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衙门》金妮妮

44、第 44 章

　　后院里这段惊险的插曲并不影响百姓们对天女散花的津津乐道，很快便是上元灯节，吸取去年火烧连营的教训，各家花灯做足了防火措施，每个大灯楼与小灯笼之间都隔了足足有三尺远，以保证火不能连续的蔓延。

　　夜幕降临后，西市大街入口的两个福娃发出大红色的喜庆光芒，两侧一字排开许多小吃摊子，晶莹剔透的糖葫芦，金黄滚烫的炸面筋，香气扑鼻的炒栗子，无一不在勾动人们肚里的馋虫。

　　渐渐的，百姓们三五成群的聚集过来，因着年节喜庆，大人们格外慷慨，掏钱给孩子们置办上几样零食，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往里走去。

　　叶风摸了摸干瘪瘪的袖袋，两只眼睛扫过一溜的摊位，最后定在最便宜的烤面筋上：“老板，给我来一。。。两串吧。”

　　平日里俭省便算了，这时是大年下的，怎么也不能亏待自己，叶风抠抠索索的数着铜板，身后突然伸过一只手，把她掏出来的铜钱压回去，王如意的声音响起：“十串炸面筋，两包炒栗子。”

　　叶风转头看去，王如意穿着一身喜气洋洋的红衣，衬的小脸蛋都红扑扑的：“初一拜年的时候，不枉我叫的嘴巴都干了，七大姑八大姨给了不少压岁钱呢。”

　　叶风也不跟她客气，接过摊贩们递过来的吃食，分了一半给她，往她身后瞧了瞧：“怎么就你自己啊。”

　　王如意轻叹道：“我哥啊，说是身体不舒服，把自己闷在房里不出来。”瞥了叶风一眼，“要我说，他是不舒服，却不是身体不舒服，而是心里不舒服。”

　　叶风转脸正对上她审视的目光，莫名的不自在起来，硬着头皮问道：“崇杰是有什么事想不开吗。”

　　王如意故作老气横秋的叹道：“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啊。”剥了一颗栗子丢进嘴里嚼着，“不过呢，方才他跟我说，他都想开了，只是想躲着再清静几天。”

　　听到这里，叶风放下心来，低头想了想道：“有句话叫大丈夫何患无妻，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王如意年纪虽小，却想得通透，王崇杰有意于叶风，叶风却与许清和两情相悦，与其闹开了做不成朋友，不如在没点破时便让事情随风飘散，大家还好相见，能做得长久朋友。

　　此时听得叶风如此说，便挽住她的胳膊靠在她肩上：“是我哥无福罢了，处处慢人一步。”又剥了一颗栗子塞进叶风嘴里，“这事就这样过去了，以后谁也不许再提了。”

　　叶风轻轻嚼着栗子，甜香软糯在嘴里蔓开，虽是有些过意不去，可这种事确实也不好言明，只能交由时间去淡化了。

　　越往里走，人便越多，又有逆行的人撞着挤过来，王如意虽紧紧攀住叶风的胳膊，却还是被冲散了。

　　叶风踮起脚尖四处望着，周围人头攒动，哪还认得出谁是谁，正被挤得站立不稳时，只觉手上一紧，被一只温热的大手包裹了起来。

　　一道高瘦的身影挡在她面前，在人堆中冲开一条通道，那只大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不由分说拉着她往前行去。

　　叶风被牵引着走起来，只觉周围的喧嚣和人群都退去，眼前只余那道熟悉的背影，那副肩背宽厚温暖，曾经无数次背着自己穿行过黑暗，直达光明的温暖中。

　　在这些神思纷飞中，叶风被拉着一路直行到街角人少的地方才停下，抬眼直直盯着那人回身望过来，笑吟吟的不言语。

　　反倒是那人不自在起来，脸上泛起微红，手上又加了些力气：“抓紧我的手，丢了我可不会去找你。”说完，拉着叶风往前走去。

　　叶风跟在他后面走着，控制不住的唇角飞扬：“许清和，你这话可当真，我要是走丢了，你真的不会去找我吗？”

　　默了片时，带着笑意的声音自前面飘来：“丫头，放心吧，我会抓紧你的手，不会丢了你的。”

　　听得这话，叶风心底慢慢绽开欢喜，勾着手指反握住那只大手：“我也会抓紧你的。”

　　这一夜，叶风辗转反侧，一时满心欢喜，一时又愁眉不展，一时又唉声叹气，就这样患得患失到天色微亮，才迷糊着睡了过去。

　　待去衙门点卯时，眼下挂起了两个黑眼圈，叶风却丝毫不觉困倦，精气神十足，甚至有些亢奋，进得值房，却见众人团团围住雷一鸣，正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

　　叶风凑过去听了少时，原来是许多人昨晚看到雷一鸣与二姑娘手拉手看花灯，正在追问雷一鸣何时办喜事。

　　而雷一鸣只说再议，众人偏不肯放过他，起哄要去问二姑娘，急的雷一鸣面红耳赤，连连摆手。

　　听到这里，叶风突的心虚起来，正要偷偷溜出去，却见许清和推门进来，忙不迭摆手示意他退回去。

　　谁知赵大江正巧回身看到许清和，拉着他围过去：“清和，你来评评理，这小子都拉人家姑娘的手了，却不提成亲的事。”

　　许清和笑道：“拉手算是越礼了，是该尽早成亲才对。” 又若有所思的看了叶风一眼，“人家姑娘不好明说，你可得主动点。”看着她一张脸红的要滴出血来，“拣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去谈亲事吧。”

　　众人听得他如此说，拍着手哄堂叫好，推着雷一鸣往外走去，赵大河拍着他的肩膀道：“一鸣啊，你要是不好意思开口，兄弟们帮你说！”

　　雷一鸣挣扎着后退，缺抵不过十几个架着他出了衙门，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西市走去，引得路人停步观看。

　　方才还热闹非常的值房只剩下两人，许清和笑吟吟的凑过来：“我想说的话，方才都说了，该你说了。”

　　叶风恨不得钻进地缝，转身想走却被他拉住手，一时挣脱不开，只得硬着头皮装傻充愣：“雷一鸣跟二姑娘是很般配，早日成亲也好。”

　　许清和低头盯了她片时，才道：“什么时候想好了，只管来找我便是。”轻轻摩挲着她的手，“我呢，静候佳音”

　　叶风不自在的抽出手来，这时肚子咕噜噜叫起来，忙借此转了话头：“有吃的吗，我早上没吃饭，正饿着呢。”

　　许清和笑道：“我也没吃呢，走吧，去西市喝碗羊肉汤，顺便瞧瞧他们闹成什么样子了。”

　　叶风也笑起来：“这些人啊，可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把人家的好事搅黄了。”

　　不负众望的，那十几个人冲去樊记肉铺，开门见山要求亲，把二姑娘闹了个大红脸，偏雷一鸣不肯出来给句准话，二姑娘又气又急，把众人一股脑的轰出来，干脆闭门连生意也不做了。

　　叶风在旁边啃着烧饼，惋惜的摇了摇头：“早就猜到会是这样。”想了想又道，“孙瞎子的话也是有些准头的。”

　　许清和笑道：“这么说起来，雷一鸣且得等呢，我这边还没个眉头，他也急不来了。”

　　叶风瞪了他一眼，索性不再接话，咽下嘴里的烧饼，埋头一口气喝完肉香四溢的羊肉汤，满足的砸了咂嘴。

　　正午吃饭时，饭堂里一反常态的寂静无声，雷一鸣欲哭无泪，机械的啃着包子，其他人不敢吱声，只埋头吃饭，饭堂里帮工的大爷大妈们也都听说了求亲被拒的事，都投来同情的目光。

　　在这之后，一切归于平淡，七九河开□□燕来，很快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衙门里开始筹备春汛的事。

　　去年时王县令已预见端倪，料想今年必然逃不过天灾，早早命城外沿河所居农户做好弃房后迁的准备。

　　这年春汛一开始，衙门所有人手排了班次轮班值守，打起十二分精神监防堤坝，王县令也不敢回家居住，日日宿在衙门的书房里，以防突发紧急情况。

　　虽是做足了万分的预防，在连下三天大雨之后，汛情到底是发生了，水位一夜之间上涨到距堤坝顶只差六七尺，大雨却没有停的迹象，天上仍是积压着厚厚的黑云。

　　王县令一向奉行事不宜迟的原则，心中立时做出决断，命农户们携带退入城内，暂时安居在衙门客房。

　　农户们哪能舍弃家中辛苦置办的物件，把能拿的动的都搬上板车，衙役们见此，便都来帮忙搬运，忙了整整一天，才算是把农户们安顿好。

　　第二日清晨，大雨终于停了，王县令刚松了一口气，却接到巡守的衙役来报，说水位猛增到几乎平齐堤坝顶。

　　王县令忙起身要去城外亲自查看，谁知刚出了城门，巡守的衙役们都退了回来，说水已经在堤坝薄弱处冲开一个口子，开始向四周蔓延着淹没了周围的农田。

　　闻此，王县令忙回到衙门，命王崇杰行书去省里报告受灾情形，又亲自清点人手，运着沙袋出城去抢险救灾。

　　叶风等人苦劝不住，只得随着王县令一同出城，因着他亲自出马，百姓极受鼓舞，正值青壮年的男子都主动参与帮忙，一时间众志成城，组成人墙跳进水里挡住急流，后面的人一拥而上，用沙袋把缺口堵住了。

　　王县令仍不放心，连夜巡完所有堤坝，见有渗水或漏水处，立时让跟随待命的工匠们用糯米纸和着黏土碎石补筑一层，再用沙袋堵在外侧。

　　至天亮时，堤坝全部加固完，这时水位渐渐降下来，天气也开始放晴，众人都放下心来，各自散去了。