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寂》桃夭绘

5、寂灭

　　诛神台悬于云中，两方石柱高入云端，天兵天将隐于云中，而在铁柱正中间铁链拴着一个女子，此女正是古池。古池环视了一周围观的人，除却十二星君，其他仙家并未到场，她目光落在为首那人身上，他目光正好于她对视，古池目光平静，约莫也猜到他的目的。

　　皓天神君，你当真觉得我甘愿被你利用麽？

　　她听仙娥们说，诛神台下方便是寂灭海，落入其中便会心神俱消。

　　那她岂有不成全他的道理？

　　“古池神女与妖龙勾结，毁万年古树，逃离苍景，为正法纲，于诛神台受十二道神鞭”

　　古池听着他的宣判，静静的跪在原地，漠然无语。

　　直到第一道神鞭降下，电击般的疼痛瞬间传达四肢百骸，一瞬间的麻木后便是蚀骨之痛，仿佛每一根神经都被万蚁啃噬。这竟然比被古树折磨之痛更甚万倍。古池硬是强撑着没有倒下，她费力的撑着地面的，双手十指渗出鲜血，皓天神君看着古池单薄的身躯摇摇欲坠的模样，也不由的怔住，他早已让天玑交代过执行的仙君，第一鞭就是做做样子而已，怎么会？

　　天玑见神君隐忍怒火的眼神的看着他，他惊惶的摇头，他的确吩咐过执行的仙君不能超过一成力度。按理说，这一鞭下来，无论如何也不会造成这么严重的伤…况且这女子还是神之血脉。

　　但他们不知道，神女一旦失了神之心，身体对神鞭的承受能力就与凡人无益。是以，神女之心，若不是心甘情愿，世间任何人都取不走，此心能护神女不伤不死。若一旦失去，任何人都可以杀了她

　　古池终于知道，黑衣老头说的，若失去了心，不会死，但会元气大伤是什么意思。以前她被古树吸食力量后虽然虚弱，但恢复是极快。

　　而现在，她仿佛觉得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第一次，她觉得自己离死亡这么近。

　　皓天神君刚欲过去，一身龙啸破空而来，诛神台外的结界受到剧烈的冲击，破裂的声音咯咯响起，一条巨大的黑龙盘旋在结界之外，一瞬间变幻成白发黑衣的男子，红色的光芒将他包围其中，仿若来自地狱的修罗

　　而结界内的古池听到声音，吃力的抬头，却只来得及模糊的看到那个黑衣白发的人影，因为此时鲜血从她的双目流了出来，她双目中的光亮再次消失，成了无尽的黑暗。

　　阿久，差一点...我就可以...可以看清你的眼睛

　　你那样好看，眼睛....一定也很漂亮

　　九渊凝灵力为刃，紧握手中，扬起手便朝结界劈去，皓天神君手握天玑，回剑抵挡。结界在这一击之下裂纹陡然扩大，几近欲碎。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诛神台的云柱之后，一到紫色的灵力直击古池，古池本就虚弱至极的趴在地上，被这道灵力偷袭，身子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坠入身后的寂灭海。

　　正在打斗的九渊和皓天神君看见均是一愣，忽然黑色的身影朝着结界猛烈袭去，结界应声而碎，在众仙未回神之际，黑色的身影直入寂灭海，十二星君都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隐在暗处的紫宁更是没有想到，自己本想让他断了救她的念头，这明显又是一场圈套。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大家以为这条黑龙已经死了的时候，他一袭黑衣出现在了诸神台，只不过他双目赤红，似有滔天怒火，众仙震惊，妖龙居然毫发无损的上来了，可见实力之可怕。

　　他们正想着要不要合力将他包围斩草除根，忽然天边黑云压镜，竟是上万魔兵前来。皓天神君亦没有想到，居然会来这么多魔兵。本来只是一场请君入瓮的戏码，竟然演变成这个模样。顿时整个天宫的氛围沉闷压抑紧张了起来，仙魔大战一触即发。

　　九渊忽然感觉到手心勾玉发散的凉意，他心中一动，双眸渐渐恢复本来的颜色，只是看着皓天神君的眼神依旧恨意透骨。忽然他飞身而起，立在空中，诛神台在他脚下寸寸毁灭，尽数崩塌。

　　“三日后，吾将血洗天界”

　　黑衣白发的男子说完便离去，天空黑压压的魔兵也顿时无影无踪，众仙正犹豫着要不要去追。毕竟像他刚刚那样可怕的实力，怎么都是一个祸害。何况他还扬言，三日后血洗天界？

　　皓天神君目光扫过他紧握的拳头，忽然扬手制止 “让他走吧”

　　他刚刚发现妖龙身上的气息居然变了，似乎…已完全融合了神力。他忽然明白了什么，难怪古池会虚弱成那个样子。在古池落入寂灭海的那一刻，他心中某些东西陡然破碎开来，是他思虑不周，终是没能护得她周全。

　　如今还是造成了仙魔对立的局面，

　　师傅，对不起...

　　魔界

　　“恭迎魔君继位！！”

　　“恭迎魔君继位！！”

　　“恭迎魔君继位！！”

　　九渊立于魔王座位之前，底下一片魔兵魔将三呼呐喊，这些都乃前魔王旧部。他扫了一眼人数，吩咐道“三日内，召集流散魔族，与吾一起血洗天界，以报万年囚禁之仇，重振魔族之威”

　　“属下愿追随魔君！”

　　“属下愿追随魔君！”

　　“属下愿追随魔君！”

　　魔将三呼之后便被九渊挥手退下，他兀的吐出一口血，身体往后倒去。山鬼眼明手快的上前扶住他。

　　“少主，你何必？”

　　何必跳那寂灭海，且不要说是凡人，就是神仙，跳下去也尸骨无存，魂飞魄散。虽然少主有神女之心帮助，表面无损，但内力一定被寂灭海里面煞气所伤。

　　九渊随意挥了挥手，以示无碍。他从怀里掏出勾玉，勾玉闪过一缕蓝光，他的目光几不可察的渐柔了下来。

　　他握紧了手里的勾玉，心中五味杂陈。

　　“三日后，新仇旧恨，一并清算”

　　魔界的夜晚，月光皎洁，倾泻一地，九渊于窗前抬头看着月亮出神，他其实对于魔界并不熟悉。万年前他离开魔界，去外面闯荡。当时一心好胜的他与南海蛟龙战得难舍难分，最终以两败俱伤收场。

　　正当他拖着受伤的身体准备回魔界疗伤时，他遇到了一个人，确切的说，是神。还是那位威震三界的梵音上神。

　　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不料梵音上神目光悲悯的看着他，他见他缓缓抬手，那股如水般舒缓的力量自他掌心倾泻而出

　　他是在救他？

　　他能感受到内伤在愈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神拥有治愈万物的力量，这话果然不假。只是他想不出他救他的理由。

　　梵音上神缓缓收回神力，淡淡道“伤已经愈合了，你走吧”

　　九渊那时尚在少年，他黑白分明的眼眸，不解的望着面前身着淡蓝华衣的男子。男子只是轻轻将他扶起“众生平等，本不该有仙魔之别。只要皆心存善念，是仙是魔是妖是鬼，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时候，九渊第一次觉得，这是一个悲悯众生的神。

　　可既然处在那个位置，就有不得不肩负的责任，只是当时的他尚不理解。

　　后来世间妖魔横行，祸乱人间，不得已之下，天界众仙请求梵音上神开辟一处囚禁邪恶之地，于是便有了后来的无极虚天。

　　是以在他被囚无极虚天的时候，他还恨过梵音上神。现在，他没有想到梵音上神的女儿竟然亦视他为友，还为了他身死魂消。

　　一滴泪悄无声息的沿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滴落在手中的勾玉上，勾玉顿时暖热起来，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掌心仍然在发光的勾玉

　　而身后忽然气息一动，他挥袖扫去，白衣瞬移避开来到他身侧。

　　“皓天神君”他薄唇微张，冷冷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