当然不会有事！

　　宁风致却是感受到了这话里面的情意，他知道萧挽清的意思，也懂他的心意。

　　“要不要出去走走？”他温柔地看向萧挽清，声音像是清风拂过水面，荡开层层涟漪。

　　萧挽清自是应他，转念间，他又想到：“就我们两个人嘛。”

　　虽是询问的意思，但他一点也不隐藏眼中的恳切之意。

　　宁风致轻笑出声，“好。”

　　古榕：“……”

　　迟钝如他，也看出了两人间不同寻常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